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陷入深思,左顾右盼地想寻个台阶打破尴尬。少顷,席临川上前一步,指指红衣手里的腰牌:“这个你收好了。”
红衣连忙配合地点头:“嗯。”
“等我回来要还给我。”他又道。
她再度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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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未褪的夏季后叶,席临川得封骠骑将军,率一万骑兵随大将军出征。
又过五六天,红衣第一次接到了宫中的传召。
来请人的是两名宦官,均是笑吟吟的,十分客气。与红衣说明了原委,拱手邀她收拾妥当便入宫,红衣自不敢怠慢,匆匆地理好妆容便去了。
阮氏与张氏所住之处均在皇宫西边,红衣随着两名宦官走了好一阵子,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途经各处是什么地方,却没什么心思去听。
席临川有意把他的腰牌给了她,说是“有备无患”,可见在他眼里,这其中是会有险事的。
会有什么险事红衣不知道,只是心里不得不承认,在这样阴谋阳谋的事上,席临川比她有见地多了。
又拐过一道弯,一扇朱红宫门呈现在眼前,红衣抬眼看了看:颖淑宫。
走进正殿,红衣的目光在殿中迅速一划,看到张云月和阮淇均在座,却还有另一人在。这人端坐主位,看服饰也比张氏和阮氏华丽一些,却不知道是谁……
罢了,头一回么,不认识也很正常。红衣心里掂量着应该不能因为这个被找茬,便平心静气地先向张氏和阮氏见了礼:“张姬娘子万福、阮姬娘子万福。”
一拜,无声。
稍稍静了那么一瞬,听得一声泠泠轻笑,而后听到阮淇道:“这就是红衣姑娘。姑娘,这位是唐昭媛娘娘。”
红衣会意,下拜姿势未变,又添一句:“唐昭媛娘娘万安。”
“快起来吧。”座上之人口气温和,在红衣起身间,又招呼宫娥为她添了席位。红衣落座,垂眸静静的,唐昭媛的目光很是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儿,一哂,“本宫时常听她们提起你,嗯……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让红衣很有些惶然。
“是呢。”阮淇浅浅笑着,向红衣解释道,“昭媛娘娘也善舞,与我二人相见恨晚,又听闻我们的舞皆是姑娘教的,便想见见姑娘。”
原来是这样。
红衣心中稍松,遂露出笑容,向唐昭媛颔了颔首,客气谦逊:“不敢和昭媛娘娘比。”
“没什么敢不敢的。”唐昭媛笑意和煦,招手让宫娥近前,指了指宫娥手中托着的舞服,“衣服本宫给姑娘备好了,有劳姑娘一舞——唔,莫怪本宫要求得直白,实在是身在宫中已有许久没看过称得上惊艳的舞了。”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略含了歉意又道,“姑娘请。”
这般诚恳的相邀,且又不是什么难事,红衣当然不便退却。想了一想,不知跳什么合适,便先问了唐昭媛一句:“娘娘可有什么想看的舞?”
唐昭媛羽睫轻覆,笑颜未变:“《佳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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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祁川,就是赫契人的领地了。
苍茫的草地与戈壁辉映,有清泉汨汨流着。乍一看是一片无可比拟的美景,细想下去,却不知这美景之下掩着多少白骨、天上又飘着多少亡魂。
大军压过,沉默中晕开的气势盘旋不散,似乎还没开战就已有血腥气凛然。刀剑寒光盈盈,利箭尾羽在阳光下反射出浅淡的颜色。
席临川的目光定在眼前的连绵山脉上。
越过这座山,就该遇到赫契人的军队了。是何人带兵尚不知道——差去的探子未能探到,而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战。
他难免有点分神,自始至终都很想知道这些战事上的变化是因何而起的。
手上缰绳一勒,他摒开杂念,犹自远眺着那山,面上隐有笑意,话语朗然:“过了这座山就要见到赫契人了!”
身后军队无声无息。
“听说他们有五万人。”他又道,而后稍稍回了头,“他们杀过你们的家人、屠过大夏边境的村庄,你们怕不怕!”
“不怕!”身后的回答仿若雷鸣,震得大地一颤。
“好!”席临川一笑,望一望天色,“现在约是午时——安营扎寨,待得夜深,突袭赫契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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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四下里就渐渐地冷了。
轻骑才黑夜中急冲入营,直朝大帐而去。
是遣出去的最后几名探子。
“将军!”为首一人抱拳,抬眸一睇,示意侧旁守卫皆退下,而后才禀道,“赫契人设了防,向前二十里有近千弩兵设伏。我们……死了两个人。”
“设了防?”席临川一惊。
怎会?他此前只与赫契人过了一次招,赫契人不该这样清楚他的路数。他的打法本就不合寻常套路,是以前世能把赫契人打得没有还击之力——前世那么多次交手都没能让他们摸清路数,这回仅经了一次竟能提前设防?!
“将军,属下有一言。”那探子犹豫道,见席临川点头,又续说,“您上次出征时,让属下在长阳城里盯着的那位姑娘……”
席临川眉心微一跳,垂眸凝视着地图须臾,又缓缓舒展开来。少顷,他一摇头:“不是她。”
这份笃信直让那人一愣,不放心道:“那将军上次疑她是为何?依属下之见,此人……”
“绝不是她。”他瞟过去一眼,遂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地图,冷峻一笑,“让他们先设着防吧。告诉将士们,今晚睡个好觉。”
“将军?”
“这几日风都不小,我们等场西风。”席临川笑意浅抿,“养精蓄锐——不只要人休息好,把马也都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