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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借着过去的声望,司马十七郎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原本他和卢八娘的护卫占了三分之一,新投来的人占了三分之二。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他原来的心腹,当他上交军权时特别留在禁卫军的,现在没有必要再留了,他派了人通知,只要愿跟从他的,便一律北上;也有原本不是他的心腹,但景仰他的为人追随而来;再有就是朱御史之类的,以北上为已任,现在有了机会带了部曲家人一同出发。
    这次北伐,目前看规模已经超过之前的数次,是朝廷南迁后最大的一次。京城中的百姓,从世家到平民都被震惊了,最后就连皇帝,也赏赐了三千匹绢帛,一百副铠甲。实在是北伐复国大义,不得不尊从,起码要做个面子。
    因司马十七郎已经起誓不尽得河南之地,不复入京,所以他只派人向皇上辞行,而自己并没有入京,他立马在陵旁的高坡上,远远看向京城,这里依稀能见到京城高大的城墙和一带护城河。
    那里是他生长的家乡,今生也不知能不能再看到了,司马十七郎凝视了片刻,拨转马头,跃马走进了队伍。
    新命名的淮北军前锋一千人昨天已经先走了,今天以两千人在前,两千人断后,中间夹着锱重家眷,化成一道蜿蜒长龙向北行去。
    刚刚走了没多久,旭儿便在卢八娘的怀里醒过来了,揉揉眼睛就开始吃奶。自从被送走过一次后,儿子特别粘人,他差不多整天都在卢八娘的怀里,只要放下了就会大哭大闹,可卢八娘却一点也不烦,哪怕是有事情要做,她也抱着儿子,好在她一贯是劳心不劳力的,必要时在纬幕后指挥也可以。
    桃花与卢八娘共乘,她手脚麻利地打理了几件杂事,笑着坐在卢八娘脚旁说:“王妃,车子这样改动后可真舒服!”
    马上坐着特别痛苦的原因是没有减震,卢八娘当然不会做弹簧减震系统,但她让人把车厢底座上加了一张专门准备的短腿藤床,这样就能非常有效的减轻颠簸,加之随行的人大部分都是步行,前进速度很慢,坐在车上的感觉还不错。
    卢八娘看了看根据她的要求在侧面开门、加了窗子、活动坐椅和储物格的车厢内部,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到这里已经十多年了,以往的她几乎不去改变这世上的任何东西,甚至最简单最容易的小物件也一样,她也宁愿忍受种种不适,也不愿意留下她的痕迹。
    对于她的这种怪癖,孟白多次砰击过,但他也知道他劝不了卢八娘,于是每次弄出些新东西,都要送过来让她重新品味后文明时代的感觉。但现在卢八娘为了儿子改变了,七个多月的小儿要长途跋涉十几天,走四百多里路,她实在太担心。
    坐在这样的车子里,卢八娘难免想到昨晚孟白说的话,历史她已经改变了,一辆小小的车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些,卢八娘反倒更不放在心上了,她关心地问桃花:“小虎小豹坐的车子也舒服吧?你也该回去多管管儿子了。”推已及人,现在的卢八娘时常问起桃花的儿子。
    车子做的时候不是一辆,而是十几辆,挑最好的一辆她用,其余的给了随行的孕妇和小孩子们用,桃花当然得到了一辆,“当然舒服了,儿子我不必担心,我婆婆和小姑子们抢着要抱,他也不像小郎君这样缠人。”
    “除了吃奶,你还给他吃别的东西了吗?”卢八娘看着儿子长出来的两颗小牙问。前世的她根本不会关心婴儿喂养的问题,只知道小孩子是要添加辅食的,但什么时候添加,添加什么,她一点也不懂。
    “我的奶一直够孩子吃,当然不用喂别的了。”桃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自觉有了非常丰富的育儿经验,马上告诉卢八娘,“只有没有奶吃又养不起奶娘的人家才喂孩子米糊什么的。”
    卢八娘摇摇头,她不可能指望这个时候的人们懂得科学育儿,怎么添加辅食还要她自己决定了。也许给孩子喝点果汁是不错的选择?正好现在的桃子非常多,挤点汁加上水给儿子试试?
    于是她吩咐桃花,“中午休息的时候,你去弄些桃汁儿,再加点温开水,我给旭儿喝点。”
    桃花疑惑起来,她第一次怀疑王妃,“能行吗?”
    “只喝一小口,应该没事吧,”卢八娘说:“我想既然长牙了,就能吃点东西了,还能补充维生素,你只管弄去吧。”
    “还是我先喂小豹喝点看看再说吧,小郎君实在太小了。”桃花想了想得出这样的结论。
    “小豹快一岁了,喝点肯定不错。旭儿也可以了,毕竟已经长牙了嘛。”
    第五十八章 送财赠物孟白论史募兵筹粮八娘显才(二)
    午间休息时,桃花果然弄了桃汁给卢八娘,见王妃拿小银匙喂了小郎君喝了两口,小郎君看样子很喜欢,咂着小嘴似乎还想要,只是卢八娘不肯再给了,“第一次一定要少一点的,你回去后也别给小豹喝多了。”
    “我知道了,回去把剩下的拿给他。”这里的习惯就是喜欢把主人用剩的东西分给下人用,原本卢八娘最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她用过的东西一向都要销毁的,但是儿子用过的,她仔细想过后并没有反对,觉得儿子还是做个正常人好了。于是桃花、绿袖、细君等人时常将旭儿剩下的东西带回去用,她们总觉得这样能沾些福气。
    “还有明天要仔细看看孩子们有没有异常,如果没事,就再给他们弄一点喝。”卢八娘看着旭儿可爱的样子,又说:“一会儿你让人去看看随行的两个孕妇和那几个喂奶的妇人,有什么难处帮帮忙。”
    “中午我去榨桃汁时,看到她们正在等熬的汤水,身子都还好,王妃不用惦记,小厨房的人都尊王妃吩咐每次分她们些汤水喝。”
    长途行军,不可能一日三餐的。路上要做饭是件很麻烦的事,先要找有水源有柴烧的地方安营,搭建临时灶台,取水砍柴,拿出粮米,没有一个时辰,很难做好一顿饭,还是特别简陋饭菜。因此,每到晚上才有时间折腾一次,第二天一早再做些早餐就会拨营了,整个白天就是有休息的时间也不可能再来一回。
    但是卢八娘所受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早晚有精心准备的饮食自不必说,司马十七郎还专门为她安排了几个人,每天上午骑马先行,赶到前面安下锅灶为她弄些汤水。卢八娘享受了阶级社会的特权后,就想到了同行的几个特殊情况——两个孕妇和几个哺乳期妇女。
    虽然带着家眷,但因为此时的交通情况特别差,很少有孕妇或者极小的孩子出门的。作为淮北王王妃,卢八娘没有任何选择跟着司马十七郎出来,她才不会傻到留在京城做人质呢。而同行的那几个妇人也都各有各自的原因,推已及人,卢八娘自然而然地关心她们。
    这天正在行路间,司马十七郎爬上车来,坐在下首的桃花见状替卢八娘把手边的杂物料理了一下,给他让出一片地方,放了枕头和被子就出去了。司马十七郎一直非常繁忙,他上车一般就是来补觉的,因为大家都在睡觉时他要处理公务,还要巡营布防等等。
    卢八娘也向一侧让了让,为他留出更多的位置,“眼睛周围都是青的,赶紧睡一会儿吧。”
    司马十七郎脱了鞋子躺了下来,先看了看儿子,旭儿本来正咯咯地笑着,手里拿一支拨浪鼓,摇得哗哗响,见父亲进来了,便停了下来,侧着头用深究的神色看他,可爱得不能再可爱了。司马十七郎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慢慢松了下来,他虽然是要做严父的,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一只小金铃在旭儿面前晃了晃,旭儿果然扔掉拨浪鼓,伸出小小胖胖的手拿了金铃,然后就用力摇了起来。
    因为旭儿已经坐得很稳了,卢八娘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身前坐着,司马十七郎正好面对着儿子的脸,可以看见他黑黑的眼睛,肉鼓鼓的脸,口角还流下了一滴涎水,他指了指,示意卢八娘将口水擦掉,满心爱意地望着儿子。可他实太累了,没有心力再去逗他玩,而是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司马十七郎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卢八娘的腿,一只手则搭在上面,而卢八娘斜靠着车厢壁,一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另一只手将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揽住,朦朦胧胧地半睁着一双凤眼,正在似睡非睡间。
    他吸了吸鼻子,一股香甜甘美的味道沁入心间,自从有了孩子,卢八娘身上的气息就有了变化,闻上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司马十七郎的手轻轻动了起来,虽然隔着衣料,依然能感到王妃细腻柔滑的肌肤充满了弹性,激起了他心中的想往。
    “睡好了?”卢八娘凤眼微挑,轻声笑着问。
    “嗯,好了。”司马十七郎坐起来,看看卢八娘怀里的儿子,将不该有的心思收了,但整个人却还是靠了上去,依着卢八娘,一双手也换到了她的腰身处不住地摩娑着,轻声问:“午间吃的什么?”
    “今天是野鸡汤,里面还放了蘑菇和新鲜的青菜,我又吃了几块早上做的糕饼,奶水一直很足。”卢八娘理解司马十七郎关心自己,但他更关心儿子。有时她会想,前世那个愚蠢的问题变一下,如果她和儿子同时落水,司马十七郎会先救谁,那答案是肯定的,一定会是儿子,就是换了自己也一样会如此选择,所以她便主动把喝汤水的结果也都说了出来。
    “听说你每次都要把汤水分送给其他妇人?”司马十七郎叹道:“军中都在传颂王妃贤德,于我亦有帮助。”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年骠骑将军得胜回京,史传‘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王妃能推已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较之高明多了。”
    卢八娘没有生子之前,是根本考虑不到孕妇和孩子之类需要照顾,但自己有了孩子,马上就想到了妇女儿童的权利,这也可见她是极自私的人,只是比这个时候的人多懂了一点人权而已。
    而且她从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的是,她现在喜欢的小孩子只有自己的儿子,就是桃花生的小虎和小豹,她也一样不喜欢亲近。所以卢八娘觉得自己真够不上太多的赞美,她不过是有这个条件,顺手帮了个小忙。
    司马十七郎看看卢八娘没有多说什么,一路上条件多简陋王妃也没有抱怨一句,又为自己树立了好名声,将来北伐成功,他一定会为王妃重新恢复她优越的生活状态,当然这些说出来并没有用,他会牢记在心间。但眼下,他关切的问题是,“你买了多少稻米了?”
    他们出发前,自然将原英郡王府上的家业全部变卖了,一方面真需要用钱,另一方面也是向所有的人展示他们不会南返的决心,就连府里的姬人们也都全部转手一个不留。再加上卢八娘收了过去的生意得到的钱,眼下她手下的几个管事们正趁着秋天稻熟价贱的时候昼多买粮。
    “已经买进了一万一千多石了。”卢八娘将放在车子里的一本帐薄拿出来递给他,每天晚上采购的人回来都会向她汇报一下进展,她也会把帐记好,“每石价格在两千钱到三千钱之间,现在用了两千七百万钱,还用了四千三百万钱买了几千斤种子、还有绢帛、丝絮、饲料、药材等。”
    “咦?”司马十七郎随手翻翻帐本,然后便细细看了起来,惊奇地叫了一声,“你买的东西要比我派的军需官买的都便宜很多!”
    “这是一定的,我手下的管事们都是做了多少年生意的熟手,他们本就精于计算。”卢八娘笑着说:“他们买粮是到乡下直接从农人手中购买,这就要便宜一两成;如果从商人处买,就买他们屯积的陈粮,这种粮不但便宜,而且比新粮水份要少,更为合算;像丝絮、药材等这些东西里面的窍门就更多了……”
    司马十七郎突然想起了自己成亲前曾做过的两次生意都以失败告终,而那时的卢八娘就成功地置下大笔的私产,而此后王妃的生意一直非常红火,他早就认识到在这方面王妃的才能非常之高,便拉了王妃的手恳求道:“要么我把筹来的钱都放在你这里,你辛苦些统一采购各种物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