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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念珠吓得缩回手,不解看着主子,素云小心包好,“这糕点有剧毒,是鼠药,我特意朝晚秋要了两块拿回来试试。”心里话,别是吴淑真故意吓唬自己,她从小就在爷身旁,什么事没经过,岂能轻易让人糊弄,没有点真本事,她也不会在强手如云的丫鬟堆里脱颖而出。
    念珠道;“仓房里好像进了老鼠,大前姨娘嫌花梨木桌子碍事,说怕小爷走路不稳,棱角碰着头,奴婢就命人抬到仓房里,昨找东西一看,木头都让老鼠磕烂了。”
    素云手里捏着发着暗黄的草纸包,“仓房平常锁着,无人能进去,就下到哪里,以免谁误吃了。”
    念珠端着灯,主仆二人走到东厢房一间放储物的屋子,念珠从腰间取下钥匙,把门打开,素云姨娘打开纸包,把两块糕点放在显眼的空地上,分开摆放,诱使其上钩。
    素云姨娘回到明间,走去里屋,先从炕上抱过邵冀,仔细检查了脸、脖子和手脚,又撩开衣裳,查看身体有伤无伤,确保无事,才安下心来。
    又招呼莹儿过来,同样检查了身体,无伤,素云姨娘彻底放下心。
    次日一早,素云姨娘起身,奶娘把两个孩子穿好衣裳,母子女三人同桌吃早膳,奶娘抱着小爷坐到桌上,琇莹大些,自己坐个高椅子,手里握着勺子吃,扒拉一桌子饭粒,素云拿着小勺,窝了一口鸡蛋羹,喂给邵冀,邵冀小嘴一抿,一大口吃下去。
    素云刚想在窝一口给他吃,门忽地撞开,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忙,慌张跑入,手里提着一只死老鼠,嚷道;“不好了。”素云干呕一声,亏还没吃饭,不然早就吐出来。
    念珠一看,这丫头叫多儿,平常有点愣头愣脑,分派粗使,扫院子倒恭桶,从来不让她进房中使唤。
    看惊吓了主子,念珠急忙厉声呵斥,“糊涂东西,没看见姨娘吃饭,提这阿物做什么?没的恶心人。”
    那小丫鬟唬得忙转身要出去,素云姨娘按住胸口,唤了声,“回来”
    那丫鬟转回身,素云姨娘问:“死老鼠是哪里来的?”
    多儿让念珠骂了两句,吓得低头小声道;“奴婢早起扫院子,在东厢房后面墙根底下发现的,奴婢看东厢房后面有一处土松了,是个老鼠洞,想大概是在里面爬出来的,不知怎么竟然死了。
    小丫鬟说完,素云挥挥手,让她下去,身子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看着眼前饭菜一丁点胃口都没有了。
    念珠道:“主子,这老鼠一定是吃了昨晚的药,挣扎爬出来,没爬几步就……”
    “别说了”素云姨娘厉声道。
    念珠吓了一跳,闭上嘴,看姨娘眼神发直,唇无血色,身子好像在簌簌发抖。
    ☆、第41章 同房
    念珠瞅主子脸色不好,道;“姨娘这两日别上去请安,左不过也见不到爷,奴婢替姨娘告假,就说姨娘身子不舒服。”
    素云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点点头,“就依你,我懒得动弹,不愿看奶奶屋里的丫头们的嘴脸。”
    念珠撇嘴,一副不满表情,“奶奶的丫头,就晚秋老实,姨娘看宝珠那小蹄子,仗着奶奶的势,几时把姨娘放心眼里,她那点心思傻子看不出来。”
    素云倚着石青绣莲抱枕歪着,听了一声冷笑,“她是痴心妄想,你爷焉能看上她那种货色,是她自轻自贱,她就是自荐枕席,你爷怕也不会要她,要说奶奶屋里的丫鬟里头,能让爷能看上眼的,柳絮算一个。”
    念珠细细琢磨主子的话,担忧地问;“爷整日混在上房,万一真像姨娘说的……。”
    素云摇头,“我们先别杯弓蛇影,我若上心,反倒勾得爷往哪方面想,等看看再说。”
    吴淑真用两个孩子死死拿捏住她,令她束手束脚,以往心机手段难以施展,又经几次三番惊吓,她犹自心有余悸,需缓缓,在想主意。
    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那就不是她商素云了,在邵府这些年,比这大的阵仗都经过,先头死了的奶奶,差点就打杀了她,还不是有邵英杰护着,到底没动她一根汗毛,反弄得夫妻离心,难道这一回,她就怕了吴淑真这病秧子?
    早起,晚秋进房,“奶奶,药煎好了,奶奶是等会喝还是现在喝。”
    吴淑真正侍候邵英杰穿衣,道:“先晾着吧!”
    微微叹口气,娇柔地细声,“这劳什子苦药汤子这些年早喝够了。”
    邵英杰道:“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
    吴淑真瞟了他一眼,又羞涩低下头,素手为他整理衣裳,“妾身听爷的。”
    “你若是嫌家里闷,就去花园走走。”难得他说几句体贴话。
    邵英杰出门,没了素云姨娘聒噪,吴淑真闲着,便拿起炕上晚秋绣的活计,绣上几针。
    春日阳光和煦,趁着天好,柳絮指挥小丫鬟在院子里晾晒被褥,来来回回倒腾几趟,吴淑真头不抬,道:“把冬天穿的大毛衣裳也折腾出来晒晒。”
    吴淑真的贴身衣物,都是晚秋管着,俩人打开红木柜子,把皮毛衣裳一样样搬出去,吴淑真停下手里针线,指着一件灰鼠褂和一件银狐袄,“这两件我穿着不合身,你二人拿去,柳絮比晚秋腰细,银鼠的柳絮穿,灰鼠的晚秋穿。”
    “谢主子。”二人笑吟吟的。
    吴淑真又想起,问晚秋,“我在吴府时,一年四季府里发衣裳,别的姊妹得四套,我得两套,总没机会上身,出嫁时,新做的衣裳穿一辈子都穿不完,你想想放在哪个箱子里,找出来,柳絮跟我身量差不多,赏给柳絮穿。”
    晚秋翻出,几年积攒的衣裳,厚厚一摞子,都是簇新的,虽料子说不上怎么好,却都是绸缎的,继母杨氏对她刻薄,穿上头,却不肯让她太寒酸,丢吴府的脸。
    宝珠进门听见,翻了翻白眼,念琴在院子里往绳子上晾衣裳,宝珠空手站着,说风凉话,“我们终究是外人,什么好事奶奶都先紧着从娘家带来的。”
    念琴细心地把衣裳弄平整,笑着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等跟奶奶时候短,日子长了,还分什么是不是奶奶娘家带来的。”
    柳絮手里捧着主子赏赐的衣裳经过,朝念琴微笑感激地点点头。
    黄昏时分,吴府里开晚膳,邵英杰夫妇吃过晚膳,照例坐在西间屋,吴淑真对晚秋道;“衣裳也该捡回来,一会天黑,空气湿,仔细受潮。”
    邵英杰坐在炕上,边喝茶边看柳絮和晚秋往柜子里收拾衣物,晚秋稳重,柳絮爽利,两个丫鬟个性大不相同。
    忙活完,已天色不早,吴淑真笑着对邵英杰和柳絮道:“你二人还不快快去东屋,还等着人撵。”
    她这样一说,邵英杰反倒不好意思就走,只看着她笑,却不动地方“我若不走,你还赶我出去不成。”她越是善解人意,他越觉得对她有亏欠。
    柳絮听吴淑真故意把二人连在一块,借着说笑道:“奶奶是想撵奴婢出去,不好说,把爷捎上,奶奶和爷是夫妻,哪有总分房睡的道理,若让外人知道,不说奶奶不容爷,道说爷薄情寡义,爷乃忠义之人,岂肯做出对不住人的事,奶奶自顾着清静,让爷心里难安。”
    这一席话说完,吴淑真赞许地朝她瞟了一眼,心说,看来这丫头我没挑错。
    邵英杰低头思忖,自己原先怕她过门生下嫡子,对素云母亲不利,自知道她不生养,去了心头顾虑,又听柳絮的话,般般入耳,他邵英杰光明磊落,让明媒正娶的妻子守空房,耽误人家女儿终身,不是大丈夫所为,况她的身世堪怜。
    于是呵呵笑道:“夫人是明白人,怎么倒不如一个丫鬟。”
    柳絮先笑说,“爷和奶奶肚子里有话不好明说,拿奴婢作伐,折煞奴婢。”说吧,扯着晚秋,笑说道:“我们可不留在这里碍眼,让人怪奴婢们没眼色。”
    吴淑真笑道:“这小蹄子油嘴,都是我素日惯的,越发没上没下。”
    柳絮和晚秋出来,掩上门,立在门口,停了一会,就听邵英杰道:“我给你正妻该有的尊重和权利,别的你若不要太多,我会尽丈夫本分。”他说完,静等她说话,她温顺地低头嗯了声。
    他不由多看她一眼,她双肩单薄,整个人在灯下柔弱无助,想起她遭遇,不由生出同情,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有我在,邵府没人能伤害你,过去的事不用再去想了,
    火候已到,夫妻二人宽衣解带,行*之事,有了前次,邵英杰熟门熟路,很快入港,吴淑真主动迎凑,夫妻闷声做了一回。
    次日天明,柳絮和晚秋早已备好热水,服侍吴淑真洗了身子,邵英杰才醒了。
    吴淑真含羞亲自服侍邵英杰洗了一回,中间招呼柳絮添水,柳絮提桶转过屏风,屋里水洒了一地,吴淑真身上衣衫湿了,柳絮余光瞥见男人厚实的肩背,眼睛偏向别处,往木桶里续水,邵英杰刻意瞅了她一眼。
    吃过早膳,邵英杰预出门,吴淑真服侍丈夫穿衣,看一眼柳絮,笑着道;“爷看柳絮丫头穿我从前的衣裳正好合适,爷说是不是添了三分人才。”
    邵英杰早就注意柳絮今穿戴同往日不一样,往日丫鬟装束,今穿上簇新的鹦哥绿薄罗衫,白绫湘裙,明眸皓齿,天生丽质。
    吴淑真手下没停,为邵英杰系上领口盘扣,柔声道:“妾身想柳絮心细,以后爷的东西就由柳絮管,爷说可好?”
    邵英杰望着柳絮,若有所思,下意识嗯了声。
    吴淑真唇角扬起,“妾身今晚等爷回来用饭。”
    吴淑真带着下人亲自送邵英杰出了上房,直到邵英杰拐过花墙,才由柳絮扶着往回走,敛起笑容,对柳絮道;“你带人去素云姨娘房中把爷的体己东西衣物都拿回来。”
    素云姨娘把三房库房的钥匙和账目交出,唯邵英杰的衣物体己霸着不给,只道奶奶初来乍到,不敢硬要。
    柳絮心明镜似的,早起自己穿平常装束,吴淑真硬逼她换上她赏的衣裳,目的无非与此,嘴上答应一声,走去院子里,喊几个有力气的婆子媳妇,“随我去姨娘屋里,听我吩咐,我说怎样你们就照做”
    柳絮姑娘是爷和奶奶跟前当红的,几个人不敢怠慢,大声齐道:“我等听姑娘的,姑娘让我等动手,她就是天王老子,也敢把她拽下来。”
    ☆、第42章 好戏(一)
    柳絮边走,边吩咐那个看着精明干练的陈五媳妇几句,陈五媳妇拍着胸脯,“姑娘放心,保证不误姑娘的事。”
    一干人进了偏院,直奔正间,素云姨娘刚撂下饭碗,含上一口丫鬟递上漱口茶水,隔扇门就被朝两旁推开,带进一股风,素云姨娘唬了一跳,一口漱口水咕咚吞下肚,本能站起挡在两个孩子身前,望着众人,警惕地道:“你们要做什么?吓到小爷和姐儿。”
    柳絮往前一步,似笑非笑瞅着她,瞅得素云姨娘心里发慌,双手摊开,挡住身后的桌子上两个孩子,柳絮方略一蹲身,算做一礼,直起腰身,曼声开口,“奴婢给姨娘请安,奴婢是奶奶命,来取爷寄放在姨娘屋里的衣物箱笼。”
    素云一听是来取东西,不是冲着两个孩子,才松了一口气,刹那猛醒,挑衅地上下打量柳絮一眼,“你说来取回爷的东西,怎么爷没跟我说,爷不在,我也做不了主。”
    柳絮不急不躁,“姨娘说没有主子爷的命不敢动爷的东西,难道奶奶也做不得主吗?奶奶就不是姨娘的主子,奶奶的话姨娘就可以不听?”
    素云姨娘有点心虚,强辩道;“我没那么说,奶奶打理三房内务,可这是爷私人东西,我要当面问问爷,如果爷交代,我亲自送上房交给奶奶,不用你们费事。”
    念珠在旁帮腔道;“不是姨娘不听奶奶吩咐,是姨娘原来贴身侍候爷时,爷的东西都由姨娘保管,爷这些年习惯了,为找东西顺手,先头奶奶过门,姨娘也是这么管的。”
    柳絮瞥了念珠一眼,没理她,只对素云姨娘说,“姨娘既已抬了位份,奶奶那还能把姨娘当丫鬟使,让房里的人只记住姨娘从前是丫鬟出身,浑忘了如今身份,念珠妹妹当着我们一再提先头奶奶,是只把先头奶奶当主子,不把现在奶奶当主子了?”
    念珠被柳絮问得噎住,半天呐呐道;“我没那么说。”
    素云姨娘瞪了她一眼,挑唇道:“话不是这样说,为爷歇在我屋里时候多,使着方便。”
    柳絮心底一声冷笑,“姨娘这话,让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们爷宠妾灭妻,这不是陷爷于不义,说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姨娘就不怕别人听见,坏了您贤德名声。”
    素云被她几句话说得脸红不阵白一阵,压下一口气,“姑娘别错会了我的意思。”
    “那姨娘是个什么意思,硬霸着爷的东西不给,姨娘觉得这说法,能拿到台面吗?”
    柳絮给陈五媳妇使了个眼色,陈五媳妇大声道:“爷说了,以后爷的东西由柳絮姑娘保管。”
    素云姨娘明显一愣神,对她的话,有几分狐疑,柳絮不容她反应,厉色道;“姨娘只告诉那个是爷东西,以免翻乱了姨娘怪罪。”话音未落,跨步进里间。
    念珠追进去,尖声道:“柳絮你好大胆,敢来姨娘屋里撒野,你就不怕邵府家规。”
    柳絮轻蔑倪了他一眼,“邵府家规,就是让个姨娘僭越,闹开来,正好,理在谁一边,不说也知道。”
    看柳絮进去,她带来的下人一拥而入,摩拳擦掌,单等柳絮一声,就要动手。
    素云气结,跟进里屋,看今是拦不住,怕她们趁势连自己的东西都顺带拿上,气急败坏吩咐念珠,“把爷的东西指给她们。”
    又威胁柳絮道;“我这屋里少一样东西,回头我是不依。”
    柳絮笑笑,“难得姨娘明事理,我们奶奶的陪嫁不知是这多少倍,还能稀罕这点子东西,东西事小,只不过这屋里若没上下尊卑,让人笑话。”
    柳絮记下念珠指着箱笼,又让素云姨娘过目确认,素云姨娘认可,方找来几个小厮,吩咐抬回上房。
    一路走,几个媳妇婆子竖起大拇指,“柳絮姑娘厉害,镇斥她几句,堵得她张口结舌。”
    柳絮笑道;“各位婶子大娘们辛苦了,这不是我厉害,原本是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这姨娘素日装作贤惠,自己仗着她不敢真闹起来,若真闹起来,吴淑真刚嫁进门,三房出这么大动静,让那两房看笑话不说,府里人会说她不容人。
    “奶奶快看,柳絮把爷的东西要回来了。”吴淑真把藤椅搬到廊下晒太阳,她半眯眼,听晚秋惊喜叫声,徐徐睁开,见上院涌入一群人,抬着几口箱子。
    吴淑真命放到西稍间,命晚秋取赏钱,这些人出力,得了这宗额外好处,上房出来,都兴奋表态,“柳絮姑娘有事招呼奴婢们一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众人散去,吴淑真从钱匣子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递给柳絮,“拿去给你弟妹买点吃的,今准你假家去,你不用着急往回赶,吃完晚饭回来就行。”
    “谢主子,主子昨已赏了奴婢衣裳。”
    “有功赏,有错罚,我向来是奖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