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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89节
    他越是在卫瓒的事情上用心动作,越是容易被安王捉住把柄。
    可这之外的事情。
    才是真正叫他没法儿面对的。
    沈鸢一送走梁侍卫,在马车里就铺开了纸笔。
    一字一字给靖安侯写信,却写到一半,就笔尖颤抖不能书。
    只得叫来知雪,有气无力说:“知雪,你帮我写。”
    知雪接过笔,听沈鸢一字一字念。
    “沈鸢带累侯府至此,罪该万死。”
    “万望姨父闻讯保重,警惕军中。待凯旋之日,若世子性命有失,沈鸢愿以命相抵。”
    知雪写着写着,眼圈儿就红了。
    咬着牙,一字一字写完了,正好行到侯府门口。
    封上了,便遣人快马加鞭去送。
    沈鸢忽得攥住知雪的手。
    低着头,将那方私印取出,放到知雪手里,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待一会儿到了家中……吩咐下去,此事先不同姨母说。”
    知雪小声说:“公子,瞒不住的。”
    “圣上都已知晓的消息,侯夫人那边儿哪瞒得住。”
    连知雪都知道的道理。
    沈鸢低着头,几乎狼狈地喃喃:“瞒一天是一天。”
    他现在怎么受得住侯夫人的目光和责难。
    ……
    沈鸢将一应事务安排下去以后,又亲自送了家将出门去搜救。
    而后独自去了枕戈院。
    他不知卫瓒是否留下了只言片语,或是另有安排,只抱着侥幸的、隐晦的希望,去了卫瓒房里,翻箱倒柜的找寻。
    被褥、字画、兵器。
    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沈鸢最终连自己都没了力气。
    他翻开最深处的、紧锁的箱子时,发现了卫瓒的一张画。
    以简单的墨线勾勒描摹,裸背,红痣,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堆叠在腰间。
    沈鸢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了这画上的是谁,继而闪过了一个可怖的念头。
    若这之后,嘉佑帝真的派人来查这房间,只怕立时便会发现,他与卫瓒之间隐晦的关系。
    侯夫人也会知道,她唯一的儿子,是因为授受私情,替他去寻医,然后送了命的。
    真的有人会原谅他吗?
    沈鸢指尖竟颤抖了起来。
    他慌里慌张的、将卫瓒藏在这箱子里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为他做了一半的兔子球,笨拙写给他的情诗,珍重叠好的里衣,他曾赠与卫瓒的兵书,以及一张一张描摹勾勒细致的画,皆是那傲气少年鲜少流露的柔软情思。
    散落了一地。
    他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意识到了,安王那句话的含义。
    “你以为卫瓒死了,靖安侯府还能容下你么?”
    这是毁了如今的他最快的方法。
    卫瓒,前程,靖安侯府。
    刹那他生出了一个极其可鄙卑劣的念头。
    他想,必须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都毁了。
    他与卫瓒的联系便少上一分。
    至少不能让人知道,卫瓒是因着授受私情,才为他寻医的。
    若仅是手足情深,至少保得住卫瓒的名声。
    保得住……他自己。
    脑子里嗡鸣的念头,就是要与卫瓒断个一干二净。
    如此靖安侯、侯夫人对他的失望会少一分。
    如此他的罪责也会少一分。
    他的前程,他绸缪追寻了许久的未来,才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此事必须要快。
    要趁着所有人没有开始清查,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旖旎之前,将此事做下来。
    他匆匆取了烛火来,将那画的一角引燃。
    便见那苍白脆弱的纸张在火中扭曲焦黑,连带着那人的影子,也在他脑海中焦黑了。
    那一瞬间,浮出无数这人嬉笑怒骂,几分慵懒的神色。
    一碗姜汤,一口蜜糖,几分漫不经心喊折春,似真又似假的几声“沈哥哥”。
    他想起了父母留下的那些书。
    那是他与父母最后的关联。
    他慌忙扑扑打打,亲手将这火扑灭了。
    画上的他只剩了半边。
    指尖烫着了,也只是熬着忍着,浑身颤抖得厉害,嘴唇都要咬裂了。
    好半晌,落下一滴泪来。
    继而眼泪雨点儿似的往下打。
    沈鸢仿佛身体某处痛得厉害,颤抖佝偻着伏在了这些旧物之间。
    单薄的脊背一颤一颤,像是尽了全力振翅,仍是无力飞起的一只蝶。
    他在剧烈的疼痛间。
    听见了虚弱的,近乎虚幻的一声喃喃:“折春。”
    有人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儿,抱住了他。
    第69章
    “折春。”
    沈鸢仿佛梦中初醒似的,浑浑噩噩扭头去看。
    那通红的眼睛凝在那儿,喜不似喜,怒不是怒,面上湿漉漉的,神色变幻莫测间,最终吐出两个字:“卫瓒?”
    下意识推了卫瓒一把。
    这一推,卫瓒便闷哼了一声。
    沈鸢瞧见了他落了一身的伤,衣裳里头裹着纱布,不知是不是崩裂了,身上血迹未干,面色也是从未有过的虚弱。
    一时之间想推搡也无从下手,只是呼吸越发剧烈,又喃喃说:“卫瓒,你还活着。”
    卫瓒说:“活着。”
    沈鸢浑身都发抖,那长长翘翘的睫毛一颤,最后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目光憎恨与庆幸交织,半晌,却是吐出冷森森的一句。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卫瓒静静瞧着他,吃力地伸手,想抹去他脸上的泪。
    沈鸢恶狠狠将他手拍了下去,说出的话前所未有的冷酷:“卫瓒,你回来做什么?看你小侯爷诈死一回,有哪个命贱的要给你陪葬么?”
    “还是看看我到底有狼狈?你死了,我就得跳梁小丑似的费尽心机,你耍我耍得高兴么?”
    “我告诉你,我巴不得你死透了,凉彻底了,连头七都回不来……”
    说着说着,眼圈越加红了。
    那刚刚止住的泪,跃跃欲试地往外涌。
    在少年的目光下,他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保持不住,湿了面颊:“卫瓒,谁要你为我求医,你若见不得我活着就直说。”
    “我怎么面对姨母,我怎么跟姨父说。”
    “卫瓒,我不是小侯爷,我比不过你,你一条命能活活压死我,你满意了?”
    “……你要我怎么办?”
    声音就这般渐渐小了。
    卫瓒吃力地将他重新拉回怀里,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喃喃说,沈鸢,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越是温柔。
    沈鸢却越是恨得发狂,在他肩头恨恨地咬了下去。
    这小病秧子已没什么力气了,咬他咬得倒凶狠万分,像是受了伤的幼兽,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牙齿上。
    几乎要咬穿他似的。
    可他还是听见了沈鸢一抽一抽的鼻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