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一时冲动,如今却不知如何收场了。
踌躇沉默一阵,谢方知避开了她的直视,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来,上头毫无花纹,便细细上去擦了姜姒嘴唇,还有她唇上沾着的他的血。
“……方才谢某无状,冒犯了四姑娘……我……”
“……”
姜姒没动,任由他动作,将唇上痕迹清理干净。
都说是朋友妻不可欺,他已告诫过自己无数次……
谢方知扶了扶额,舌尖略一触自己嘴唇,便尝到了腥味儿,他心道自己麻烦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她激怒,更不该有如此举动。
如今可怎么收场?
他试探道:“那个……四姑娘若觉得在下冒犯,我……以身相许?”
姜姒瞬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顺手从谢方知手里抽走了那一条手帕,细细将自己嘴唇拭过一遍,又同时开口道:“你是想叫我以身相许不成?有衣冠禽兽辱我,安能使我许禽兽?”
眼皮子狠狠一跳,谢方知一直觉得自己嘴毒,不料还有更毒的。
姜姒上一世早就是嫁为过人妇的,又曾有过那样一段不堪的经历,如今除了心烦意乱、对谢方知印象陡降之外,再无半分波澜。
只是情绪未免有些低沉,她甚至觉出了几分尴尬来,转身便想要走。
这时候了,谢方知原不该再问姜姒帮忙之事,毕竟自己……
“四姑娘……谢某虽好色,可了缘腹中之子并不出自谢某。我风流韵事这许多,有尼姑庵一桩,于我而言不多不少,谢某不必大费周折作假。”
话说得诚恳,也带了几分愧疚。
谢方知站在廊上,忽然恨起自己那坏名声来,若非如此,又怎会叫她误解?
姜姒已下了台阶,站住脚步。
风刮面有些冷,她握紧了手指,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便道:“她怀有身孕,我救她,但我并非圣人佛陀。我救她,有条件。事成之后,你须答我一问,且欠我个人情。”
“……”
谢方知在考虑,他又忽然觉得她不蠢了。
“若换了一个人叫你帮忙,你也这样提要求吗?口头上的话,作不得真。”
“来求我的是你谢方知,我才如此。”
若换了一个人,姜姒直接叫人抓他起来了,还能到这里来不成?
这话,是说他比较特殊吗?
谢方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勉强平静道:“我趁夜将人藏入四姑娘车内,还望四姑娘入京之中为她寻个好住处,了缘对谢某……至关重要。”
“人在我手里,谅你也不敢如何。”
姜姒摆了摆手,便朝着前面走去。
谢方知不知她信不信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可一见她清瘦背影逐渐消失在林间,便终于撑不住了。
他头脑胀痛的一片,像是被把刀扎进了胸膛,更深更见血。
谢方知似乎终于站不住了,他差点倒下去,扶了一把廊柱,才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上,两手肘撑靠在膝盖上,修长十指交叉紧扣在一起,却埋下头,额头靠在拇指指甲盖上,冷透了。
姒儿……
终究不是他的姒儿。
眼帘阖上,谢方知也冷得发抖。
背后柴房里,谢方知与姜姒方才的动静,似乎吵了了缘。
了缘走到了门边,声音颤抖,有些害怕:“谢公子,我……我是不是让四姑娘误会了什么……”
“……无事。”
谢乙声音轻得像是听不见,坐着很久没动。
第四十六章 乌篷船
谢乙这人,的确轻浮得叫人无法捉摸。
姜姒昨夜回了地方,到了窗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翻窗进去,所以绕了一圈,走了前面,还好没被人发现,才重新进去了。
鞋袜已经有些微湿,她脱下来之后,便将之放在炉子旁边,之后才缩进去睡了一觉。
不过并没睡多久,天便明了。
一早起来,姜姒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按着昨日的约定,那小尼姑这时候应该已经藏在了马车后面的箱子里,姜姒只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便成了。
只是这件事谢方知并没完全安排好,毕竟也许事发突然,或者他也没想到还有个了缘,所以并没有找好住处。
也就是说,回了京城之后,姜姒还必须找借口把这件事给办好。
别的不说,就为着在宫门外,谢方知的欲言又止,姜姒就要帮他,因为她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作为与傅臣关系最近的至交,这个人对傅臣的了解,至少要超过她。
想着,便已经梳洗打扮好。
离过年的日子不远了,姜老爷子也该到京,姜荀若能回去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