把这文件夹随手往旁边一放,这时候正好有工作人员凑过来和她核对身份信息,她转身暂时离开了座位。
场外工作人员忙成一团,也在忙着给选手核对身份信息,一张张查看登记报名的表格,对照他们的身份证,还要他们确认签字。
“平行大回转!平行大回转!到玩儿刻滑的确认了啊,滑手们往这边来一下!”
闹哄哄的雪具大厅,有工作人员喊。
姜冉余光看着原本站在窗边那人没了,不知道上哪去了,心里发怵,就想着借口尿遁去哪躲躲,结果刚回到桌边跟旁边的别省专业队的男滑手打招呼让他帮自己知会一声——
她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都走出去几步了,她又倒退回桌边,看看桌面又看看桌子下面,她一只手撑着长桌,弯腰问旁边的男滑手:“我刚放这里的文件夹呢?”
“什么文件夹?”那人茫然地问,“文件夹都是报名表,工作人员拿去给选手核对信息了吧?”
姜冉:“……”
姜冉“嗖”地拧过头,看向人群。
众所周知,报名截止后,所有选手的序号排序根据名字首字母重新排序,而这年头“a”开头的姓氏不太多,“b”开头,正好有个“北”。
于是当姜冉转过头,正好可以看见黑发年轻人将写满了她和怂怂大放厥词疯话的纸张从报名表上拿下来,他粗略扫了几眼。
然后手指一夹,两根手指将纸张对折,那张纸条落入了他的口袋里。
从始至终,他双目平静,口罩之下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恐怖之处正在于此。
姜冉:“……”
现在喊哭爹喊娘喊聂辛捞她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92章 什么都往大了挑
姜冉扭过头,一把拎过现场距离她最近的工作人员,在后者莫名其妙的茫然注视中,她用宣读《少先队入队宣誓》同款认真的语气说:“能不能提前强调下,一会儿别让滑gray的滑手把他们的雪板往我面前放?”
工作人员一头雾水:“搞刻滑的一半都是滑gray的。”
姜冉:“………………………”
姜冉:“可是,我不会看gray的板。”
那工作人员看上去更加迷茫了:“你不是姜冉吗?”
姜冉:“我是啊?”
工作人员继续发出灵魂质问:“姜冉不是gray和bc的双料赞助滑手吗?”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都没办法反驳他。
垂头丧气地拖开椅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因为签到早就已经开始了,所有人都不能再自由的走动,姜冉第八次发出窒息的叹息的时候,感觉到怂怂隔着人群正望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怂怂还是用口型问:怎么了?
姜冉无力地摇摇头。
她好像还想提醒姜冉可以用写的告诉她发生了什么,随后又想到了那个文件夹板子好像是报名表文件夹板,再然后她整个人停滞了几秒,“哦”了声,手掌很少女地捂着嘴,双眼缓缓睁大。
姜冉自暴自弃地心想:这才哪到哪的联想啊就惊讶住了?如果你发现你的真诚赞美无比精准地被被赞美人接收,会不会更惊讶呢?
她收回了目光,低下头——
是的没错,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很快的,就有工作人员宣布现在可以准备开始检查装备,请参赛选手按照登记表顺序以此寻找任意评审审核自己的滑雪板和滑雪鞋、头盔。
这时候姜冉还很天真地抱有幻想,北皎能好好地遵循三年的约定,抱着他的板,随便在长桌边找一个他看的顺眼的人,给他的板贴上那个每一个审核都有的检测贴纸——
她的幻想在听见面前的桌子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掀起眼皮子看着面前的gray特有磨砂黑色板面,以及板面上贴着的闪闪发亮的bc限量版小翅膀贴纸时彻底破灭。
她下意识都缩了缩肩膀。
在场敢来参加这种正规大型比赛的,基本都是在刻滑圈有头有脸有姓名的滑手,大家多多少少都至少有一两个雪服赞助(国内有新的雪服品牌赞助审核很随便几乎是个滑得还行的都可以给)撑门面,板面上都贴了花里胡哨的贴纸……
但眼前的这块雪板,上面却干干净净,只有这一张贴纸。
两年了,限量版贴纸边缘都被磨损得厉害,翅膀有一边都残废了,剩下的部分却顽强地残留在板面上。
姜冉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张贴纸上挪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在广融的储物柜后面偷听到北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个滑雪包品牌赞助……
他的短视频app界面也是,一个赞助也没写,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要说哪里不对,可能他这个人才是最不对的东西。
姜冉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怪胎,一边扯过来报名登记表,“咔”按下手里的圆珠笔,用牙疼似的声音问:“姓名?”
“北皎。”
黑发年轻人嗓音低沉,很磁,像是带着柔软倒钩的大型猫科动物的舌在舔舐磨刀石……那声音摄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片。
姜冉握着笔得力气加大了些:“身高?”
“184.5cm。”
他又长高了,之前还183cm呢。
希望他不要再长了,男人身高超过185cm之后,总觉得他的身体发育就会抢走大脑发育的营养,比如谢宇看上去虽然很有气势但是就给人感觉不太聪明——
姜冉在北皎的报名表后面登记上了数据,又在滑雪板一栏写上gray type-r的型号,到板长她犹豫了下,有些不记得了:“板子多长?”
“172cm。”
他的板真的又宽又长。
在最开始的慌乱后,姜冉已经能稳住声音正常说话了,到最后一栏要填的数据,她看了眼是滑雪鞋——
这又是北皎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听赵克烟他们说他只要有空就会去广融给人上课或者自己练活儿,这么久多去了根据他人气水涨船高他上课还是四百块一个小时,这导致他的课一开放预约就抢破脑袋。
这么一个天天都是课的,他雪鞋却还是两年前那双nitro的bianca……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夸这牌子鞋质量太好。
填完雪鞋型号,她的笔尖在信息核对表上点了点,“鞋码还是45码没变吧?”
这话一出,她感觉现场有点安静。
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沉默的气氛来源于与她一桌之隔的黑发年轻人,她难受地挪了挪屁股,抬起头,却对对视上他的深色双眼——
他背着光,眼底漆黑一片,更何况戴着黑色口罩,按照道理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如果不是他在笑的话。
狭长的眼弯起来,有了弧度,圈内人眼中不拘言笑的北皎这会儿正笑眯眯地望着她,脸上挂着可爱的灿烂笑容。
差点闪瞎了姜冉的狗眼。
他说:“嗯。”
姜冉想让他严肃点,但是很怕这时候她张口说什么都像是撒娇。
捏着圆珠笔的手软了软,姜冉无语凝噎,只好转过头问身边的男滑手:“雪鞋怎么登记码数,都写45码还是275?”
她是一秒都不能多看他的脸。
男滑手这会儿正好刚送走一个滑bc雪板的,这会儿转过头,看了眼姜冉手里的那块红树,又看看高高大大杵在桌子前面的黑发年轻人,他“哦”了声,“狗哥啊!”
他现在真的很出名。
没等北皎回答,他又伸脑袋看姜冉手中的报名表:“172的红树,嚯,腿长啊!”
手里的圆珠笔差点直接被撅断,姜冉现在真的听不得“长”这个字,这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正当她准备暴风雨的洗礼时,却只听见站在自己的对面,黑发年轻人收敛了笑,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姜冉:“……”
……
一切检测结束,北皎抱着他的板走了,走的时候甚至还很礼貌地跟姜冉说了“谢谢”。
他走后很久,姜冉又陆续检查了两个人的板,她的大脑还是懵的,有点难以置信他居然没有因为那个纸条乱发疯……
如果放到过去,那个纸条上的内容可能足够他闹个三天三夜,甚至有可能主动要求她必须看一眼然后跟他道歉(如果确实需要道歉的话)。
但是他没有,就这么走了。
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好像真的长大了很多。
很难说清楚此时此刻姜冉心中是什么想法,就当她犯贱好了,她手一下又一下地摁着圆珠笔,发出“咔”“咔”的烦躁声音。
不远处,北皎回到了他的朋友那边,在和他们说话,再也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现在他也有自己的社交圈了——
整个大厅里,除了他们俩自己,居然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交集。
她有些恍惚。
整个检测的过程持续到中午,午饭的时候她们被赶到了装修完毕的餐厅,犹如劳改犯一样这时候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姜冉的胃口不太好,就抓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在回微信消息。
等怂怂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她才站起来说:“我去个洗手间。”
怂怂抬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新雪场新设备暖气供暖太足,面前的女人白皙的面容犯着淡淡的红晕,唇瓣也染上了一层蔷薇似的淡玫瑰色……
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就上了个淡妆,此时黑色的长发柔软地垂在面颊边,很难说不是天生丽质。
“你怎么了?”怂怂问。
“什么?”
“从早上开始就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啊,明显吗?
怂怂好好地欣赏了下队内小公主发呆时的美貌,她平时看着犀利又凶残,训练时滑起来也是出名的狠,一般普通货色的滑手都要退避三舍……
没想到她发呆的时候也很好看耶!
看着脆弱得风一吹就吹倒了,像谁都可以欺负的笨蛋美人!
怂怂捧着脸,非常满意且内卷地在心中总结“消息传开了黑龙江队获胜吉林和辽宁两队可能已经羡慕哭了”,挥挥手跟她说,去吧,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
姜冉去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