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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节
    在这样的事上,红衣尊重他的决定,却不代表人人都会如她这般。
    陈夫人在听闻此事后生了一天一夜的闷气,而后怒然离开长阳,索性连上元节也不一起过了。
    席焕和小萄也大为震惊,二人一同到了席临川的书房里,一唱一和、苦口婆心地讲了半天道理……
    奈何席临川就一个反应:“哦。”
    第三天,连六皇子都亲自登门了。且看席焕的反应,并不是他请来的救兵。
    六皇子刚十六岁,比席焕还年轻些,冷着一张脸的样子仍未褪尽稚气。
    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席临川的书房,刚道了一声“骠骑将军!”,就被席临川抬手止了话:“殿下,那是几天前的事了。”
    六皇子僵了一会儿,又气又恼地径自在他案前的软席上坐下:“您到底什么意思?”
    “大夏无战事,我想换个法子活。”席临川犹是答得轻松坦荡。对方到底是皇子,他起身亲自沏了茶来呈过去,倒是有点疑惑和意外,“在下却未想到,头一个来劝在下的外人,竟是六殿下。”
    坐在旁边的红衣也是这个反应。
    她一直以为席家和这位六皇子唯一的交集,便是席焕给他当了伴读。至于席临川,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都不曾见他和这六皇子见过面,完全不熟的样子。
    “……我一直很敬重将军啊!”六皇子显然有点急了,茶也顾不上喝,往案上一搁,又说,“上个月,父皇刚说要再为我请一位武将做老师,我便提了将军。他原是答应了,怎么将军……”
    席临川眉头微挑,不再纠正他这称呼上的习惯。悠悠坐回去,道:“大将军比我阅历深,何老将军也征战多年了,殿下不必担心没人教您。”
    “可是……”六皇子还要再辩,席临川目光不经意地一扫:“殿下还是请回吧。此前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已劝过我,我若有心留下,早就不提此事了。”
    红衣眼看着六皇子面上的怒意腾到顶点,面色白了许久,又慢慢地缓下去。
    倒是将情绪控制得不错,举止间半点分寸也未施,他起身向席临川一揖:“告辞。”
    红衣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腹诽席临川把六皇子气跑了。
    再看看他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默默地替六皇子觉得他这张脸格外气人。
    手指在他肩头轻杵了杵,红衣忖度道:“其实你也不用辞得这么干净?不当将军了,给六皇子当老师也挺好?”
    立了战功、再收个高徒……简直人生圆满啊!
    “嘁,免了吧。”席临川轻笑摇头,“就算我想,陛下也不会答应。”
    红衣一怔:“为何?”
    “因为陛下要给他找的是太子太傅或太子少傅。”
    他说得简练,红衣一讶:“陛下要立六皇子做太子?!”
    “是,早有苗头了,左不过是六皇子年纪尚轻,自己还未意识到。”席临川说着,扯了扯嘴角,“就姨母看六皇子那般不顺眼,我也当不成他的老师。”
    .
    六皇子登门拜访、而后铁青着脸离开的事,不知被什么邪风吹了开来。
    之后的几日席临川和红衣过着“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就逗泡泡玩”的闲散生活,没出府门,也没特意打听外面的事。
    是以关于他被免职的议论,直至上元出府时,二人才又知道一些。
    从在办灯会的西市前下了马车开始,他们就吸引了沿途几乎全部的目光……
    少女们看到席临川时还是难掩那种“花痴”,但年长一些的人们,则有了许多指指点点的举动。
    好在几日下来,二人都已将心态调整过来,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无所谓他们议论什么。
    席临川揽着红衣,乳母抱着席小溪,席焕和小萄离得略远一些。一家子逛得悠闲,猜灯谜、吃小吃,无比惬意。
    今年设灯谜的花灯在灯市北边铺开了整整一条街,街道两旁各样花灯琳琅满目地自上而下排了三排。最下一排的灯谜最是简单,都是些常见的谜语,但凡读过几本书的,稍稍琢磨便能猜到谜语、把灯拿走,算是个“参与奖”,是以灯的样式也过于简陋了些;中间一排则很有了些难度,有需要猜谜者引经据典去联想的、也有需要博古通今才能知道谜意的,花灯倒是个个精致漂亮,只是想拎走实在不容易。
    最上一排最美的灯,就是这设花灯的商人赚钱的手段了。
    所有的花灯猜对拎走皆不要钱,但最上面这一排有些特殊。灯下写灯谜的字条是空的,由文人墨客、富家公子来出谜面——想出谜面须得先花十两银子。
    而后若被猜到,猜谜者自是将灯拿走。但若没猜到,这灯最终就会挂到长阳城最大的青楼锦红阁去——那是长阳最风雅的一个去处,许多人慕名而往,但常常花重金也无法得见花魁一面。
    是以能让自己极具难度的“大作”在里面悬挂上一些时日,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了。
    这样的“炒作”和红衣运作竹韵馆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抓准名流的心理赚钱。于是便也很成功,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常见温润公子执笔蘸墨,在众人的围观下挥毫书写,然后风度翩翩地继续逛市、或是立于一边等着旁人猜自己的迷。
    目光所及之处,红衣倒看见了个熟人——何袤将军的那位幼子,何庆。
    他正蘸好墨准备写灯谜,目光朝这边一扫却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落了笔。
    灯市上的各样活动本就是众人同乐的事,他这厢提笔一写,周遭自有人跟着念。
    声音中有男有女,带着好奇和思量,声声入耳:“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
    众人读完这三句,声音一同顿住,似是何庆笔下停了一会儿。倒是没妨碍红衣脑内自动续上下一句:落毛凤凰不如鸡。
    “山川倾覆流溪贱。”
    席临川脚下蓦然顿住。
    他侧眸冷睇过去,何庆倒没看过来,正将笔搁回身边婢子手中的托盘中。
    眼前骤一道人影驰过,转眼间,何庆已被一拳猛击在地。红衣惊然一望:“席焕!”
    她下意识地便要去劝架,席临川忙将她往回一拽,几步上前,拎着席焕连避几步,冷喝:“住手!”
    “他敢连泡泡一起骂进去!”席焕怒不可遏,撸着袖子就要教训何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