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曦耐心告罄,忍不住讥笑,“这世上良人难得,真有此类郎君,必人人趋之若鹜,哪有机会给尔等捡漏。”
“太子殿下、忠勇侯府小侯爷……”
江晨曦脸色一变,原来在这等着她,小曹氏狮子大开口,妄图与皇亲贵胄攀亲!
小曹氏有眼力见,目睹江晨曦沉下脸,她立马住嘴,讪讪一笑,“我打个比方,不瞒你说,我相中了几位郎君,还要麻烦你这个当姐姐的费心一些,多帮衬一下玉儿,待我与老爷百年之后,也就你们姐妹俩相依为命——”
唯恐江晨曦甩脸,小曹氏朝刘嬷嬷挤眉弄眼,刘嬷嬷忙不迭把准备好的名单递过去。
兰英接过来,转递给江晨曦。
江晨曦展开褶皱泛黄的纸张,映入眼帘的第一位候选郎君——
她眼皮子直跳。
安亲王萧铉之子,世子萧珞珩。
无知蠢妇,胃口忒大!
“荒唐!世子也是继母敢觊觎的人选?!也不怕连累了父亲!”
江晨曦径直一撕两半,交给兰英,叮嘱兰英即刻去烧掉。
兰英意识不到不对,迅速拿到烛台旁。
“哎哎哎——别烧——”小曹氏眼眶暴凸,急得都顾不上装病,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兰英适时惊叫,“继夫人你竟装病——”
小曹氏惊在当场,火气猛地从脚底传到脸上,烧得她心慌,裹着袜子的双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江晨曦冷笑,甩袖离去,顺带抛下一句话,“奉劝继母,有装病算计的功夫不如多关心一下你的好闺女。”
上辈子,江晨玉嫁不成王延昌,走投无路之下投河自尽,被路过的江晨宴及时救了回来,小曹氏发狠,绞了江晨玉头发,送她回外祖家避风头,王延昌苦等了一段时日,之后听说另娶他人。
江晨曦临死前,江晨玉还在小曹氏娘家未回京。
出了侍郎府,江晨曦呼出一口浊气,“兰英,我们好久没逛夜市了,择日不如撞日,走,我带你去逛一逛,吃饱再回府。”
兰英也憋了一肚子怨气,闻言激动地拍手,“奴婢谢过主子!”
江平驱马送主仆二人直奔夜市。
京城夜市热闹非凡,吃食琳琅满目,芝麻饼、香糖果子、团子、豆腐汤、还有南边运来的螃蟹与蛤蜊。
太平盛世,大周每月上旬晚间不设宵禁,夜市整条街灯火通明。
江平找个地方停了马车,招来专职看车的人,提前付了酬劳,之后一路护着主仆二人。
主仆三人用了一碗馄饨,之后沿着人潮前行,江晨曦眸光一顿,伸手指着前方,“兰英,你看那位女郎是不是崔家娘子?”
高高挂起的灯笼边上,崔琳琅穿着藕合色长裙,装扮简单,发间只佩戴了一支玉钗,同色系耳坠,人显得清雅至极。
她身边伴着一名活泼的侍女,外加四名护卫,一行人正站在香糖果子摊位前。
兰英认出崔琳琅身边的侍女书香,笑道:“小姐,确实是崔太傅家的千金。”
意外惊喜。
平京第一美人之称,名不虚传。
沿街灯火照耀下,崔琳琅娉娉婷婷立在原地,就引得众人竞相偷看,若不是有虎背熊腰的四名护卫守着,恐怕早已有登徒浪子围上来。
江晨曦疾步上前,主动招呼,“琳琅姐姐?”
崔琳琅转身,见到来人是江晨曦,她温柔一笑,欠身行礼,“琳琅拜见太子妃娘娘——”
“琳琅姐姐无须多礼。”江晨曦一把扶起崔琳琅,“此地无旁人,你直呼我晨曦便可。”
崔琳琅从善如流,“曦儿妹妹。”
俩人年岁相仿,崔琳琅只比江晨曦大两个月,崔太傅其人甚秒,他舍不得闺女早早嫁人为妇,特意多留几年,旁人也不敢随便置喙。
香糖果子交由兰英和崔琳琅的侍女书香等候,江晨曦和崔琳琅就近寻了一处茶馆,二人要了二楼一间包厢,边用美食边闲谈。
“大长公主生辰宴那晚,我本想寻姐姐好好聊聊,却一直未得机会。”
崔琳琅一脸歉意道:“是姐姐的过错,琳琅随家母至凌烟阁赴宴,家母拉着我四处应酬,我推却不过,反倒疏忽了妹妹。”
崔琳琅其实也有意想结交江晨曦,那日晚宴,江晨曦被太子殿下那样冷待,她都方寸不乱,自己颇为敬佩她的毅力。
江晨曦趁机旁敲侧击,“不是妹妹故意逗趣,老太傅舍不得姐姐嫁为人妇,崔夫人有苦说不出,生怕姐姐觅不到如意郎君,正巧趁着大长公主生辰宴,朝中显贵命妇皆在,想凑一段佳话。”
崔琳琅落落大方一笑,拿扇子轻轻敲了敲江晨曦的脑袋,“曦儿妹妹顽皮,公子小姐佳话来自话本里,琳琅一点儿不急,眼下状态挺好。”
爹娘健在又不缺钱,换成江晨曦,她也逍遥快活。
第20章 各花入各眼
兰英和书香送上来香糖果子,时候尚早,难得出来一趟,江晨曦允许二人结伴自行逛夜市,只叮嘱她们别跑远,一炷香之内必须返回。
崔琳琅还点了两名护卫随行。
俩丫鬟笑嘻嘻地谢过各自主子,结伴下了楼。
江平与余下两名护卫候在包厢门口,三人皆是练家子,眼观八方,一只苍蝇也不想飞进来。
崔琳琅提筷夹起一块果子递至江晨曦碗里,示意她先尝一尝,“听闻曦儿妹妹打马球那日不计前嫌救人,琳琅因事耽搁未能去成,甚为遗憾。”
果子炸得酥脆,外面裹着糖霜,咬一口,甜入心坎。
巴掌大小的果子,江晨曦几口吃完,她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救人乃顺手为之,不值一提,改日琳琅姐姐得空,妹妹亲自邀约你一起去赛一场。”
“好,一言为定。”
崔琳琅欣赏江晨曦爱憎分明的态度。
别人骂你,你打别人一巴掌还回去,正好扯平,但那人出了意外,一般人皆会选择落井下石,或作壁上观,江晨曦却反其道助之,可见她胸襟宽阔,为人坦荡。
一块吃完,江晨曦又夹了一块,状似无意道:“这糕点真不错,怪不得琳琅姐姐喜欢,待会儿我得打包一份,明早派人送给我大哥,他也好嗜甜。”
“你们兄妹俩感情甚好。”崔琳琅并未察觉异样,还热情推荐其他相似口感的点心,如数家珍。
见崔琳琅不反感江晨宴,却也未表露更多,江晨曦见好就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崔姐姐人美心善,品性高洁,她即使有意撮合大哥与崔姐姐,但也不能强求。
一炷香后,兰英与书香如约返回,二人采买了一大堆零嘴小玩意。
江晨曦与崔琳琅谈兴未尽,奈何不得不归家,又坐了片刻,一行人在茶楼门口道别,约定天地祭祀后游湖赏花。
————
江晨曦回到府邸,得知萧承翊还留宿在宫里,叮嘱张福务必料理妥当府里内务,别拿琐事打扰殿下芸芸,心里则琢磨下一步棋如何走。
天地祭祀一过,她就困不住萧承翊了。
上次从张贵妃那边拿到的赴宴名单,江晨曦与映雪挨个核实过,乍一看无人有嫌疑,往深处想,每一位赴宴者瞧着皆有可能。
三年前,萧承翊曾有两名通房丫鬟,她嫁入东宫前,太后打发了那两人,而后萧承翊为孝敬皇后守孝,期间未曾纳新人入府。
故此,她被平京不少贵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扳倒她的人不计其数。
一时半会儿,卢柳攀附上哪位贵人,她还真的无从查起。
被人算计的萧承翊这俩日一直在书艺局查阅祭祀古籍,时不时还得被父皇抽问,实在脱不开身出宫,晚上只能下榻在书艺局隔壁旭阳殿。
只是他人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卢柳,迫切想与柳儿再见一面。
三月三那日,他接到她的信件,得知她在罗州遇到匪患,他匆忙领了三千骑精兵去剿匪,本以为会遇见她,未料她提前搭了顺风车,先行回了京。
俩人阴差阳错地分开。
姑母生辰那晚,他被宫人泼了一袖子的酒,离席更衣,她扮成宫里的小太监替他引路,她试探地握住他的手,他吓了一跳,以为哪个不长眼的蠢东西公然调戏他……
她开口唤他的那一刻,他顾不上吃惊,慌不择路,拽着她躲进附近的假山下。
“臣翊哥哥,你不记得柳儿了么……”
朦胧月色下,纤细腰身不盈一握,她仰着一颗小脑袋,唇红齿白,眼神羞怯地凝望他。
那一眼差点令他当场退软。
他欣喜若狂地一把搂住她,问她怎么进来的,她娇俏一笑,卖了个关子,“殿下放心,柳儿回京途中偶遇一贵人,她知我爱慕殿下,有心成人之美,待时机成熟,柳儿再把贵人引荐给殿下。”
萧承翊约莫猜到对方的用意,无非想借此与他攀交情。
“柳儿,眼下时机未成熟,只能先委屈你一些时日,不过你放心,我早晚把你纳入府。”
假山外侧有人路过,脚步声惊动了他们,卢柳不便多待,他们匆匆一见,又不得不分开。
今早萧承翊打发黄三全出宫跑腿送信,时值傍晚,这蠢东西的影子都没见着,也不知跑哪个地躲懒去了。
“黄三全,你个兔崽子再不回来,本殿下明天就撵你去浣衣局!”
被念叨的黄三全这会儿刚过了东华门,旭阳殿东华门不远,他一路小跑不停歇,撑死了一刻钟。
有太子殿下的腰牌傍身,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侍卫查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三两银子,黄三全笑眯了眼,还是卢小姐大方,每次都给赏银,比太子妃大方多了,难怪惹殿下厌弃。
女子抠门小气要不得哦。
路过被填的东华池,黄三全下意识脚步一顿,四周无人,又值傍晚时分,四月的天,却无端冷的厉害。
想到这池子不干净,黄三全浑身一哆嗦,寒毛直竖,斗着胆子向前跑,嘴里不断念叨。
“刘嫔、蕊芝啊,小的往日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千万别出来吓唬我,清明给两位多烧些纸钱——”
“谁在宫里肆意跑动?!”
冷不丁,一道叱喝从背后传来,黄三全吓得当场退软,扑通一声,往前一栽,摔倒在地。
“别杀我——别杀我——小的从未——”
“睁大狗眼瞧清楚!老子是人不是鬼!”禁军统领魏炎带队迈步而来,伸手一把提溜起快要吓晕的小太监。
魏炎把人翻过身,见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小太监,瞬间收敛一身煞气。
魏炎松开黄三全,厉声质问,“你不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跑这池子边瞎转悠什么?!”
近日有宫女太监偷偷摸摸在东华池边上烧纸钱,闹得宫里风言风语,魏炎又被萧询喊去福宁殿骂了一顿。
魏炎今日专门来逮人,天地祭祀在即,发誓一定要把人逮着,送至福宁殿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