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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听见他这么说,崔粲然立刻蹬鼻子上脸,冲他笑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啧啧,那模样,说是小人得志都是在夸她。
    段琛不忍直视,只是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有话就说。崔粲然赶紧坐直了身体,对段琛说道,“我跟沈明旸表了忠心,说愿意和段珙一起帮他共建天下大同。他就问,为什么我敢替段珙打包票,我就说了,就算段珙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他愿意。”她对段琛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换了个芯子的关系,明明是自己那张脸,段琛硬是觉得那一笑被崔粲然笑出了花开的模样。
    “我想沈明旸是聪明人,又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肯定听得出来我的言下之意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任何君主都不希望自己的属国强大起来,而任何的属国也不希望一辈子臣服在他人脚下。段珙不臣之心早已有之,只是囿于南疆尚且不够强大所以不敢妄动。而朝廷五年前才经历了夺嫡之争,生息也未恢复,对于双方来讲,眼下并非开战的最好时机。然而,五年的时间,朝廷内外可能都休养得差不多了,沈明旸这些年来对门阀打压也进行得还算顺利,我猜,过不了多久,最多三年时间,沈明旸就应该腾出手来对付南疆和吐蕃了。段珙从来都不是安分的主儿,我就不信沈明旸看不出来你根本没有办法牵制他。这次跟沈明旸如此说,我就希望他还能记起来,在他的后宫当中还养了你这么一个现成的人物。”
    “没有哪个主家会养一个废物在身边的,沈明旸更加不会。如果你没有用处了,他早就一刀杀了你;但事实上这些年来你在他后宫里的用处也并不大——诶诶诶,你瞪我干嘛,我说的可是实话。你是没什么用处啊,除了浪费粮食,给沈明旸树大旗,你还有什么用处?”
    眼看着话题就要转到对他的人生攻击上面,段琛赶紧截住崔粲然,“赶紧说后面的。”
    哦哦。崔粲然反应过来,续道,“刚才说到你在他宫里除了浪费粮食,给他树大旗之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对吧?”
    你完全不用再重复一遍!
    段琛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崔粲然就当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但眼下呢,这个一直在他宫里浪费粮食的人突然有了其他用处。这个用处就是——或许可以让南疆换个主子呢。段珙不算个好国主,尤其是对于沈明旸来说。他需要的是个心机深沉但又不不能高于他,可以好好治理南疆但又不能威胁到朝廷的人来当南疆国主。很明显啊,段珙不是这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他的才干为人,但我想,你那么多个兄弟,在老国主没有立新世子的情况下,他能脱颖而出,这本身就不容易吧。也怪不得沈明旸会不满意他了。而你呢?你是质子,在北廷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和北廷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你离开南疆时年岁尚小,就算那里还有你曾经的支持者,想必也不多了吧?如此一来,北廷可不就成了你最大的倚仗了?沈明旸想要换个南疆国主,你就是最合适的。”
    崔粲然笑嘻嘻地偏头看着他,“诶,你想没有想过,重新回去当南疆的国主啊?”
    段琛不甚在意地一笑,“那个国主有什么好当的?就算成了南疆国主,很多东西也是身不由己的。如果是那样,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
    他的眼睛里淡淡的,清晨煦暖的阳光倒映进他的眼里,好像琉璃一般明亮。那双眼睛,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中,什么都映不进去一般。
    崔粲然呆了呆,片刻之后才嚷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这原本就应该是你的东西,你现在只不过是把它拿回来了而已啊。还有,难道你就真的要在这后宫里面呆一辈子吗?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生死全都掌握在别人手上?”
    崔粲然眉头攒得紧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赞同。
    段琛看了她那样子,忍不住一笑。的确,这些事情在崔粲然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她的想要的就要去争去抢,如果按照她的人生准则来看的话,自己这些想法,的确太消极了。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我就愿意呆在这后宫里一辈子啊。”段琛看她,“我不想去当劳什子国主,和我想出去,并不冲突。”
    崔粲然懂了。
    段琛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儿叫不恋权位,但换成大多数女人来看的话,他这就是没有出息。
    崔粲然肯定不会觉得他没出息。如果放在以前,她十几岁的时候,段琛这种行为她不会鄙视但也不会放在眼中。她天生就喜欢追求闪耀的东西,最大最亮的那个她最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眼就相中沈明旸。然而走了一圈儿,她对段琛这样的行为,居然表示了理解。
    自从重生到段琛身边开始,崔粲然就知道他跟自己以前遇见过相处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蛰伏那么久,不为什么大业,只是想保命。权力女人,或许在他眼中还不及一次郊游踏青来得重要。
    只是,听见他不喜欢,崔粲然还是有些低落。毕竟,她一门心思想要让段琛回到南疆去当国主,她做的努力,人家却不喜欢……
    段琛看着她渐渐消沉的脸,也明白过来,崔粲然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让他回到南疆。
    在她眼中,自己有今日境遇,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他段琛现在已经在南疆当了国主了。如今她回来了,又恰好重生在了他身边,自然就要想办法去弥补了。弥补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曾经失去的还给他。
    然而,她想必并不清楚,这些纵然是还他了,他也不想要。
    南疆国主,说得好听,却还不是沈明旸的臣子?或许是因为她的关系,他对沈明旸这个人喜欢不起来。哪怕是当他的臣子,段琛也是不愿意的。一想到将来要臣服在他脚下,跟他勾心斗角,段琛就觉得不适应。再说了,那个南疆国主,上不上的下不下,这些年来他也看在眼中,不过是个左右为难的位置,做好了沈明旸不高兴,做不好下面的臣民不高兴,再加上那些大臣们,比他现在这个质子还要憋屈,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况且,政务太繁杂,他不愿意伤神又伤身。天生就不是那块料,他还是不要去做自己力不能逮的事情了。
    崔粲然这番心意,恐怕……诶,也称不上辜负。她一门儿心思想要补偿,却只愿意补偿她想提供的,从没想过段琛愿不愿意要,说到底,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只是到底是她的一番情意,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段琛总还是要承她这份情的。
    这样想着,他冲崔粲然笑了笑,说道,“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多谢你费的这番周折了。”
    崔粲然抬起头来,段琛的笑容明净好似此刻窗外暖阳,明知道他是在敷衍,但她心中就是一松。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小宫女的声音,“涟漪姐姐,皇后娘娘身边的流霞姑姑叫你过去呢。”
    崔粲然和段琛俱是一惊,片刻之后,段琛才站起身来冲门外那个小宫女说道,“就来。”言罢便对崔粲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麻烦给个作收好不?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流霞早就已经等在外面了。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地位非同寻常,段琛过去的时候,她四周的宫女太监们站了一路,看上去声势浩大。见了段琛,她不阴不阳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家娘娘请姑姑过去一趟。”
    段琛从未见过流霞,不过眼下他既然知道了崔粲然的身份,昨天晚上沈明旸又对着他放了一晚上的烟花,流霞过来请他,他也大概猜到了是干什么——争风吃醋!宫里的这些女人就是这么无聊。段琛只觉得刚刚和崔粲然交换了身体时的那种操蛋的感觉又回来了。宫里女人的手段他多少也知道些。这梅若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听见说做过什么,但那也并不代表着她真的就没有。或许人家只是隐藏得好罢了。
    为了避免他成为梅若华和崔粲然争宠的牺牲品,也未必避免崔粲然欠他更多,段琛觉得自己有必要先问清楚梅若华是不是真的那么大的胆子想让他死在吹雪殿里。他上前一步,却没有跟着流霞的脚步一起走,而是开口问道,“流霞姑姑,不知道娘娘叫奴婢过去,是做什么?”
    流霞回过头来,先是微微惊讶地一愣,随即又是那副不阴不阳的笑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娘娘最是心善了,她叫你过去,这宫里上上下下不多时便会传遍,难道她还能当着这么多人吃了你不成?你放心,娘娘不过是想问问世子的情况,你和世子落水那天就把你们鹤唳园里的人叫过去问了话了。只是,你们园子里,一个懵懵懂懂,一个头脑不清,还有一个更是个老油条,个个一问三不知,娘娘只能派我过来叫你了。”说到这里,她笑容微冷,看向段琛目光也仿佛是冷箭,嗖嗖嗖地朝他射过去,“你这么心虚,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这么害怕娘娘?”
    这些女人……也不知道沈明旸怎么受得了……
    流霞把理由摆得如此明白清楚,段琛就是想推辞都没有办法了。他一面同情着沈明旸,一面同情着自己,跟着流霞一起朝着吹雪殿的方向走去。
    才刚刚进吹雪殿,就听见一阵琴声。琴声的确优美,虽然比不上当世大家,但在闺阁小姐中也算是一等一了。梅若华被人称为当世才女,虽不乏溢美之词,然而如今听其琴音,倒也还算是对得起她“才女”之名。
    流霞听见琴音,就转过头来朝段琛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段琛没有理她,她像是没感觉一样,冲旁边侍立着的小宫女问道,“娘娘又在弹琴了吗?”
    那个小宫女赶紧答道,“娘娘说她新得了一本琴谱,想要好好钻研钻研,想等陛下过来时谈给陛下听。”
    流霞又瞟了一眼她身后老神在在的段琛,笑道,“娘娘真是的。她的琴艺如此高超,还有什么琴谱能难倒她?我听她刚才弹的曲子,其中并无凝滞之处,想必已经疏通了中间的关节脉络,还用钻研什么?”
    段琛对她这种王婆卖瓜,卖得还如此明显且浅薄的行为无语凝噎。
    你想要在你小姐的情敌面前表达你家小姐的高大上也不要这么明显行不行?那琴曲,他段琛虽然称不上行家,但也不至于听出来,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么?还有还有,你那个眼睛一直在往他身上瞟是什么意思?鄙视你就正大光明地鄙视好么?这种不阴不阳的,算个什么?
    段琛不想搭理流霞。他自觉他是个男人,还不至于跟流霞这么一个小宫女计较。然而他的没反应,在流霞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见段琛偏头过去,明显不想再理她,流霞自觉戳到了段琛的痛楚,转过头来对他笑得十分温婉,“有这么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主子,就是好。是不是听她的天籁清音,连心灵仿佛也跟着一起洗涤了呢。涟漪姑姑,刚才我家主子弹的这首曲子你可曾听过?”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掩唇一笑,抬着眼角看段琛,“哦,我倒忘了,姑姑…...或许连琴都不会弹呢……”
    她话音落下,殿中立刻想起了一阵虽然低,但足以让段琛听见的带着奚落意味的笑声。如果是真的涟漪,会弹琴的可能性真的不大,听懂这曲子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也真够下作的。
    段琛没有接口,而是径自说道,“姑姑不是说娘娘要见我么?还请姑姑带路。”说着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流霞见段琛根本不接招,顿感无趣,脸上立刻露出失落的神情,“哼”了一声,满脸不快地对段琛说道,“你倒是着急。跟我来吧。”说完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段琛跟上流霞的脚步,一路朝着吹雪殿后面行去。他从未到过这里,这是第一次来,却发现这吹雪殿里却是别有洞天。
    外表庄严威武的吹雪殿,有两个后花园,一个种着各色鲜花,是一般宫殿里都配备的。而另一个,则要大得多,里面种满了梅花。此刻正是寒梅盛开的季节,老远就闻到一股暗香。流霞一边带着他朝梅园里面行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道,“这园子啊,可是陛下特意准备给皇后娘娘的呢。当年他们还未成婚时,陛下就曾送了我家娘娘一整山他亲手种下的各色梅花。这段往事到现在都还在京中传扬,人人都赞陛下对我家娘娘情深意重,就是后来的昭烈皇后都不能比呢。”说到此处,她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浓了,“说来也是好笑。昭烈皇后生平最爱吃醋,和陛下成婚那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醋不知道吃了多少。她一直想要跟我家娘娘比,连陛下曾经送了我家娘娘满山的梅花都要比。可陛下哪儿会理她呀,她硬是用自己的私房,在陇西给自己建了一座玫瑰园,还大肆宴请宾客,告诉其他人那园子是陛下送给她的。哼,陛下生平最恨奢华,当日又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知道了她做的那些混事,立刻就发了火。她的玫瑰园子也就成了好大的一个笑话呢。”
    “都说昭烈皇后貌若天仙,可还不是做了东施效颦的事情来?真是笑死人了。”流霞笑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附和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身后的段琛一眼,见他神情木然,对这些往事完全不感兴趣,流霞连忙把话题转回到梅若华身上,“后来娘娘进了宫,成了陛下的皇后,不能时常出宫,陛下就吩咐人将那座山上的梅花移栽了一些在宫里,一方面让娘娘在宫里也能赏梅,一方面,也是他们感情的一个见证吧。”
    流霞转过头来对段琛面露一笑,眼睛里满是挑衅,“你说,陛下对娘娘,是不是很好?”
    段琛一副八风不动的神情,淡淡的一句话就将流霞的话给挡了回去,“陛下待娘娘,自然是好的。”
    流霞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感无趣,又白了段琛一眼,当下便再也不说话,转过身去径自带路了。
    段琛虽然看不见流霞脸上此刻的表情,但猜也猜得到。不知道这宫里的大宫女是不是都是这样,一个采薇是如此,一个流霞也是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沈明旸对她们主子有多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只要她们彼此还存在一天,沈明旸对她们的好与不好,都是一种伤害。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朝前面走去,还好离梅若华已经不远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们都到了园子中间的那个小亭子外面,梅若华一身白衣,坐在一架焦尾古琴面前,正在轻拢慢捻,连他们走近了也没有抬起头来。
    北风吹来,梅影摇曳,暗香浮动,前方还有一名白衣美人衣袂翩飞,青丝浮动,怎么看,都是一副美景。只可惜,段琛对这样经常出现在话本子里的场景早已经无感了,况且他既不是沈明旸,也不是崔粲然,既不需要梅若华以美色侍人,也不需要她以美色压人,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
    不过,看着她上下翻飞得十分好看的衣袖,段琛想到的却是一件十分煞风景的事情:梅若华,她不冷么?要知道,昨天的雪还没有化,眼下正是北风吹得欢快的时候,而她又不像崔粲然那样有神功护体,她究竟是怎么抗住这样的温度的?
    梅若华和流霞当然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梅若华一曲弹罢,流霞才拾级而上,跟她行了一个礼,低声道,“小姐,人过来了。”梅若华低低垂了垂眸,算是知道了。这才拿起放在旁边的大氅将自己包住,冲站在台阶下面的段琛伸出保养得十分细腻柔滑的玉手,朝他招了招,曼声道,“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能否给个作收了呢呢?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段琛依言走到了亭中。还没有走近,他就感到一阵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这亭子里四面通风,虽然有两面挂上了帷幔,但也不会这么暖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亭子看着虽然小,但却在四周都放上了大大的炭盆,他才刚刚走进来,所以一开始也并未看见。盆中用的是极品银丝炭,不仅没有半点儿味道,连烟都没有。
    银丝炭是炭中极品,每年出产极少,就连皇室当中,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梅若华就这么几大盆几大盆地拿来熏盆子,也算是大手笔了。
    段琛压住心中那点儿不舒服,朝梅若华行了一个礼,道了声万福,便站在了一旁。梅若华从琴凳前面转过身来,看着段琛问道,“你便是段琛世子身边的宫女涟漪?”见段琛点头,她又问道,“你可知,本宫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段琛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他一个小宫女,怎么会知道什么失传已久的琴曲?梅若华炫耀都已经炫耀到一个宫女面前了,她这个皇后当得也真够无聊的。段琛抬眼看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面露得色的流霞,觉得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梅若华做作矫情,她的丫鬟也和她一样。崔粲然倒是不矫情不做作,但她刁蛮泼辣,她的丫鬟也像她。
    段琛摇了摇头。梅若华见他摇头,顿时觉得十分满意,对他说道,“这首曲子是失传已久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段琛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她一句:你既然知道,刚才又何必再问?
    只可惜梅若华听不见。只听她又用一种听了让人十分想打她的曼妙声音说道,“本宫的母亲曾经时常教导本宫,以色侍人不得长久,尤其是像陛下这样的明君,更不可能只看女子的长相,这品德才学也是十分重要的。”
    她身边的流霞赶紧凑上来捧哏,“娘娘,你这话就说错了。涟漪姑姑容貌寻常,万万称不上美人的,如何又能叫‘以色侍人’呢?”她说完才像是发现段琛这么大个人一直立在这里一样,“哎呀”了一声,对段琛说道,“涟漪姑姑,娘娘宠我,我这人说话一向没轻没重的,你还请不要见怪啊。”
    段琛觉得好笑。这些女人啊,真是太无聊了。长久地被关在宫中,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果然成天满脑子就是怎么争宠和打击情敌。
    他口中说了声“岂敢”,梅若华又说道,“刚才本宫的话虽然有些重,但还请姑姑听进去。”她脸上挂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上面写着“一般人我不告诉她”几个大字,对段琛说道,“这些话本应该由你母亲来告诉你的,但本宫想着,你既然已经入了宫,想必家境并不十分好,你的母亲或许已经不在了。本宫就多事一回,教一教你这女子为人处世的方式了。”
    段琛垂眸看着地面,口中毫无起伏地说道,“娘娘母仪天下,为万民之母,何来多事之说?”
    他这句恭维话说得梅若华立刻眉眼带笑。流霞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梅若华又浅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她声音又轻又柔,让人听了颇觉熨帖,只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可不就像她声音那样好听了,“本宫听说,昨天晚上陛下在甘露殿放了一晚上的烟花,你也在?”
    段琛忍不住想笑,说好的叫他来是问世子的近况呢?兜了这么大一圈儿终于开始露爪子了么?他道了一声“是”,便垂首站在那里,再没其他反应。
    梅若华和流霞看得俱是一愣。一般来讲,人家老婆都找上门来了,况且那个老婆还是当朝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个小宫女就是不吓得屁滚尿流,眼下也应该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顺便辩解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他倒好,答了声“是”之后便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把梅若华放在眼中一样。
    梅若华和流霞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向段琛,问道,“这么说,昨天晚上陛下放的那烟花是为了你,这就是真的了?”
    段琛又答了个“是”,之前他还觉得这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无聊透顶,可现在,他却想要继续看看,等下梅若华会有什么反应。
    听他还是这样的一句,梅若华有点儿生气了,原本就比较白的脸蛋儿现下更白了几分。她的忠心大丫鬟流霞赶紧喝道,“大胆!你这贱蹄子,狐媚陛下不说,还让陛下大晚上的在雪地里为你放劳什子烟花而不劝诫,陛下龙体何等重要,若是有个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刚才陪着梅若华的那个小宫女在流霞来了之后就离开了,此刻亭子里面只有他们三人。流霞骤然发难,段琛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明显不悦的声音,“朕的身体能有什么差池?你这是盼着朕有什么么?”
    梅若华脸上青一阵的白一阵,可却还是没有站起身来迎接他,倒是流霞,听见沈明旸的声音就赶紧蹲了下去给他行礼。
    沈明旸越过段琛,径自走到梅若华面前,也不叫流霞起来,沉声问道,“你家娘娘身子弱,你还让她在风口上吹,你这丫鬟,莫不是也不把你家小姐的身家性命放在眼中?”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流霞脸色一白,正要辩驳,抬起眼睛一看,才发现沈明旸脸色从未有过的黑沉,那到了嘴边的辩解被她嗫嚅两声,又咽了回去。
    他一身龙袍,鞋上还沾了露水,显然是刚刚下了早朝就匆匆赶过来的。梅若华见他脸色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了他的袖子关心道,“还说我呢,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不把大氅披上?小泉子也是该死,伺候个人都伺候不好,该打板子。”她朝后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小泉子根本就没跟上来,沈明旸是一个人过来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似笑非笑地对沈明旸说道,“哦,你来得急,想来小泉子没跟上。”
    沈明旸笑了笑,答道,“我的大氅昨晚上叫她拿去了,还没还我呢。”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段琛,脸上再没有半分避讳。
    梅若华脸色更白,整个身子也有摇摇欲坠,整个人看上去凄楚异常,却还要咬着牙故作坚强地说道,“哦,这位涟漪姑娘,就是陛下你新的红颜知己。”她目光带水,似嗔似怨地看了沈明旸一眼,强颜欢笑道,“怪道我才刚刚叫了涟漪姑娘过来听曲子,陛下你就巴巴地赶过来了。原来就是怕我对她做什么。”似乎是想到这里让她更加伤心,刚才还是要倒不倒的,这些就直接朝着流霞的放下倒了过去。
    沈明旸赶紧抱住她,将她放到琴凳上,还没有说话,梅若华就已经开始哀哀哭泣,“原来我们多年情意,你会这么想我!一个外人尚且不会怀疑我会做坏事,可你却要这样……”
    段琛简直看不下去了。沈明旸是眼瞎么?他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呢?还有崔粲然,她是脑残么?她怎么就会被这么一个女人给打败呢?
    段琛觉得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自戳双目了,为了避免他等下不忍直视要自残,赶紧跟沈明旸和梅若华行了个礼,说道,“陛下,娘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告辞了。”沈明旸要去哄他的二老婆,他段琛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太好。
    话说完段琛就举步朝外面走去,谁知刚刚走出亭子,沈明旸就在他身后喝道,“你干嘛?”当下梅若华也不抱了,直接扔给流霞,大步走了出来,拉住段琛的胳膊,对他低声说道,“你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