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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作者:蜜糖年代) 第83节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做错了吗?
    周国盛偶尔会想,想得多了他会自我否定——毒瘤一刀切得太狠,难免会留下后遗症,不能着急,也不能心软,时间会让伤口结痂。
    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可周国盛忘了,时间也会不留情面的把人本身珍而重之的东西带走。
    姜云华走了,突发心梗,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半路就没了。周朔在事发三天后收到姜老太太的消息,等他神经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回去的火车上了。即便如此,周朔依旧没赶上姜云华的葬礼。
    姜老太太看上去情绪稳定,她带周朔上山,姜云华就葬在山里,旁边还有一个位置,老太太说那是自己百年后的位置。
    情比金坚。
    周朔突然百感交集,他来看姜云华,应该说两句话,可姜老师只对自己严厉了,他们的师生之缘不过几个月,能说什么呢?
    姜老太太笑了笑,说:“周朔,老姜不当着你的面说,怕你骄傲,但他一直夸你呢,夸你聪明。”
    周朔点头,说是,又说自己在大学很好,没有荒废学业。
    “对了,清渠呢?”姜老太太问:“我想给他写信,可不知道寄去哪儿,他现在在哪里?”
    姜老太太并不知道周朔和顾清渠之间的事情,他慈眉善目,一切都出于真挚的关怀。
    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周朔以为自己能释怀,可顾清渠三个字以这种坦然的方式出现,他举手投足的淡漠和分开那天的伤害再次击打周朔。
    还是很疼的,怨愤并没有消除半分。
    周朔僵硬扯动嘴角,他拼命压制情绪,“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联系。”
    姜老太太哀叹一声:“唉,这是怎么了?”
    周朔听不得顾清渠的名字,他控制不了,慌忙打断老太太的话,“师母,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扶您。”
    他反应太大了,姜老太太心生疑虑,她垂目沉思,最终也只是把不该说的话咽了下去。
    生老病死,一不留神,似乎什么也抓不住。
    周朔从山上回来后忧思重重,他想起了周国盛,从前的亲密至亲如今疏远至此,说几句话就能尴尬,这种人生的走向是不正常的。
    所以周朔对周国盛的情感是复杂的。他刨除七情六欲,暂时把顾清渠关进了影响情绪的小黑屋。周朔依旧参不透释怀和放弃平衡生活的意义,他看见眼下熟悉的台阶,抬起头,已经走到老宅门口了。
    周国盛站在院子里,他看见周朔十分惊讶。
    “这不过节不过年的,你怎么回来了?”
    周朔捏着小棒子逗八哥,八哥对他生分不少,不骂人,也不嘲讽了,挺无趣的。
    “爷爷,”周朔顿了顿,说:“我回来看姜老师。”
    周国盛一愣,“姜老师?他怎么了?”
    “走了。”
    老年人之间存在共情,一种命不久矣的共情,他们不算惜命,但乍一听到这种消息,唏嘘中也带着上一点悲凉,代入感很强。
    周国盛久久不说话,再开口时嗓子嘶哑,“哦,怎么走的?”
    “生病了,自己不注意。”周朔漫不经心地问话:“爷爷,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
    周朔问:“去医院检查过吗?”
    周国盛讪笑:“没有,费那劲干嘛啊。”
    周朔不赞同这话,但也没多说什么,“爷爷,有空还是去一趟医院,让大伯陪你去。”
    他突如其来地关怀让周国盛心潮起伏,喉头一哽,差点哭了。
    “好,我去我去!”周国盛问:“你晚上吃饭吗?我让你大伯也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吃了,”周朔放下逗鸟棒,“我买了晚上的火车票,要回学校了。”
    周国盛失落,说哦,他还想问几句周朔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钱够不够用,可周朔已经走了,他还是不愿意多留一会。
    周朔站在门口,在周国盛视线偏角的位置,他驻足许久,最终抵不住内心翻涌的挣扎,他鬼迷心窍地抬起头,看着原本顾清渠的房间,这一眼,他心中怒气再次徒然飙升。周朔咬碎了后槽牙,狠狠地收回目光。
    所有一切对周朔来讲无一不是难过。
    我凭什么心软!
    周朔这样想。
    周国盛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惆怅,担忧自己的身体。老头最近确实不舒服,肚子那块隐隐作痛,能忍得住,不在意的时候会忘,但近几天疼痛时间越来越长。周国盛不在意,一个人到了这个年纪,他不敢在意这些。
    还有一件事。
    周国盛昨天梦见顾长军了,没来得及说上话,他被吓醒了。周国盛以为这是大限将至的征兆,还带着一点羞愧。
    两天后,周国盛去了趟医院,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一个人带着存折过去的。
    检查结果不好,周国盛肚子里长了颗肿瘤。
    周国盛魂不周舍地过了一个星期,报应这个词已经在他脑子里扎根了。
    半夜三更,周国盛惊出一生冷汗,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恐慌地看向四周——顾长军又来了!
    周国盛心悸难捱,他费劲把气喘均,坐在床铺上沉吟许久,天气凉了,这一年眼看又要到头。周国盛想顾清渠,这种想不太能用语言表达,跟他对周朔的挂心不一样,情绪很复杂。
    天快亮的那几个小时,八哥先开始‘打鸣’,它惊扰了周国盛的思绪,也剔除了他的举棋不定。
    周国盛便下定了一个决心。
    老头有个藏宝贝的盒子,他放的很隐蔽。里面有几张存折,存折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串号码,那是顾清渠住所的座机号码。
    能得到这个号码是机缘巧合,周国盛没料到周安言居然知道顾清渠的消息,不多,就一点。周国盛多问了两句,周安言直接把顾清渠的号码给老头了。
    周国盛把纸条藏了起来,他没把这事告诉周朔。
    这些都是上半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周国盛不确定顾清渠有没有换地方,他没想太多,急匆匆下床,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电话提示音和挂钟同时响起,周国盛猛地回神,想起如今才凌晨四点。
    周国盛暗道一声不好,手忙脚乱地要挂电话,那边却接了。
    太出人意料,周国盛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喂你好,请问哪位?”
    是顾清渠的声音,周国盛磕巴了:“清、清渠?”
    顾清渠那边很久没回应,估计他也没想到。
    事已至此,周国盛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清渠?你还在吗?”
    “周叔,”顾清渠说:“我在。”
    周国盛顿了顿:“这个时间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天快亮了。”
    顾清渠声音起伏不大,不存在对于故人许久未见的惊喜。他的态度让周国盛局促不安,有些话便难以开口往外说了。
    得谨慎。
    顾清渠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他明白周国盛的斟酌,毕竟他们暗地里的关系是尴尬的,所以不能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
    “周叔,”顾清渠问:“您有事要跟我说吗?”
    “啊……有一件,”周国盛皱着没有,很严肃:“清渠,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能回来一趟吗?一起吃顿饭。”
    说实话,顾清渠对于在周家一起吃饭这件事存有心里阴影,更何况……
    顾清渠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措辞得委婉,不能让周国盛太伤心了。
    “周叔,我……”
    周国盛心知肚明顾清渠的回答,于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清渠,我挺想你的,你要是不忙,就回来一趟,我年纪大了,以后的日子确实见一面少一面。”
    顾清渠彻底清醒了,他听这话觉得不对,脱口而出:“周叔,您怎么了?”
    “我没怎么,”周国盛长叹一声,“你姜老师走了。”
    顾清渠捏着话筒的手颤了颤,他的音量徒然提高,“什么!”
    “快半个月了,夜里突发疾病,送医不及时,不过还好,他没受太多的苦。”
    顾清渠在生离死别方面没太多经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个事情,但确实难过。
    见一面少一面,那也得有见面的机会。
    周国盛说:“周朔回来了一趟,他去看过姜老师,又回学校啦。清渠啊你放心,你回来,你们俩碰不上面的。”
    顾清渠顿口无言——周国盛居然会主动提及周朔,他太知道彼此窘迫的关键是什么。
    “我……”
    周国盛心诚意切,“清渠,你回来一趟,我……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好,”顾清渠心一软,答应了,“我下星期有空。”
    第80章 许久未见
    周国盛心情不错,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是这几年很难得一见的状态。周安言偶尔过来一回,看见了,忍不住问:“爸,有什么开心事吗?”
    周老二不在家,有些话能跟周安言说。
    “清渠要回来啦,我叫他回来的,就明天,”周国盛拉着周安言的衣服,声音压得很低:“老大,你去饭点订一个包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顾清渠和周国盛产生了分歧,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大概率跟周朔有关系。周安良早猜到了,但具体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他爹跟他那位大侄子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对顾清渠讳莫如深。周安言早放弃打听了,日子能照常过就行,谁走谁留都少不了一块肉。但如今周国盛主动提了,周安言不确定这算不算一个试探。
    这家人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密集。
    周安言不动声色,他拿不准周国盛的意思,“我们?”
    “对!你带上芝芝也一起!不叫老二了,不然都得喝西北风,就我们几个!”周国盛眉开眼笑:“难得嘛。”
    周安言想了想,又仔细问:“那周朔呢?要跟他说一声吗?”
    周国盛表情一僵,心里有鬼得十分明显,“周朔在学校呢,来回不方便,不跟他说了,你也别告诉他!”
    “……”周安言说:“行。”
    院子的铁门外有钥匙开锁的动静,周朔推门而入,与二位长辈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