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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6)
    景予刚做完了手里的事,接下来有一个见面会,媒体会采访关于怪人里的情节设置和主旨。
    接受完采访之后,后续的活动就没有那么紧锣密鼓了,今天只怕是他最后一天睡在工作室。
    工作室的人们都在娴熟地处理着工作,做着票房海报和海外上映的准备,没一个人闲下来,但肉眼可见的,情绪非常低落。
    几乎已经到了工作室解散倒计时了。
    他们凝结在一起作为集体存在了这么久,以后就注定要各奔东西。
    看见景予从里面走出来,大家都跟他打招呼,甚至有人开玩笑喊他:景导,早啊。
    这段时间他就像之前的李导一样,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景予像往常一般路过办公区,很有派头地点头回应他们,把他们都逗笑了,心想小景予真是快乐源泉。
    走到门口,景予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在门边最大的桌子上。
    我打算重启《造神计划》,不想跳槽的伙伴来报个名吧。
    他点了点桌面,和他们挥手再见。
    景予离开后,起码有十分钟,整个办公区里都是一片寂静。
    正在吃早餐的小刘手里的油条麻糍都掉在了地上,还傻傻地盯着门口。
    他们没听错的话,景予说的是,他要重启这些年来李导唯一停滞的项目,因为担忧自己无法准确体验人物情感而被放下的电影策划。
    他们工作室十年来最特殊的未完成作品。
    《造神计划》。
    在终于反应过来的一片兴奋的哗然之中,杨编剧猝不及防地模糊了视线。
    她经手过剧本,最知道这部电影对李泯来说象征着什么。
    造神计划里的神,太像他自己。
    她久久没能缓过来。
    ***
    见面会其实是李泯电影上映后的惯例,过去的几年来一直是媒体的狂欢,可今年突然被告知,在见面会上接受采访的不是幕后主创团队,而是主演景予。
    观众区的位置一下子变得供不应求。
    为了避免有人炒高票价,景予换了更空旷的场地,人数不设限制,看热闹的行人也能在楼上搂一眼。
    一个女孩看见身边排了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有点惊讶,叔叔也起这么早来看见面会?
    虽然知道李泯电影的受众年龄层广,可是来排长队看见面会怎么也像是年轻人才会干的事。
    她还以为大叔是李泯的忠实观众,没想到大叔侧了侧身,露出胳膊上快被撑破的应援臂环,金灿灿的底色,上面印着景予的q版头像和应援口号,甚至在太阳底下还会反光。
    那是景予最早的一批应援物,元老才有的限定款。
    女生大惊失色,顿时不敢小觑,叔叔,您这是多久以前就入坑了?
    大叔和善一笑,说:八个月前。
    八个月前,那时候景予还没有官宣参演电影吧?
    她有点傻眼,随后就看见大叔掏出手机,娴熟地拍照带话题发帖:【大叔来见面会了!终于要再见小景予了,有点紧张。】
    她再仔细一看,超话十二级。
    女生懵了懵,猛然想起景予的粉丝里好像有个很出名的叔叔粉,但是没人当真过,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原来是真的?
    女生一边震惊,一边狠狠羡慕起来,以前见景宝,是不是很容易啊?
    大叔点点头,那可不确实容易么,他每天都能看见他下楼来拿外卖。
    观众终于可以进场了,保安大叔没跟小姑娘们挤,找了个边边角角的地方。
    在万众瞩目中,景予出现了。
    不像任何见面会,没有拖沓一分钟,景予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准时到了现场。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保安大叔在尖叫欢呼声中,恍惚了一下。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阔别已久,变化发生在许多不为人知的时刻里。一瞬间竟然有些陌生。
    旁边的姑娘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得热泪盈眶:景宝是大明星了。
    是啊,是大明星了,估计已经不记得他了。
    保安大叔有种难言的酸涩,却还是举起手幅,用力地摇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景予往他这个角落看了一眼。
    可能是意外吧。
    景予,我们有注意到演职员表上,你也在编剧一栏,能不能问问参与创作了片中的哪个情节呢?
    第一个问题就把现场气氛点燃了起来。
    景予也是编剧中的一员这个消息,从昨天就引爆了粉丝圈,本以为他只是演技炸裂,没想到还参与了故事创作。
    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只是个挂名编剧,那些被放在主创团队里实际上却没怎么参与创作的演员还少么?不过是为了炒热度罢了,李泯捧他的势头那么明显,根本想都不用想。
    郭琬也在现场,她很紧张,很想听景予亲口说说他有没有参与主要情节创作,还是只是沽名钓誉。
    她对景予的期待已经高到了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步。
    景予拿起话筒,温和地道:剧本是编剧团队和李导的功劳,我没有做什么。
    台下静了静,一片遗憾的嘘声。
    也只不过是补充了主角之间的感情线,添加了结尾妹妹的呼应镜头,顺便把主旨往更贴近人性的地方叩了叩而已。杨编剧插了一句。
    她赶在景予离开工作室后赶来,她直觉景予不会居功,这件事必须得她来说。
    杨编剧不理会景予的目光,打开投影仪,一条一条地详细解读景予的构思。
    台下越来越静,本来只是来看个热闹看看帅哥的粉丝都惊呆了,妈的,她们最大胆的设想也不过是景予丰富了自己本身的人设,更多的想都没敢想。
    李泯工作室的专业人士那么多,都是在业内出名的资深幕后团队,他们景宝能插句嘴就不错了,谁想到过居然有这么多地方出自他的手笔。
    解读到最后的立意时,全场鸦雀无声。
    全片中每一个角色都被另一个角色掌控着,从施暴者到欧文,欧文到安迪,再到妹妹,最后指向了一个终点故事创作者。
    所有掌控的源头来源于创作者,他是手持遥控器的人,想赋予故事什么样的发展,就是什么样的发展,故事中的人,永远无法脱身。
    创作者才是那个怪人。
    一片落针可闻的安静中,郭琬愣愣地盯着台上。直到杨编剧坐下,景予无奈地打开话筒,才醒过神来。
    一切和她的猜想不谋而合。
    景予到底是怎么想到这样的主题的?
    他是在暗示谁吗?
    他和李泯,谁才是那个怪人。
    谁又是被牢牢掌控,无法脱身。
    联想到这些年关于李泯的传闻,郭琬觉得暗处好像有些不可触碰的真相在疯狂地向光明处喷涌。
    见面会顺利结束,而来参加的人却都魂不守舍,最敬业的站姐都忘了修图发微博,而是念念有词地和人讨论着这部电影里还有哪些小彩蛋。
    而她们讨论得最多的却无疑是记者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景先生,你见过李导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会露面吗?
    一直稳重地掌控着采访节奏的景予突然顿了顿,好像不明显,却能隐隐感受到他眼中都带了温柔的笑意。
    我见过他的很多面。
    人前的一面,人后的一面,极其可靠的一面,脆弱不安的一面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一面。
    真正的他是无法定义的。
    他的好不能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一万字、两万字、甚至用一辈子也写不够。
    最后,他垂下眼,说。
    如果他愿意的话,会的。
    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观众们带着震撼离场。
    保安大叔和后援会的粉丝们走散了,没找到约定的集合地点,干脆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打算自己回去。
    他的心情不能不说是有点失落。
    也不是别的,是带着欣慰的失落,景予真的变得光芒万丈了,他也真正从看热闹的保安大爷变成了他的铁杆粉丝。
    可这种失落谁都有,就好像一直珍藏的小宝藏被更多人发现了,一边为他骄傲,一边担忧自己看见他会越来越难,以后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摸摸光头,手里提着装应援物的纸袋,袋子上印着景予的萌萌卡通头像,和大叔的形象很不合。
    保安大叔看了一眼门口的景予立牌,最终提步往外走。
    没走几步,有人拦住了他。
    请问是柏溪庄园的李大叔吗?一个男人问他。
    保安大叔点点头,有点迷惑。
    男人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说:有人让我交给你的,大叔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离开后,保安大叔茫然地拉开包装袋的绳子看了看。
    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肥肠面。
    他猛地回头看了看,人群已经看不见景予的身影。
    可他站在人潮汹涌中,却像对上了暗号,眼睛发酸地笑了起来。
    这小子。
    还是喜欢吃肥肠面。
    第40章 12更
    景予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再次回到金泉花园,他觉得连路都有些陌生。
    他只想在自己那张大床上飞快地打一个滚然后抱着大抱枕睡觉,匆忙打开了门就开始换鞋,都没顾得上抬头看一眼。
    等到他换上久违的毛茸茸拖鞋,一抬头,就傻了一下。
    等等,他走错门了?
    景予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号,好像没错啊。
    总不可能太久没回来,连家是什么样都忘了吧?
    窗帘拉着一半,斜照进来的光柱里飘着淡淡的浮尘。
    原本单调的白色调家装已经改头换面,换成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沙发是浅黄,家具换成了原木,角落摆放着大盆的植物,桌上摆放着颜色和谐的精致动物手办,像误入了童话世界的森林。
    景予呆呆地在门边放下包。
    他这才隐约想起几个月前,好像是和王哲说过,趁着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请设计师重新设计改装一下,太空旷的房子住起来有点瘆人,也没有回家的感觉。
    当时只是一提,想着能把墙换个颜色、换换沙发就很好了,全家改装是个大工程。如果审美不合适的话,可能改得乱七八糟的,元素过多。
    可是现在的这间房子怎么能这么符合他的审美。
    浅绿、浅黄、原木、米白,几乎是最童话又最和谐的色调,花哨得恰到好处,视野中有重点。每一个角落还都融合了童话元素托住盘子的兔子,叉腰的木书柜,小乌龟外形的相框,宝石状的拉手。
    一切都很好,很符合他的小学生审美。
    景予欢呼一声,一把扑向沙发,被弹了一下,滚了几圈,开心到像脱缰的猴。
    等他滚够了,才抓起手机,仰头把脑袋垂在地毯上,拨给无所不能的王哲。
    王哥!我看见了!太感谢了太感谢了么么哒
    别,我是有家室的人。王哲制止,而后才问道:看见啥了?我给你的q4财报?
    景予顿了顿,无语了一下,财报当然也要看,但是
    他的语气又激动起来,翻了个身,新家啊!焕然一新的新家啊!哥!太辛苦你了!
    近半年来,很少看见景予如此激动的样子。
    王哲放下手里包着的饺子,有点纳闷,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哪回事。
    哦,你说你家啊。王哲提起来就有点生气,听你说要整饬整饬之后我就去打听设计师,结果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一个设计师上来毛遂自荐,说他可以全包设计,还半价,据说是刚开工作室要样房来吸引顾客。
    我看他那样能是什么好设计师啊,还跟他拉扯了一番,后来发现他的效果图还不错,态度又执着,我就定下了。
    结果!王哲的怒气上来了,像催命似的,天天催着我过去开门装修!我心想家里值钱的东西也被你带走了,把钥匙交给他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结果他愣是不要,天天大清早喊我去开门!
    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肯定这人毛病多价格才便宜,不然什么好处都让我占了呢
    景予?景予?你听没听啊?
    不听哥包饺子了啊?
    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没挂,只是搁哒一声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听着那头的声响继续沾着面粉包饺子。
    景予怔怔盯着天花板,听筒慢慢地离开了耳朵。
    好运不可能一直降临在一个人头上,一切收获都有价格。除非是有人在为他人为地制造幸运。
    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恰好要开新工作室的设计师,虽然执业水平优异,但恰好没有代表作,还恰好找上了他,恰好设计出了完全符合他设想的房子。
    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坐起来,没顾上穿好鞋,就蹦进厨房去。
    厨房新装上了一个16套的超大洗碗机。
    台面上,花里胡哨的漂亮盘子一个个竖起来收纳好,有一个鱼形的盘子放在最后面,被紧实地守护着。
    景予若有所觉,转过身开了灯。
    随着中控系统智能调节,窗帘徐徐拉上,室内光线变暗,被昏昧笼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花板的颜色好像变暗了一点。
    下一瞬,角落的地方有星点亮起。
    好似一个唤醒了一个,犹如宇宙初生,生命交递给生命。一片绵延星河从角落生长到更广阔的地方,仅在须臾之间就汇成了一片星空。
    不逊于他曾在南半球的雪夜看见的那片天空。
    他知道,不是错觉。
    星空可以为他在另一个地方亮起。
    同样也不是错觉。
    李泯真的来过。
    景予不知道在那些可以应付的忙碌里,是用了多少个夜以继日的努力才能留出这些时间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