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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因为无人继承而灭绝的王朝,赵宋有这个自信能排第一。
    赵宣把宗谱递给了宗人府,接着做了今天的陈词。他的思路很清晰,简单说了一下指导思想:“关键点要从皇室德行入手,保皇室是第一要务。”
    “卢老,您的家族在传媒领域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受害人’一方要请您多多费心了。”
    卢正平忙站起来:“殿下您知道的,有卢家在的一天,媒体的职业道德就不会倒下。我们捍卫新闻自由,但不是没有节操的自由。卢家正在调查那些故意引导恶性言论的媒体,都是卢家没有控股的,不能直接影响,但我们也会发起道德谴责。至于‘受害人’,会让她心甘情愿发不出声的。”
    赵宣微微一笑:“卢家的能力我信任。方式要怀柔,勿激发民众反弹。”
    舆论是瞬息万变的,民情也是难以揣测的。处理这种问题,一个不小心,就会开沟里去,赵宣的叮嘱不无道理。
    “警视部配合特情局,务必顺着这次的事件追查幕后组织。查到先不要打草惊蛇,热线直接报给我。”
    一众官员纷纷表示领会了高层的指示,严格贯彻。
    赵宣给出指导思路,具体操作他就不会再过问了。做事情是下面部门的事,他只等结果。
    会议就这样在凌晨十二点散了,苦逼的官员们打着呵欠下楼……赶回自己的衙门加班去。
    宗人府的效率很快,半夜就把研究好的方案送到了太子的办公桌上请他签字。第二天凌晨五点,就在中央新闻网上发了公告。皇家内部的事务不上新闻联播,只挂中央新闻网,这是一种默契的规矩。
    不过新闻网上的公告,还是很快被各路媒体大清早地就转载了。
    公告内容大意是:赵佑媛是两百年前睿宗皇帝的小儿子这一支的后人,族在九庙,恰恰是最后一代。意味着过了她之后,她的子女便不再是宗室,只能列族谱了。
    这个辈分卡得很是艺术。
    赵佑媛竟然就这么……洗脱了私生女的身份,有个为国牺牲的祖先,并且还处于皇室最边缘的那一支宗室。
    公告说,一百九十年前,小皇子领兵征战东罗荒野(又称东西伯利亚),大胜沙俄,自己却战死沙场,葬于奴儿干都司辖下的奴儿干城,谥号慧武王(慧武王是教科书上的民族英雄,被拿来打感情牌)。
    而当时王妃怀有遗腹子,由于宗人府疏忽(两百年前的宗人府躺枪了,只能拉你出来顶罪),并没有登记在册。其后王妃改嫁陈留谢氏的分家,怀有遗腹子这事儿被记录在谢氏家谱上,才不至于埋没宗亲身份。宗人府为曾经的疏忽向公众致歉,并表示今后将严格加强宗室登记管理工作。
    附件:陈留谢氏两百年前的家谱
    落款:宗人府办公厅
    于是曾管理过乌斯藏都司,平定锡金、不丹的黄教之乱,对祖国版图有着莫大贡献的慧武王,明媚忧伤地多了个重重重重重重孙女。
    而曾经操控过全球货币战争,有几个小国公债债权甚至货币发行权的陈留谢氏何等牛叉,如今也只能躺着中枪,头上被兜头盖了个绿油油的大帽子。
    .
    陈留谢氏主家的宅子里,电视上播放着一则新闻公告。
    谢夫人的外甥女看完公告,有些奇怪,她指着公告问道:“姨妈,真有这样的事吗?那位新晋宗姬,竟然是慧武王后人?”
    先前国子监穿得沸沸扬扬的,原来她竟不是私生女……
    而她那高岭之花的表哥竟然摊了这么桩破事儿,连家谱都贡献出来了,这真是用绳命在帮助皇室渡过这场舆论危机啊。
    随即她有些不平:“清琸表哥为什么同意天家公开谢家的族谱?”
    谢夫人出自范阳卢氏,世家闺秀,看这些政治门道儿是透透彻彻的。她淡定地说:“清琸和你姑父既然答应了,肯定有他们的想法,清琸和殿下是朋友,咱们和皇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记得,眼光不要太局限,给那些平头百姓当个茶余饭后的话儿,也没什么。”
    “至于宗姬的身份,别想那么多。说她是慧武王嫡系,她就是。”
    漫长的数百年拉锯战里,世族和皇权早已经形成了政治妥协,要是没有皇室的撑腰,他们这些世族能操控得了别国的经济命脉吗?所谓唇亡齿寒,不外如此。
    所以谢家一边贡献着族谱,一边默默地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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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詹事府办公厅的值班电话就响了起来。
    紧急会议凌晨一点钟就散会了,此时詹事府处于清晨宁静的时刻,飞檐雕甍在昏黄的路灯下,勾勒出孤零零的轮廓。于是这电话声在空荡荡的宫城外响彻,有种惊心动魄的刺耳。
    办公厅值班的工作人员接起电话,那头的女声非常干脆利落:“我是宗室的赵佑媛,我想与太子殿下通话,解决这次的视频事件。”
    ☆、第25章
    要是搁在昨天之前,她打这通电话,还要被办公厅盘问一番。毕竟宗室没事儿不会来叨扰赵宣,就算找他也可以走东宫官事厅的内线或者太子的私人电话。
    可是凌晨刚刚在三楼开过工作会,五个小时前一群政要刚刚打着呵欠从楼梯上下来,办公厅同事加班赶出来的会议纪要,内容基本上全是围绕着赵佑媛这个名字,这让工作人员怎么能够忽视==……
    于是免了一通盘问,直接上达天听,电话被转到赵宣秘书那里。
    .
    赵佑媛握着电话,望着外面蒙蒙亮的天空。她的公寓很大,独居显得有些空旷,窗帘半掩着,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透进来的光,连同她孤独的身影,一起投掷在空白的墙壁上,显得她越发地像个孤独闯入这个世界的魂魄。
    给赵宣打电话这件事,是她辗转一夜才下的决心。
    她并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会畏惧去面对的。
    但她必须主动出面解决好这件事情,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知道皇室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抛弃自己,但在没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要有一个家族的支撑,才能更好地利用一些资源。
    而且,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习惯了养尊处优,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为她安排,那么等她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做回普普通通的人时,她从人格上,就几乎荒废掉了。
    既然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就不能把自力更生的习惯抛弃掉。
    .
    赵宣的电话不外传,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她直接找到詹事府这边来了。
    她握紧话筒,听着电话被转接几道,直到那边传来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赵佑媛吗?什么事?”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赵佑媛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她顿了顿,一时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赵宣教养非常良好,隔着话筒只是安静地等待,并没有不耐烦地催促。他的安静也让赵佑媛安定了些。
    他相信我。她放下了惴惴不安,心想,这种等待就是他的信任。
    “殿下,”她终于平静下来,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连累了皇室,非常抱歉。事已至此,只能竭尽所能的补救,我想解决这件事,请殿下动用行政上的资源,配合我一起把舆论往好的方面扭转。”
    “这个事情,自有皇室解决,你不必太担忧。你要配合的,只是低调行事。”赵宣淡淡道。
    赵佑媛第一次反驳了他,斩钉截铁道:“殿下,我不能发生什么事情,都等待着皇室为我处理,等您为我解决。事情是我惹下的,我有义务自己站出来。”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果断而坚定的一番话,隔着电话说出来,却好像有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赵宣有些错愕。
    错愕之后,随即涌上的,是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
    在他心里赵佑媛就是个十六岁的中学生,是的,这个年龄段的还是孩子,没有接触过世事的磨砺,习惯于依靠长辈,出了事情会惊惶无措。
    敢于面对舆论的洪水猛兽和大众的抨击,这是要何等的勇气。所以他很难想象这样勇敢的一番话,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口里说出来的。尤其是她前两天,还在为不想上学的事,对他撒娇。
    .
    “你打算怎样做?”赵宣的口气柔和了几分,尽管这一夜他起来签署过文件,凌晨又接电话,几乎是一夜未眠,但心情仍然平静乃至和煦。
    “我必须出面,越早越好。自己积极,才能掌握主动权,比公众舆论要求时再迟迟出面,要有利得多。至于怎么说,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请殿下配合的就是安排媒体。”
    “这并不难。”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一旦经过媒体的扩散,便如同覆水难收,你知道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
    这样的场合,赵宣是从小就经历的,早已习惯。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他讲话几乎是滴水不漏,然而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赵佑媛也来感受这种压力。
    他不放心她讲话的艺术,毕竟她没有受过皇室专门的训练。
    万一赵佑媛在自己安排的媒体面前讲错话,到那时可就真是覆水难收,摁着她的头都喝不回去了。
    赵宣的反问,让赵佑媛沉默了,半晌无言以对。她觉得自己能够体谅——他在事关家族的事情上谨慎,这才是他的常情。
    “请您相信我。”她踌躇一会儿,认真道:“皇室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也很明白。这是我的家族,我应该去维护。毕竟,皇室和殿下……对我有恩啊。”
    电话那头很安静,这给了赵佑媛一个错觉,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和那边对持着。然后那个好听的男声打破了这令她心悸的沉默,说道:“好。”
    赵宣选择了信任她。
    这意味着,这份信任承担起的,是皇室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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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天的太阳终于从天际缓缓升起u舛哉杂渔吕此担歉霾幻咧购蟠写叽俸蜕笈幸馕兜陌字纾欢哉孕裕裁缓玫侥亩ァ
    宗人府凌晨发的通稿是编号【绝密特急】的文件,在凌晨三点赶着送到东宫的书房的,看着上面分别由宗人府一把手赵含湘、詹事府秘书长在上面签署的“已阅,送詹事府审定/拟同意,呈皇太子赵宣殿下审定”的签字,那一刻好像几个人跨越了时空有了心有戚戚焉的感受。
    赵宣在自己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一道笔直的线划了出来,把他不知缘由的复杂情绪也饱含在这深深的一笔当中。
    他在线的另一端写下了“同意”二字。
    这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其上却承载了一个人的命运。
    从此,赵佑媛就成为了被皇室认回来的,真正的后裔。赵宣在这场舆论危机的关头,也没有抛弃她。
    .
    而早晨六点接了赵佑媛的电话后,赵宣再也没有了睡意,尽管他半夜起来签文件没有好好休息。穿了一身清爽的浅色罩衫,他坐在花园里长久地出神,直到三秘过来问道:“殿下,今天是要去太学,还是请教授来授课?”
    三秘负责他的日程安排和一些琐碎的杂事,平时是唯一跟着他住在东宫内殿的人。
    清晨的阳光伴着柔和的碎雾,在花园里洒下细密的光芒。赵宣在这一片霭光中偏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今天政务院有安排议政吗?”
    赵宣在承担外交职责或者跟着议政时,是没工夫来太学上课的,只能是他的教授导师根据课程安排,来宫里授课。那些老师也乐于如此,毕竟帝师的名头不仅是一种荣耀。
    外交日程一般会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就安排好,送到詹事府,最晚不能迟于三个月启动,所以赵宣心里一般也提前就有数。议政则是安排的比较随机,一般涉及经济民生或者国际布局之类的重大决策,他都得去出席的,国民也就在这时候能够燃起看新闻的热情。
    “没有。”三秘翻了翻办公厅那边排好的日程表,再次确认了一下。“没有议政。网络上闹的事,您看需不需要空出时间处理?”
    舆论危机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何况这事还有不明势力在背后兴风作浪,因此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必须处处小心谨慎,最后少不了找赵宣把关。至少万一出了事情,由赵宣来承担责任,比其他官员好很多。
    “无碍的。”赵宣微微一笑,经历了昨夜,他竟然会有点期待,陷入舆论困境中的赵佑媛会如何反击。“没有议政安排,就正常去太学。”
    三秘赶紧安排好专车,然后惯例签了起行注,一级警卫的车队便开往皇城外。
    网络上虽然闹得纷乱,但是太学这种天之骄子的集结地,会闲得发慌去网络上跟风这件事的人不多,绝大多数人是专注于自己的繁重学业和课题研究的。
    所以赵宣进了太学的华表柱大门后,感到的是和往日一样的平静。有学生看到他来上课,也是十分惊喜的模样,但并不夸张和逾矩。高等学府的太学,和天翻地覆的网络,就好像被强烈分割出的两个世界,一个平静,一个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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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佑媛挂断电话后,没有回床上补眠。她看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十六岁的身体就是这点好,彻夜未眠,精气神却依然十足。
    今天可是要上镜的呢,她淡定地对着镜子,化了一个裸妆。
    她的容貌特色本来就不是以清秀见长,而是偏于古典惊艳,拿花来比喻的话,袁丽羽像百合,她更像玫瑰。而所谓好看的妆容,就是要适合自己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