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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我不知道,不过你这样问我,八成是跟我有关系。太子爷而今在吏部历练,正好负责这块。而他与晋阳王关系要好,您若会疑惑自然就问到我身上。”江清月答道。
    江宾璋更加心惊于江清月的分析才能,她竟然这样厉害。江宾璋细想这事儿,越加江清月了不得。
    “这件事就是王爷做的,他想支开我们,就为让你在卿侯府过得清净舒坦些。”
    “多谢告知。”江清月勾唇浅笑,嘴角终于有了一些暖意。她看眼门口,扫一眼江宾璋,直接起身去了内间。
    江宾璋惊讶于江清月的缜密冷静,感觉她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人了。不论从性格还是处事方式,他们二人简直如出一辙。同样是一双墨瞳,背后同样隐藏着变幻莫测的神秘,俩人有时都叫人不禁心寒。
    江宾璋终于有些明白祁连修为何死盯着她不放了,他和她有些地方真的太像了,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琬儿的病根本不需要大夫治,”江宾璋提高音量,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这种药汁混在水里,供人沐浴之用,便会令人全身瘙痒起红疹。这是一种叫柒树树干压成的汁,产自婆罗多国。我让人查了两月才清楚它是什么,想必当初王爷弄这东西费了不少的心思。”
    江宾璋意在向江清月宣告自己的付出之大。但这话在江清月听来,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原来江琬的风疹病是祁连修逼迫江宾璋弄得。
    怪不得这样巧合,他在帮自己报仇?
    突然之间,江清月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整个人陷入复杂的情绪中。
    “琬儿这几月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夏氏更苦,琬儿比她的命都重要,看她日日心痛,我真于心不忍。”江宾璋说到动情之处,竟落泪了,他看着江清月,“你的婚事已经如愿解决了,这是为父欠你的,该还的都还了。两家结个欢喜亲家不正好?为何王爷还是死抓着我们不放?我绝不会再让她们母女继续受苦,此去江南,是我最后一次妥协。”
    “伉俪情深,父慈女孝,真感人。”江清月笑了笑,她早见识过江宾璋的不要脸程度。他的嘴里能吐出这些话,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奇怪。此刻,她还真盼着自己能早点嫁过去。哪怕是狗窝猪圈也比这卿侯府的味道好闻多了。
    江宾璋听出江清月话中的讽刺,叹口气,“罢了,是我们欠你的。这件事就此罢了,你妹妹也为你牺牲这般多,以后就不要和她过多计较了。”
    “大老爷,一路顺风。”江清月懒得多言,直接告辞。她一出门,却见王妈妈心虚的站在门口,冲她傻笑。
    江清月弯起月牙眼,借口天色暗,让王妈妈给她带路。
    王妈妈不敢不应,提着灯笼走在江清月身边。
    江清月突然开口,半开玩笑的问:“王妈妈趴门听了多少?”
    “大姑娘瞧您说的,我不过碰巧在那里候命,哪敢听主子们的话。”王妈妈心虚的笑道。她是想听,不过屋里人说话声太小,她没听到。王妈妈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不如趁机跟大姑娘打探一番。“老爷跟您商量婚事呢吧?”
    “嗯。”江清月垂下眸子,安静的往前走。王妈妈也不敢多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跟着走。
    “王妈妈,你是府中的老人,你知道当年是谁要害死我么?”江清月突然开口问。
    王妈妈吓得丢了灯笼,复而又拾起来,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姑娘突然说话,可吓着老奴了。
    倒不瞒姑娘,这件事事儿老奴从太太哪儿听说些。还不是当初伺候姑娘的那个奶妈贪财,谋害您之后便妄图逃跑。后来因她跑得急,一头磕在石头上死了,也算是因果循环,天理报应。”
    “贪财?她先掐晕了我,才把我丢进河里的。当时我身上还有一块很值钱的月牙形玉佩,偏没有被她拿走。”
    “许是一时着急,没看到吧。”王妈妈解释道。
    江清月冷冷地扫一眼她:“她为了财都肯杀人,怎么会看不到?”
    王妈妈被盯得后脊梁发冷,心虚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许是吓着了也说不定。”
    “王妈妈倒是清楚。”江清月淡笑一句,突然顿住脚。王妈妈吓得一哆嗦,压制心中的紧张,小心的看着江清月。
    “劳烦王妈妈,送我到这就行了。你快回去复命吧,免得大太太着急。”
    王妈妈赶紧点头。
    江清月看着王妈妈提着灯笼脚步慌乱,又突然出言叫住她。
    王妈妈吓得顿住脚,转身又颠颠的跑回来。
    江清月勾手,让王妈妈凑得更近,她对着王妈妈的耳际小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太太,就算当年的人都死光了,我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谁干的。让她好好去江南散心,没关系的,我这边的账可以慢慢来算。”
    王妈妈没想到江清月竟说出这样惊天的话,瞪眼看她:“你——”
    “你回去好生替我给太太传话,此去江南,请她和二妹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烦劳她照顾好大老爷。”江清月声音恢复正常,语气平和,充满了关切之情。
    ☆、第64章
    王妈妈被江清月的话堵得干瞪眼,她动了动嘴想分辩,却被江清月清冷的眼神吓怕了。她也留了个心眼,这话儿大姑娘只和她说,别人都没听见。她这会子真拿此话指责她,最后遭罪的肯定是她这个下人。
    王妈妈有理说不出,气得脸色赤红。打从她跟大太太陪嫁进来,一直帮衬着大太太管家,颇受尊重,就是大爷二姑娘她们也要敬她三分,见她的时候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个大姑娘一给她进门就给她难堪不说,而今竟然直接出言威胁她。
    “太太,不得了了,太不得了了,老奴在这个家可待不下去了!”王妈妈跑进屋,一见到夏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哭起来。
    夏氏从没见王妈妈这样委屈过,听说事情经过,气得脸色发青,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把自己的手掌都给震麻了。
    夏氏懊恼的捂着右手,一边揉一边骂道:“果然是个骚浪蹄子,才进门几天就露出真面目了。我这就去跟老爷说,叫她见识见识她的好女儿。”
    “太太,切勿冲动。您这会子说去,也就只有老奴一人之言,岂非任由那蹄子狡辩?我看她口齿伶俐的很,咱们未必说得过她。到时候老爷埋怨您容不下她,说您不贤惠,咱们岂非的得不偿失?”王妈妈咬牙狠狠地劝道。
    夏氏也觉得如此,她忍耐着火气坐下来。稍微冷静之后,她突然警惕的看向王妈妈:“你说她知道当年是我害了她?”
    王妈妈点点头,整个人陷入颤栗之中。
    “她怎么会知道,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夏氏不解的嘟囔道。
    王妈妈动了动眼珠子,转而又压低胜跟夏氏道:“她说就算当年那些人都死了,她一样知道真相。太太,这事儿她一准调查过,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些人都被咱们处理掉了?”
    “若是处理干净了,她又怎么会有证据指责我们?”夏氏疑惑,转即想了想,便想明白了,“我这小蹄子对我不是一般的狠,早巴不得我下地狱。若真有证据,她哪里会等到就今日。她八成是猜测,没什么真凭实据。”
    王妈妈觉得太太说的十分在理,附和点头,复而又问夏氏下一步该怎么办。
    “眼看着咱们明天就要走了,能怎么办。先派人盯着她,绝不能叫这丫头张狂了。”夏氏恨道。
    王妈妈领命,当晚就挑选几名丫鬟派进江清月的院里。次日一早儿,王妈妈正忙着张罗远行的行礼,就见这几个丫鬟又被打发了回来。
    领头的丫鬟青竹跟王妈妈委屈道:“大姑娘留我们睡了一宿,今儿个一早我们几个伺候姑娘起身,白菊打翻了水盆,我们几个便被大姑娘一早儿发送回来了。”
    “没用的东西,你们怎么也算是二三等的丫鬟了,这等活计都干不好,还笨手笨脚的?”
    白菊忙哭着跪地给王妈妈赔错。“奴婢也不知怎么的,手一滑就——”
    王妈妈那容她解释,一脚踹一边去,骂她没用。者等关键时刻给她拖后腿,不容原谅。
    王妈妈想起江清月那张脸,心里就禁不住慎得慌。往望馨苑安插人的事儿一定要办成,不然她如何在大太太跟前交代。
    王妈妈亲自带着青竹等几个丫鬟去了望馨苑。
    江清月正在用饭,故意慢用,让王妈妈等人在外头候了小一个时辰。王妈妈在外越等越气,也越加恐惧,等大姑娘叫她们进去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嚣张气焰全转化为一腔怒火。因要压制情绪,一时间她的口齿竟没那么灵巧了。
    “大姑娘,这几个丫鬟都是府中一顶一好用的,办事灵巧,对府中事务也熟悉,在您身边也好使唤。”王妈妈扫一眼章嬷嬷和问秋,接着道,“她们个个都是家生子,自小就在大户人家学伺候人,什么规矩都懂。可不像外面买进来的那些阿猫阿狗,蠢笨不懂规矩不说,有时候还手脚不干净。”
    章嬷嬷和问秋等人闻言,皆不忿的瞪向王妈妈。这屋里面就她们几个是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王妈妈分明就在讽刺她们!
    江清月本打算随意打发了王妈妈,既然她敢侮辱自己的身边人,那此事就要好好计较计较了。
    “跟了我多年的人,好坏我心里最清楚,勿需他人说道。至于你说的不懂规矩,手脚不干净,我看这跟家生的和后买的没干系。哪儿拨人里头没有几个心眼坏的,历朝的皇亲国戚里头还会出几个乱臣贼子呢,他们的出身岂不更尊贵?”
    “这……”王妈妈皱眉,只恨自己嘴笨,说不过她。
    “再说这‘好使唤’,我也给太太和王妈妈的面子,留下她们了,可这一上手伺候人就出错。一盆热水打翻在地上不算事儿,洒到我脸上才算事儿?”
    世家大族里的下人们的教导极严。丫鬟们根据能耐分三六九等,最低级的是烧火扫地的粗使,多数是出蛮力的;再高一级是主子房里的,看门、端饭菜之类,因行事不够稳重,尚没资格进主子屋里;再往上就是能进主子屋里的三等丫鬟,这些丫鬟伺候一定年头了,行事极其稳重,很少犯错;二等和一等更甚。
    王妈妈而今派来的人全都是二三等丫鬟。丫鬟们在府里至少伺候人七八年以上才可提等三等,绝对不会笨手笨脚,随便打翻东西的事儿更加不该有。
    江清月瞪一眼王妈妈,嗤笑:“若是这就是你说的大家规矩,我算是见识了,也不想要。再者说,我自带的丫鬟嬷嬷们已经够数了。回去告诉你家太太,烦劳她操心,心意我领了,人就算了。”
    王妈妈被江清月当场寒颤了一顿,她讽刺对方的话全被江清月一句一句驳回来。王妈妈感觉江清月那张嘴就像一把刀一样,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脸。王妈妈感觉自己整个人血淋淋的,没脸没皮,又疼又痛。
    江清月见王妈妈一直杵在哪里,抬眼瞧了她,感人道:“怎么还不走?”
    王妈妈慌张的点下头,转身匆匆去了。她身后几个丫鬟讪讪的低头,也跟着退下。
    王妈妈自是气不过,生怕主子放过她,一个劲儿的在夏氏跟前添油加醋。
    夏氏气得整个人要炸了,摔屋里的瓷器撒火。等东西摔干净了,她又恢复往常那副祥和的模样,半靠在贵妃榻上琢磨事儿。
    江宾璋这功夫进门,看着丫鬟们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惊讶的问夏氏:“这是怎么了?”
    夏氏慌张的看一眼江宾璋,尴尬的笑了,扫一眼王妈妈。
    王妈妈连忙上前,跪下赔错,说是她不小心滑一跤弄碎了花瓶所致。
    江宾璋斥责王妈妈一嘴,便问夏氏有没有事。
    “不怪她,是妾身叫她干这又干那,王妈妈一时应付不过才会碎了个花瓶,没什么打紧的,老爷可别怪她!”夏氏温言劝慰江宾璋,摆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
    江宾璋瞧着妻子如此温柔贤惠,心底一片柔软,“你啊,就是心太善。”
    “还是老爷懂我,大姑娘那边就……唉,都怪妾身不好。”夏氏哀戚得低头,十分悲伤懊恼自己。
    江宾璋忙问怎么回事是,他听说女儿拒绝夏氏好意安排的丫鬟们,很生气,直接起身去找江清月理论。
    “我不让你委屈是一码事,但你不能欺辱长辈,辜负你继母的一番好意。”江宾璋斥责江清月道。
    江清月摆手,叫人给江宾璋上茶静静心。
    江宾璋气得瞪江清月一眼,一屁股坐下来,缓了半天的今儿,方端起茶杯饮茶。喝了茶,江宾璋果然气儿顺了不少。
    “我没恶意。”江清月只回他四个字,再不狡辩。
    江宾璋见状反倒心软了,如果这丫头像以前一样跟他针尖对麦芒,他一准会爆发骂她。而今见她好似真受什么委屈似得,江宾璋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她什么了。
    他再问,江清月却不肯说。
    “您怎么认定就怎么样吧,我是小辈,本不该妄论。”江清月口气无奈道。
    江宾璋更觉得其中有隐情,就叫章嬷嬷说。章嬷嬷忙把丫鬟打翻热水差点烫了江清月的事儿说了。
    江宾璋一听,皱眉道:“这还了得?一个丫鬟笨手笨脚的,怎么能进屋伺候主子。幸好你没事儿,你也慈善,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叫我说这丫头就该打四十板子扔出去!”
    “太太的面子总该给的。”江清月看着江宾璋,一双亮晶晶的墨瞳好似在说:你刚才不就这意思?
    江宾璋一脸愧疚之色,忙跟江清月说软话道:“这件事怪我没弄清楚。这丫鬟笨手笨脚的该是没教好,说起来那个王妈妈刚弄碎了你继母屋里的花瓶。”
    “怪不得。”江清月附和。
    “好孩子,这件事是为父冤枉你了。”江宾璋叹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个挑事儿的人。
    “无碍的,我突然归家,许是太太一时间不习惯罢了。”江清月淡笑,表示很理解江宾璋。她发现江宾璋就爱吃这套软的,抓对门倒很容易利用。
    江宾璋很满意女儿的体谅,转而笑着跟她商量道:“我们走之后,这家就靠你二婶子管了,你闲来无事帮衬帮衬她。”
    江清月点头:“以前住在小家不大懂,在这待了几日才知道,原来世家之中,女孩子嫁人前是要学管家的。如此也好,我正好跟二婶子学一学。”
    江宾璋闻言心中一震,颇觉得丢脸。他从望馨苑走出来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找夏氏算账。
    “清月到底得罪你哪儿了,你要那般在我跟前诬陷她。分明是你指派的丫鬟笨手笨脚害她在先,人家好心给你面子,只把丫鬟们打发回来了,你竟然恶人先告状!你为□□为人母,理当安顺仁善,贤良淑德。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我都替你觉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