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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居然在她没有防范时做出这种事情!
    廖鸿先回过身来,边倒行着,边扬眉笑道:“这叫懂得把握时机。”
    又伸出纤长的食指,用指腹朝嘴唇处摩挲了下。
    江云昭知道他在暗示方才唇上那一吻,气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
    廖鸿先哈哈大笑,朝她挥了挥手,这便疾步离去了。
    江云昭羞得满脸通红。
    那婆子见廖鸿先离去,便赶紧跑过来,问她还有何安排。
    江云昭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情去思考这些?
    故作无意地用微凉的手指碰触脸颊,试图让那些绯红尽快消失。她含糊说了几句应付过去,又道自己要去新房看看还有无疏漏,这便逃也一般地离了这里。
    行至无人地,她在一处假山旁歇息了会儿,待到心情基本上平复下来,方才朝着新房行去。
    ——既然先前那么说了,如今新人还没到来,她刚好凑着最后这点时间去新房查看是否有疏漏。
    蔻丹正在房内帮忙,看到江云昭来了,笑着指了身边那副一人高的百鸟朝凤屏风,说道:“这个可真漂亮。听说郑妈妈说,这是夫人的嫁妆,一直在库房存着,如今少夫人进门,就拿出来给新房摆上了。”
    江云昭顺着望过去,看清那物后,微微笑了。
    “可不是。”再次看到这个屏风,她百感交集,慢慢走到跟前,抬指轻轻拂过它的表面的绸缎,“这东西矜贵得很。若是不小心碰到一点点火,恐怕就会烧得面目全非。”
    前世她无力护好它,这一世,终归是完完整整地存留下来了。
    蔻丹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忽地说道:“姑娘好像很爱惜这件东西。”
    “哪能不爱惜呢?爹爹娘亲的东西,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个我会随意对待?”
    话音刚落,江云昭的动作就突然滞了下。
    抚着屏风,她喃喃说道:“那时候,我就想着,爹爹娘亲的东西,都要看顾好了,半点也舍不得让人碰……那他呢?他父母的东西,都还留在王府之中……他难道就不想护好它们吗?”
    她的声音太轻,蔻丹没听清,问道:“姑娘在说什么?”
    江云昭未曾回答。因为,她沉浸在思绪里,压根没有听到。
    她的指尖抚着屏风上一针一线的绣纹,轻轻滑过那细密的针脚。半晌后,慢慢收拢五指。
    心中,主意已定。
    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怎可任由他人染指霸占?!
    她,定然要帮他尽数夺回来!
    想通了这一层,江云昭轻舒口气,心里头居然是没来由的一种别样的踏实。
    稍稍侧首,望见身边大丫鬟关切的目光。
    江云昭勾起唇角,问道:“蔻丹。若是我去龙潭虎穴,你跟是不跟?”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蔻丹便笑了,想也不想地说道:“莫说龙潭虎穴了,就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会跟着您一起呀!”
    江云昭朝某个方向遥望了下,又快速收回视线,对蔻丹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这般的决心,似是对蔻丹说,更多的,也是对她自己说。
    同在京城之中,侯府和叶家离得算不得太远。
    虽说在叶家被堵了好半天,又被折腾了大半晌,江承晔终究不负众望,把新娘子给接过来了。
    厅堂之中一团喜气。
    宁阳侯和侯夫人端坐在上首,含笑望着新人一起行礼。
    宾客们发现了江老夫人不在场。但是到场祝贺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江、叶两家的至交。因着熟知江家的那些个内幕,大家心照不宣地将所有疑问压在了心底,并未有人开口询问。
    礼毕,新人入洞房。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身前的路。
    前面不知有谁搁了一张凳子没拿走,正巧就在她跟前十几尺处。
    江承晔发现了,不动声色伸手拉了叶兰馨一把。
    叶兰馨没防备,往他那边挪动了两步。刚巧就避开了那张凳子。
    她路过那处地方时,在红盖头下瞧见了此物,明白了江承晔那一拉的含义。因着不好开口说话,她便朝江承晔微微颔首示意,权当道谢。
    江承晔绷着脸也点了下头,当做回礼。可惜新娘子盖着盖头,压根没瞧见。
    江云昭望见哥哥这副傻样,忍不住在旁边直笑。
    江承晔如今满心里都是新娘子,自然是没看到江云昭的模样。
    可有人看见了。
    廖鸿先专注地盯着江云昭,半眯着眼,片刻也不去理会旁人。
    直到江云昭看向他,他才慢慢绽出一丝笑来。顾盼间,眸中神采隐现。
    江云昭丝毫没被他的模样打动。
    她一瞬间就想起来他方才的唐突行为,顿时脸色一沉,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看到自家媳妇儿这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坚定模样,廖大世子默默地、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过才一个很浅很浅的亲吻,她就羞恼得不肯搭理他了。
    这么怕羞,若是到了大婚之夜……
    他怕是要被她恨死了。
    ……
    这个时候,廖大世子无比庆幸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
    江云昭一旦答应了某事,就必然会尽力做到。
    若不是先前她答应他今天就说出最终的答案,依着她现在在气头上的模样,两个人单独见面说一说话的机会怕是都要没了。
    她不愿搭理他,廖鸿先没辙,只能自己主动地不断地在她眼前出现,静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肯理一理自己。
    江云昭本还打算拖到廖鸿先离去前的最后一刻才与他讲话。最终受不了他努力求存在感的模样,在他再一次悄无声息地从她眼前默默飘过时,出声唤住了他。
    “你若是有空……现在过来一下罢。”江云昭语毕,无视廖鸿先眸中突然散发出来的笑意,转过身就朝旁边偏僻的无人处行去。
    这一次廖鸿先到底没有乱来了。
    江云昭若是真恼了他,在大婚之夜将他踢下床,他也没辙不是?
    还是先哄好了自家小娘子,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再继续行那些不轨之事。
    两人站定后,江云昭初时还提防着廖鸿先。后来见他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就也慢慢放下了警惕。思量片刻,说道:“先前你说的那件事,我想过了。不如还是在王府住罢。”
    廖鸿先没防备她会给他这个答案,脱口而出道:“你确定?”
    眼见江云昭沉默不语,他只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你既是嫁了我,我必然要护好你。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各个没安好心。你这几年应付你家那些人已经极为疲累了,若是再……”
    “无妨。”江云昭轻声说道:“那些算不了什么。”
    “可是……”
    “当年你出宫后,也不是必须要住王府不可吧?为何会想也不想就住了进去?”江云昭慢慢地走到院中的一棵槐树旁,“因为那里是你父母生活过的地方。你住在那里,就好似与他们在一起。是也不是?”
    她探手抚上树干,“就比如这棵树。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爹爹当年栽下它时的模样,但是郑妈妈告诉过我,这棵树是爹爹亲手栽的。后来我每次看到它时,就总会想起爹爹。想他年少种下这棵树时是什么模样;再想他日日给树苗浇水,盼着它快快长大,又会是什么模样。”
    廖鸿先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往后倚着,靠在了大树旁的墙边。
    江云昭笑道:“若是回去,少不得要打一场持久的硬仗。虽说这事儿是我提出来的,可到时候我若是受欺负了,你可得给我做主。”
    她虽是在开玩笑,但廖鸿先明白,她是在宽他的心。
    他到底舍不得让她去面对那些人,沉沉叹息了声,闷闷说道:“机会就这一次,你可别后悔。”
    若是回去了,不将属于他的东西全夺回来,他是不肯罢手的。
    心里正天人交战着,突然,手上一暖。
    廖鸿先震惊地低下头,看向江云昭覆在他手背上的双手。
    江云昭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缓声道:“只要你肯一直护着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神色坦然语气坚定。廖鸿先被触动了,再也忍耐不得,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抱紧。
    这个拥抱丝毫不含欲.望,有的只是感动与思慕。
    少年清朗的气息瞬时间扑面而来,顷刻间就将她全部包裹。
    江云昭被他紧紧搂着,滞了片刻,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闭上眼,将脸颊贴近他的胸膛。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环抱住他,“我既然嫁了你,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他们留下来的所有,我都绝不容许旁人侵占!”
    “昭儿,昭儿……”廖鸿先一遍遍轻唤着她,总不厌倦,“你待我如此,我……绝不负你。”
    ……
    江承晔成亲后,家中大小事务便无需江云昭多管了。
    每日里,叶兰馨都跟在秦氏的身边,好生学着管理侯府的一切。
    她性子温婉和善,侯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江云昭看她与江承晞、江承晖说话时那耐心温柔的模样,心里很是欢喜。
    ——离开江家,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两个幼弟了。母亲事务繁忙,无法镇日里陪着他们。如今有大嫂看护着,她到底松了口气。
    秦氏对叶兰馨也很是满意,偶尔说起不满之处,也只一点,那就是叶兰馨太爱害羞、话太少了。
    “这般柔顺的性子,怎么镇得住下人?”秦氏想到这个就直叹气,“那些个心思多的口舌伶俐的,怕是会窃喜不已了。”
    江云昭笑道:“母亲这是多虑了。如今府里统共就我们几人,嫂嫂心思简单点又有何不可?就算偶有不听话的下人,自有哥哥护着,您呐,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秦氏不知廖鸿先提出过他们可以到外面住,也不知江云昭拒了他的提议。
    听到女儿的话后,她心中的忧虑又转到了江云昭身上,“王府里的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过去后,事事小心着点。”
    说罢,她到底不够放心,又细细叮嘱了江云昭许多注意事项。
    听了母亲千万般的嘱咐,江云昭这才明白过来,秦氏对叶兰馨有怨是假,对她太过担忧才是真。
    因着日日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吃亏,她心思烦乱,这才会挑了叶兰馨的不是来说。
    江云昭心中温暖,却也看不得母亲为自己操心,便道:“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是有几件事要求着母亲帮忙,还望您能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