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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工作小姐笑着点点头,“那上了机被拦下,你负责。”
    那男人说:“负责什么?你以为他们身上背着计重的提行李,超重个两斤,那才一公斤。”摇着头,示意赶紧给办手续。
    有熟人就是不一样,很快就拿到了登机牌。
    一行人在乘客好奇打量的目光中,熟门熟路来到安检大厅,没有在大厅的检查台,而是去了房间。但这里不包括南音,她是第一次来,不过她也很高兴,这样有一个体面的理由,令陶保早点走,不用再遇上自己的师兄。
    那位负责人说:“东西是和你们同班机的,过了x射线之后,我们分析图像觉得有问题,然后又分流做了ct扫描,又做了痕迹探测,最后还是不能肯定,就开了箱。可对方手续齐全,但我们觉得很可疑……而且对方是拿外国护照,所以我们不方便长时间扣着他们……”
    彩青点头,门一开,房间里坐着两个老外。
    桌上放着东西,彩青把自己的手袋放在桌上,一打开,熟门熟路拿出一双白色的手套,专业范十足。
    “他们报关说的什么?”
    “现代工艺品。”
    彩青翻看着,是一件北宋定窑刻莲花纹碗,她打量了一会,“这件是高古瓷,可惜我们没有带显微摄像仪。南音——”
    南音站在门边,听到召唤连忙走过来。
    “你看!”她把东西放在桌上。
    就算是工艺品,也得遵守古玩规矩,绝对不能过手。
    南音没有动,她也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双手套,机场负责人有些意外,君家的其他人经常见,但这姑娘是第一次。
    彩青解释道:“这是我父亲的关门弟子,高古瓷是她的强项。”
    “失敬失敬。”负责人立刻不伦不类地说。
    南音笑了笑,她很快看完了那只碗,又顺手把桌上其它东西看了一遍,说道:“有真有假。”
    那工作人员立时肃然起敬,这么肯定的语气,连显微照相仪都不用,“那么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却见那姑娘说:“在外面,咱们古玩市场的公价,做一件鉴定是一千元,我一般帮人鉴定收两千,你们要我的鉴定意见吗?”
    众人目瞪口呆!
    彩青连忙搂上她,晃了晃笑着说:“她习惯了,这是开玩笑的。知道有真有假就行,人你们扣下可以慢慢查。”
    那负责人点头,却多看了那要两千的女孩一眼,然后他就笑了,在这里和他要鉴定费的,这人是第一个。
    把他们送到外头,方星搂上南音走在最前面,低声问道:“几件真几件假?”
    南音低声说:“可惜,一万二没了。”
    方星大声笑起来,“好徒弟!”
    彩青笑着摇头,又好奇,不知南音的行李里面有什么,可前面就是免税店,她一高兴,就把这茬给忘了,哪里能料到,等到了地方,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飞机在下午时分准时降落在希思罗机场。这是南音第一次出国,说不激动是假的,也许之前还没什么,但此时看着飞机打斜降落,地下房屋密集矮小,她想到,现在,隔着不到一会,她就可以见那个人了,才真实地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变成一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飞机颠簸降落,她和大家一起离开飞机,随着人流走到签证大厅,那里人山人海,世界各处的人通过这里涌向伦敦,密集度堪比香港过深圳的海关。
    大家都是中国护照,需要排队,见过临时签证官才能够过关。
    南音的第一次挫折,从这里开始。她起初想的很好,以为一会儿就出去了,能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在这里排队排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轮到她了,那位柜台后的先生是一位黑人,表情还算和善,他说:“¥!#¥%¥……”
    南音,没有听懂,她在家也练过,但是这一刻她发现,原来,这种语言是要这么用的,真的要用来交流,信息可能来自四面八方,而不是书本里面固定的内容。
    那位先生看着她,她也看着人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不过这种情况这里每天都有,那位先生见怪不怪,对着周围喊有没有人讲中文。
    旁边的彩青已经办完手续,连忙过来帮着翻译。
    南音觉得很窘迫,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如果多说两次或者说慢一点儿,能听懂了。
    旁边大师兄放慢脚步安慰她,“没事,你看刚刚周围多少人都要翻译,你第一次来,以后就习惯了。”
    南音点头。
    方星说,“过了前面转角,往外面走就是出口。”
    南音说,“接机是在外面吗?”话音未落,几名穿制服的男人走过来,指着旁边的桌子说了几句话。
    方星无奈地说,“这一趟可真不顺,要检查行李,这没办法了。”他看向彩青,知道彩青最不喜欢当众打开行李,可是在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英国人做事最是一板一眼。
    那几位穿制服的人却指着南音的箱子。
    方星说,“他们通常都是从最大的箱子检查。”另外几位人家都是公干,提的箱子都是半大的,只有南音选了一个留学生才会用的大箱子。
    方星怕南音担心,安慰她说,“没事,这是正常的。以前我每次来都能在这边看到人检查,不止检查咱们中国人,他们都是随机的,从这里出关都有可能被检查。”
    南音点头表示理解,箱子被放在桌上,她掏出钥匙来,一打开,众人头皮都发麻了。
    她清晰地听到,一位先生抬手一挡她,“stay back,please。”
    那几位先生的脸色堪称精彩,和她的师兄妹不相上下。
    就见一位戴手套的拿起最上面的两包抽真空食品,看了看说:“is this roast chick?”
    南音听懂了,连忙老实说:“duck!”
    那人看着她,样子说不出的古里古怪。
    另一个瘦高个又拿出一包,南音连忙说:“ham。”
    瘦高个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放去一侧,继续翻。
    南音觉得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看向方星,“怎么了三哥?”
    方星无奈地说:“熟食肉类不能带。”
    南音愣住,怪不得在家从来都不带,她还以为,他们觉得带这些吃食不够洋气上档次。
    彩青拿出墨镜戴上。大师兄带着老四,站在旁边只感慨,我们中国人说祸福相依,在国内机场真是……那时候如果能打开行李,一定不让她带。
    超过15公斤的熟食,东西全被没收,却说还要在护照上警告一次。
    几个人都是精英范,来了几次却都没处理过这种情况,警告一次会怎么样?最多可以警告几次?方星拿出手机,征得同意后打了电话给君显,觉得还是换个英语本地的来沟通更好。
    南音从没想到,三年后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窘迫丢脸的情况。
    那人被工作人员带着走进来,身上穿一件黑色的衬衫,南音看着他,她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黑色穿成这样,谁说过这是最优雅的颜色,一定是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笑着和那几个人说话,南音听到他说话,觉得一颗心都要揪在一起,简直能窒息着死掉。这个贵气雅气,细腻精致的男人,是阿显。
    她听到方星说,“看见阿显穿黑色,我以后再也不穿这颜色了。”
    南音觉得这句话说出了她的心声!此时,她明白了为什么彩青让她换裙子,别说一万不到两万的衣服,那就算穿上十万二十万的衣裙,她依旧觉得没有勇气站在他旁边。
    解释过后,只没收了东西,并没有警告什么的,南音完全脱离了状态,终于尘埃落定,大家一起往外走,南音连脚步都失了控,就听前面,方星给君显说,“我们是真不知道,谁知道她敢带那么多吃的。衣服没几件,全是吃的。”
    南音想找地缝钻进去,她不懂,却也忘记查看一下相关规定,害大家都跟着丢脸。这就是没见识……
    前面的人却忽然回头,手上的小羊皮手套抬了下南音的下巴,“怎么变得这么贪吃?”
    南音的心,揪成一团的狂跳起来,如被电击,跳得近乎疯狂。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笑着问她:“怎么变得这么贪吃?”
    ******
    君显早已搬到了伦敦,住在北边,他带了一位朋友来接,两辆车,南音和彩青,加上大师兄和他一辆。君显自己开车。
    南音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上,彩青坐在副驾驶。
    英国的方向和国内相反,南音半低着头,一路只敢看那人换挡的左手。
    听到彩青抱怨:“以前我不懂,为什么爸妈一定要你出来,现在看看,过了几年,咱俩都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说:“当时我记得妈妈和你谈了好久,你说女孩要富养,所以不要出来吃苦。”
    “我现在依然这样想。”彩青说,“所以你要努力多挣点钱,到时候把姐姐妹妹都养起来。”
    南音的心,犯病似的跳起来。感受到前面的人从倒后镜看了自己一眼,她把左手放在座位下面捏的死紧。那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企图用这种方法减低紧张。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这么紧张。
    她努力在心里想着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是怎么相处的,却好像忽然脑子断线,一点也想不出。
    只能茫然地听着他听完彩青的抱怨,安慰了她一会,又和大师兄聊天。
    大师兄说:“你现在看,当时师傅为什么让你出来,而且那么小就出来?”
    那人顿了一会,说:“以前我也不明白,这些年,渐渐的好像明白了,咱们国家在文化上这块,曾经遭受过重大破坏,但国外这块没有……而且现在我们传承的文化,很多都是直接继承西方的。像近代我们受的很多影响,有能力的作家,也都是从国外学了东西才回去的……家里有博物馆,但国内古玩这块,都带着原罪……总得走出条新路来。”
    南音差点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还是只是抬头看去左边,窗外,又一轮鸡蛋黄那么艳黄的太阳,现在才五点多,就有落日可以看了吗?
    但她不敢问,怕又说错话?
    如果自信心可以建立,那么同样也可以摧毁。
    从国内机场到这来,南音的自信心,几乎在到达这里的时候,轰然被摧毁。
    一路上不断的错误告诉她,眼界这东西,她原来压根没有。曾经她只在古玩圈里,那地方,大家只比拼专业,她还游刃有余呢,但原来跳出那一口井,她就是个小青蛙。
    前面传来彩青的声音,“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古玩圈的风向早变了,不信你晚上问问老三,这两年都流行艺术品基金。你怎么还琢磨那些东西?”
    开车的人笑了一声,很低沉悦耳,“南音……你对着窗子外头看了好一阵,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变的不爱说话了?”
    南音的左手,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腿,紧张地不知所措,但还是镇定地说:“没有,我听你们聊天就好。”
    这算什么话?南音想抽自己两巴掌。
    果然君显没笑,右边的大师兄先笑了,他抬手摸了一下南音的头,对着彩青说:“瓷母的预展你和阿显说了吗?”
    “当然。”
    南音低着头,知道大师兄在帮她,她越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连稳重少管闲事的大师兄都帮自己,自己的状态,真的那么糟糕吗?
    就听彩青说:“我听你打电话的时候告诉爸爸,买的这房子,不到三年翻了一倍,是不是真的?”
    “这两年海外来置业的人多,我也是想着,反正毕业之后一定得在伦敦落脚,当时这房子是朋友的。也是正巧。”他说。
    大师兄插嘴道:“机会就是给有钱的人准备的。这么房价和北京上海也一样。”
    君显嗯了一声,又看向倒后镜,问道:“……诶,那个看风景的,喝水吗?”
    车中静默,好一会南音才感觉到大师兄推她,“阿显问你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