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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果然董夫人先是笑着逗了旭儿几句,就拿出婚书来,“大人已经同意了,王妃看看可不可以?”
    各项条约在婚书都写得很清楚,包括薛家陪嫁两万石粮食,薛刺史的印鉴也没错,卢八娘点头收下,将自己这边的婚书也让人写好,二人交换后又拿出了司马十七郎留下的请封折子,在上面添了祺娘的名字,干脆直接交给董夫人,“还麻烦表婶将折子通过官驿送到京城。”
    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两人都放下了心。
    卢八娘免不了关切地问:“看表婶面色不佳,是不是身体欠安?”
    “夜里着了凉,病了两天,不过现在都好了。”董夫人笑着说:“今天身子好了些,就赶紧挣扎着过来,就是怕耽误王妃的事呢。”
    卢八娘确实要走了,她的首饰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她只等定下侧妃的事就抛售出去,然后就要回淮北大营了,她必须回去过年,“既然事情已经定好,我就择日回去了。”
    “也好,淮北那边是离不得你的。”董夫人踌躇了一下,“原本不应该再提,祺娘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偏她又生下来与人不同,我难免多疼她几分,但其实我哪里能不心疼儿孙呢,薛礼的亲事还请王妃帮忙。”
    第六十五章 签定婚书祺娘请封益州生变春煊报效(二)
    对于董夫人这几天的付出,卢八娘有充分的估计。两万石粮食,不只是值几千万钱的东西,在乱世中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即使董夫人是薛家的掌家夫人,但只限于内宅的她还是不如卢八娘深刻认识到这些粮食的价值。
    看到董夫人憔悴的脸,生过孩子的卢八娘心软了,她被母爱打动了。“我这就给伯父和父亲写信,请他们看看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不过这种事情,我一个出嫁女肯定不能拿主意的,只得看长辈们的意思了。”
    “这便好,如此就多谢王妃了。”卢八娘虽然没有直接保媒,但她的信也是非常有用的。
    卢八娘肯为自己写信,董夫人投桃报李,指了指旭儿告诉她:“嫡长子养大了,就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董夫人有底气要来两万石粮食的依靠正是她为薛刺史生了三个儿子,卢八娘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她客气地向董夫人辞行,“我明天就打算回淮北了。”
    婚书已经换好,董夫人也不再虚留,便说:“我回头让人送点路上用的东西过来。”
    正说着,刘家夫人,也是董夫人的长女,司马十七郎的大表姐过来了,一身的锦绣华服,头上戴着几样光彩夺目的首饰,正是从卢八娘这里买的,说是要在明天为卢八娘设宴送行。
    卢八娘从来都是极敏感的人,她立刻体会到了这里的恶意,楚州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首饰全部卖光了,现在请她赴宴恐怕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参加隆重的宴会,却连首饰都没有一样,在穿金戴银的女人中间该有多尴尬!刘夫人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坑了薛家两万石粮食?
    参加宴会的人中也许有不想看笑话的,但她们一定也想知道淮北王妃最后会以一种如何的情况离开楚州吧。卢八娘微微一笑,不管今生还是前世,想看她笑话的人一直有,只是她还没有被别人看过笑话呢。
    董夫人当然也明白大女儿的心思,便抢先笑着说:“淮北那边没有王妃哪里能行?王妃急着回去呢,宴会以后总有机会的。”
    刘夫人却极热情地笑道:“这场宴会是我们大家对淮北王妃的一片心意,不只我一个人,每一家的女眷们都想送送王妃呢,”然后又推着董夫人说:“母亲,您应该帮我们留下王妃才对。”
    安排这场宴会,刘夫人确实没安好心,因为前两天的事她对淮北王妃已经心生不快。家里的小妹妹原本这样默默无闻地在小院里过一辈子就好,可是就是因为淮北王妃,母亲拼死要父亲拿出两万石粮食做陪嫁,闹得刺史府上鸡犬不宁。
    虽然董家陪嫁两万石粮食与刘夫人关系不大,但是董夫人把自己的家底一下子划出去一半给小妹妹还是让她心里非常地不快。刘夫人还是这次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妹妹,以前董夫人从没有告诉过她,也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为了这样一个妹妹,搞得家里鸡犬不宁的,总不能让淮北王妃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后再轻松地离开!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会有一双富贵眼睛,自从卢八娘卖了所有的首饰,很多妇人对她不再有最初见面时那种诚惶诚恐的感觉了,刘夫人正是其中的一员,除了为父亲出一口气,她也有想演示一下扬眉吐气的感觉。
    卢八娘肯定会配合,楚州与淮北相距这么近,她以后未必不再过来,所以在走前给大家留下一深刻的印象是必要的。于是送走董夫人和刘夫人后,她吩咐道:“打开包袱,准备明天的衣服,我们后天再回去.”大家都忙碌起来,关于送别宴会,她们来前还真有准备,卢八娘从来想得都比别人多。
    第二天一早,卢八娘还没起床,桃花便跑了进来,“王妃,不知是谁把这匣子首饰放在了院门前!”手里捧着一个匣子,打开给卢八娘看。
    卢八娘抬起头略看了看,很普通的一个雕花木匣,里面盛了十几样首饰,论做工略差了些,但金子厚重,宝石大颗,也算得上很贵重,“没看到送的人?”
    “应该是半夜送过来的,就放在院门口,我们的人一早开门时就看到了,送到宁姑姑那里打开一看是首饰,我便拿了过来。楚州还真有好人呢!”桃花显然被感动了,在这个时候送首饰真就是雪中送炭了。
    “我又详细问了情况,还是没有发现是谁送的。”宁姑姑随后也进来了,“会不会是董夫人?”昨天董夫人很明显是不知道她的大女儿的打算,而且还很帮王妃说话。
    “不会,董夫人也未必真心感谢我们。”说起祺娘的事,卢八娘觉得自己和董夫人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谈不上谁感谢谁。再说这些首饰也不似董夫人的风格,反倒像是来自一个暴发户之家,“将东西收拾起来吧,我们用不上。”卢八娘平淡地说着,心里又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既使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善意的,但卢八娘肯定先从相反的方面出发,这也是习惯使然了。
    宴会在刘家举办,卢八娘乘坐的牛车刚驶出刺史府没多久,就有人将一张贴子递了上来。“陈春煊?”卢八娘念着上面的名子,吩咐道:“把车子停在路边,请陈将军过来说话。”
    早有人上前挑起车帘,卢八娘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春煊,见他的眼睛直接瞄到了自己的头上,便向他微微一笑,明了送首饰的十有□□就是这一位了。
    陈春煊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怔了一下再上前行礼道:“敢问王妃可是卢氏八娘?”
    “正是。”
    最初得知淮北王妃是卢氏女时,陈春煊并没有想她会是那位早已经被吴琏神化了的卢氏八娘,但见了淮北王妃的行事,心里便有了疑惑,派人赶紧打探,于昨晚才知道原来淮北王妃就是吴琏口中的那位奇女子。正好听妹妹说刘夫人为淮北王妃设宴送行,有落王妃面子的意思,便半夜里让人将一匣首饰送到了刺史府客院的门前。
    没想到淮北王妃一样也没用,但端坐车上的王妃却那样华贵艳绝,让他差一点失神,陈春煊暗暗在衣袖内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腿定了神说:“我一向与吴琏交好,有益州的事情想向王妃禀报。”
    卢八娘看了一下,陈春煊独自一人站在自己车前,跟随他的人都在远处瞧着,便轻轻挥了一下手,让车前后自己的随从们退出一定的范围,只留桃花仍在跟前问:“益州怎么了?”
    “我与益州那边有不少的生意来往,最近发现那边不许世家富户离开,对往来人等盘查得也特别严,又听有人说,益州氐族新首领齐挺生了不臣之心,现在恐怕会有什么变化。”陈春煊说:“前些天我有一队人去益州,每次我都会给吴琏兄带点东西,但这次回来的人说没有找到吴兄。”
    听了这样的消息,卢八娘难免感到震惊,氐族一向强横,但她在益州时觉得他们还肯服从朝廷,没想到时隔六七年,竟然传出了谋反的话来。但再一想也不奇怪,朝廷软弱,对地方控制本就不力,老皇上一去,京里闹了大半年,且新帝威望不足,倒都对得上。
    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笑问:“陈将军怎么认识吴琏的?”
    陈春煊明白淮北王妃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信任自己,便赶紧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骨质挂件来,“我年少时,家徒四壁,曾四处流浪,在益州结识了吴兄,他教我牧马,后来还赠我财物回乡。我开矿置了家业后,也曾随商队去益州看他。这便是上次他送我的。”
    桃花上前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狼牙,上面还刻着一个吴字,知道是吴琏的东西,便向卢八娘点了点头,又还了他。
    “大约在三个月前,我让吴琏带人前往淮北,然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卢八娘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样说来,吴兄一定是离开了益州,大约走的是淮南的古道,”陈春煊说:“想来他一定带着大量的牲畜,若走通常的商道,根本出不了益州,只能走那条古道了。”
    看卢八娘不明白,他又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淮南有一条秦汉时留下的古道,多年失修,极其难走,但是那条路上官府并没有设卡。”
    “原来如此。”卢八娘问:“陈将军能不派认识古道的人带路,我想派些人去找吴琏。”
    “不消王妃吩咐,我会亲自去找吴兄。”陈春煊慨然道。
    “不知陈将军何时出发,我也派几个人跟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