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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私 第27节
    兴许是嫌纪晨风闷不做声的没有太大成就感,瘦猴精这次倒是不再骂了,抬手看了眼腕表,道:“行了行了,今天你再多留半个小时吧,算是将功补过。”
    纪晨风抬起头:“可是我晚上还有事……”
    “那就扣工资,二选一,不能做错事就什么都不罚吧?”瘦猴精态度强硬,吃准了纪晨风不敢反抗。
    果然,纪晨风闻言略作犹豫,根本没想过第三种可能,选了扣工资。
    没多久到了换班时间,他默默走向员工间,换回自己衣服后,独自从后门离去。
    望着那个背着包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我站起身,朝店里走去,插着口袋,装模作样打量起橱窗里的蛋糕和沙拉。
    “我感觉小纪挺好的,我们跟他交流都没问题的,怎么到店长就老出错,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瘦猴精去了后面仓库,收银台只留了两名店员,两人趁他不在,开始小声吐槽起刚刚发生的事。
    “你还不知道他?柿子专挑软得捏,就是个周扒皮!”说着,店员呸了声。
    “小纪好可怜啊,是我就不忍了,大不了不做了呗。”
    “你以为人人都有退路啊?我看小纪吃饭的时候都在看书,那笔记密密麻麻的呀,我看一眼都头晕。店长还说人家做事不认真,以后没出息,我看小纪以后一定比他有出息!”
    话音刚落,瘦猴精从仓库出来,店员马上默契十足地结束话题,装模作样找活儿干。
    我直起身,走到收银台前,道:“我要点单。”
    “好的先生,您可以看一下我们的新品……”
    “菜单上每一个都要。”
    店员一愣:“啊?”
    “菜单上所有的咖啡和茶类饮料都要,按照规格、温度、糖度分开做。”为了便于理解,我举例道,“比如你们的美式一共有八种规格是吧?这八种规格我都要一杯。以此类推。”
    这下不仅店员愣住,连听到我离谱要求的店长也惊得跑了过来。
    “客人,这……这我们没法做啊,太多了,我们做了您的生意别人的生意都做不了了。”
    各种组合算下来,少说也要一百多杯,还是不重样的,确实有点多。
    “你的意思是你们拒绝为我服务?”
    但那又如何,跟我有关系吗?我不觉得我的要求触犯了哪条法规或者道德底线。
    我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故意对准店长拍摄:“你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事后我会将这支视频做成投诉材料发给你们集团和有关部门。”
    店长连忙将脸挡住:“唉,客人,我没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先把手机放下,我们做的,做的!您找个地方坐一坐,我们这就给您做。”
    放下手机,示意店员立马打单。
    付完款后,将收款界面冲着店长晃了晃,我说:“相信你们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是吧。”
    店长闻言脸都绿了。平均一杯两分钟,一百多杯,他们怎么样也得不停歇地做个两小时吧。
    我打电话给唐必安,让他代替我到咖啡店候着,等到所有咖啡都做完了,就给许汐他们送去。
    “少爷你请许小姐全公司喝咖啡啊?你知道他们多少人吗?”
    “我买了一百多杯,他们人再多也够了。”
    “一百多杯?”唐必安震惊了,“他们公司最多也就四五十人吧?你买那么多喝不掉的。”
    我有时候真是觉得他年纪轻轻,但罗里吧嗦的,像个“奶奶”。
    “那就一人喝两杯,喝不完打包回去给家里人加餐。”不想听他再废话,我一下子冷了声音,道,“行了,我已经买好了,闭嘴。”
    唐必安乖乖闭嘴,我挂了电话。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
    走出咖啡店,阳光依然明媚,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那时候我给自己的解释……是因为心情好。纪晨风被骂了,所以我心情好,给艾丽娅全体员工买了咖啡。
    但现在再看,或许也存了一点不平吧。
    如果没有与纪晨风交换,过这样人生的就是我,被瘦猴精店长刻薄地指着鼻子骂“投胎不好还不努力”的也会是我。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一个屁也不是的杂种这样轻视,被踩在头顶拉屎,就完全没有办法忍耐下去。
    我和纪晨风不一样,他习惯了遇到矛盾先退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我,绝不退让。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要让他更不痛快。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将我从断片般的睡眠中吵醒。
    人还没完全清醒,手就朝声音方向摸了过去。眯着眼身体下意识地按了绿色的按钮,直到听到手机里传出郑解元的声音,才发现自己是接通了电话。
    “桑念,怎么回事啊?你干嘛昨天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不是说好了来参加派对的吗?你不给我面子啊。”
    “昨天临时出了点事……”我闭着眼躺在沙发上缓了缓神,说话时不自觉带上了久睡刚醒的恍惚。
    郑解元也有点习惯我这副腔调了,无奈道:“这次就算了。下周六我生日,你无论如何都要来听到没?不来朋友都没得做啊!”
    说话间,外头门铃忽然响了。
    “知道了,会来的。”
    我拖着还有些绵软的躯体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穿着毛呢大衣与黑色高领毛衣,越发像个模特的纪晨风站在门外,朝我伸出了手。
    带着室外寒凉的掌心贴着我的后脖颈,见面第一件事,他给了我一个吻算作招呼。
    “听底下的经理说你住进我家酒店了?你自己家怎么不住?哪天我去找你……”郑解元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却已经无心顾及。
    胳膊垂在身侧,默默挂断了电话,我攀住纪晨风的脊背,因为不断深入的吻,揉皱了他平整的外套。
    第28章 也该杀杀他的锐气
    穿着浴袍走出卧室,就看到纪晨风外套脱在一边,正撸着袖子给小猫喂奶。相较于我的手忙脚乱,他娴熟地完全可以颁发“金牌奶爸”勋章。
    喂完了奶,他小心顺着小猫的脊背,我坐到他身旁,问他这是干吗,他说在拍奶嗝。
    我装模作样点了点头,其实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它们太小了,喂奶会比较频繁,等再长大一点就可以逐步拉开喂奶频率了。”
    纪晨风这些天似乎也没有休息得很好,眼里红血丝非常多,身上的烟味更是浓郁到像是浸进了骨头里,连说话音调都透出浓浓疲惫。
    “怎么了?”手上仍然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脊背,他侧过头看我。
    我盯着他的侧脸盯得太专注,让他不免觉出几分古怪。
    “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忙?”
    “就是……到处投简历,然后面试。”他错开眼,没有说实话。
    我故意又问:“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啊?”
    他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嗯”了声。
    看来,我的小狗还保留着毫无意义的倔强,没有学会彻底地依赖我呢。
    “饿了你就自己叫客房服务吧,我先去睡了。”
    洗完澡短暂地补充过一点精力后,身体被更浓重的睡意侵袭。站起身,我打了个呵欠,没再管他,往卧室走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隔天早上,整整睡了十个小时。洗漱完走出卧室,客厅静俏俏的,一点声儿也没有。
    还以为纪晨风走了,等到沙发旁一看,才发现他披着自己的外套睡在沙发上。高大的身躯委屈巴巴的蜷缩着,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蹙起。
    窗户只是拉着薄纱,因此室内十分明亮。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我撑着下巴,俯视下边纪晨风的睡颜。从英气的眉毛,挺拔的鼻子,再到颜色浅淡的唇……
    这几天没休息好吧,连嘴唇的颜色都难看起来了。只要把严善华生病的事告诉我,除了钱,明明还可以在更多的地方帮到他的,为什么不说呢?
    自己硬抗很了不起吗?既然已经接受了我的恩惠,那再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真搞不懂他啊,这种时候了还要在我面前强撑没必要的自尊。
    像个废物一样我才能安心啊……
    这样想着,手指拨弄了下纪晨风的发梢,没想到就这一下把他给弄醒了。
    眼珠在眼皮下颤动起来,眉心蹙得更紧,没一会儿,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内里全是初醒的茫然。
    我索性拍拍他的面颊,将他彻底唤醒。
    “起来了纪医生,太阳晒屁股了。”
    眼瞳慢慢有了焦距,他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够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打开胶囊咖啡机,塞入随便一颗胶囊,再打电话给客房服务部要了西式早餐,期间,纪晨风起身前往浴室,很快里面便传出了水声。
    等早餐送到,他也洗漱完从里头出来。
    “还好有你,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瞥了眼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叹气道。
    纪晨风如同运用手术刀一般灵活运用着餐刀,将烤肠和鸡蛋一一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
    “等晚些时候,我会打电话问下以前的同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产崽的母猫可以喂它们。”
    端起咖啡的动作一顿,我问:“要把它们送走吗?”
    纪晨风垂着眼道:“我可能没有办法一直照顾它们。”
    “因为要去找工作?”轻抿一口咖啡,我将杯子放回杯托,发出明显的磕碰声。
    “一天找不到工作,我就一天没办法还你钱。我不想那样。”他将食物送进口中,细嚼慢咽着,心事重重的与从前吃什么都香的样子可谓天壤之别。
    不就是三十万嘛,有必要连饭都不好好吃了吗?
    想着等他开口不知猴年马月,我干脆主动出击:“纪医生,现在好工作很难找吧。不如你来替我工作怎么样?”右手指尖小幅度地敲击着咖啡杯杯身,我提议道,“我这里有猫有乌龟,你照顾它们,跟在外头照顾别人的猫狗应该差不多吧?我给你每月两万的工资,你来做我的私人兽医,这样……你不用五年就能还清欠我的钱了。”
    同时,把他拴在身边我也能更安心,可谓一举两得。
    我自认这是个好主意,纪晨风却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注视着眼前的餐盘,听完我的话后,咀嚼停止了,动作也停止了。他的唇紧抿着,从侧脸看过去,就像被暴风雪吹拂过后结成的人形冰雕。用更简单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他看起来似乎生气了。
    回顾了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没找到什么不能容忍的愤怒点。给了他合适的工作,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让他能有尊严的还我的钱,还有什么不满的?
    虽然从前也会因为不顾及女方的感受被她们说毫无绅士风度,但这次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已做到足够的体贴。
    “桑念……”在长久的静默后,纪晨风轻叹口气,终于抬头朝我看过来,“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说这句话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我们之间筑起了防御的冰墙,无声无息地隔开了彼此。
    这不是因为“喜欢”而产生的口是心非。他不喜欢,不喜欢我的给予,不喜欢我这样替他着想。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明确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