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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虽然心中早有了决断,可当这天真的要到来时,谢清溪也忍不住晃神。
    三日之后,皇帝与乾清宫中颁布就藩诏书,成王就藩蜀地文川,恪王就藩叶城,二皇子就藩河南信阳。
    大皇子因王爵被夺,失去了就藩的资格,皇上如今只命他留在京中读书。
    如今就藩的诏书既然颁布了,便要进宫谢恩,连谢清溪都要跟着一块进去。谢清溪不用给皇上谢恩,只要给太后磕头就好,不过这会再见太后,原本看起来只有六十出头的人,这会真的象七十几岁的老太太了,打扮的依旧是低调贵气,可是脸上的灰败却是掩不住了。
    她瞧着谢清溪也没多说,只吩咐到了叶城好生跟陆庭舟过日子,这会连早日开枝散叶的话都没说,就让谢清溪回去了。
    这边跟宫里头告别了,就该回娘家拜别亲爹娘了。
    陆庭舟特意选了个日子,礼物足足带了两大车的,去的时候还一直问她要不要多带点。其实谢清溪很想和他说,我把我爹娘的亲闺女都要拐跑了,你就算给他们金山银山,他两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不过如今陆庭舟的心理负担已经挺重的了,谢清溪玩笑话说重了,他当真了。
    可等到了谢家,一进门就看见谢树元,瞧见他两鬓的霜白时,谢清溪自个就先哭出来了。原本是该到老太太院子里去看看的,可这情况,谢树元只得让人将她领着去了萧氏院子里。
    萧氏原本还面带笑容呢,看见她泪眼朦胧的,还一个劲地安慰她。可安慰来安慰去,也只说到了叶城,好好生活,却决口不提他们回不回得来的事情。
    谢清溪原先还以为自己可以帅气地和亲人们说再见,可当真看见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爱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爹娘,她发现离别两个字太难,太难。
    好不容易萧氏将她哄的不哭了,萧氏只问她府里收拾好了,庄子、铺子可安置了妥当的人。谢清溪一概点头,陆庭舟身边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叫安兴的,恪王府的一半产业都是他在管理。
    如今谢清溪在京中的陪嫁庄子和铺子,也一并交给他打理。不过陆庭舟也吩咐了,账册还是弄两本,一个季度就往叶城送一回。
    萧氏听了也是满意,只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出嫁的时候,我该让人去叶城买些铺子的,如今你过去了,也别嫌麻烦,让人在外头看着,挑繁华地界的铺子买,铺面要大要好,至于做的买卖。我给你的余庆就是个好的,这会你走,把人也带上,免得到了那边两眼一抓瞎。”
    萧氏这么吩咐着,谢清溪又想哭了。
    不过好歹忍不住了,回回都哭就太没出息了。
    等她见了谢树元的时候,还和他说要好生同她娘过来着,谢树元敲了下她的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九月初七,成王启程前往川蜀。
    十月初三,恪王前往叶城。
    恪王府走的时候,王府有一千王府侍卫,皇上又怕路上不太平,便又派了两千侍卫护送他们前往叶城。
    谢家只有谢清骏去送谢清溪的,听说谢清湛这几日生病了,谢树元和谢清懋都照顾他。谢清溪知道,肯定是六哥哥想干什么事,被她爹发现了,所以和二哥哥一块看着他呢。
    她眼睛一酸,就觉得六哥哥要是来送她也好的,说不定爹爹和二哥哥也能来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清骏,咱们便再次别过吧,”陆庭舟骑在马上看着谢清骏温和笑道。
    谢清骏点了点头,问:“我能和王妃娘娘道别吗?”
    陆庭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骑在马上,回头看着他打马朝着后面清溪的马车而去。
    因外面都是侍卫,所以谢清溪连帘子都不能掀开,两人只隔着车子说话。
    谢清骏说:“哥哥要回去了,”停顿了好久,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好好的,到了给我们写信。”
    “我会的,”谢清溪没敢多说话,因为她怕一开口就又会哭出来。
    此时刚好刮过一阵风,谢清骏觉得这风沙可真是太大了,吹的他眼睛都红了。
    ☆、第188章 路上偶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叶城到京城,若是快马加鞭,半月便可直达。但是若是三千人前往,那势必速度不会太快。这回前往叶城,恪王府都快被搬空了,一副爷一家走了再也不回来的架势。
    谢清溪一直是坐在马车之中的,只是她从未做过这么长途的马车。这么多年她唯一一次的长途旅行便是从金陵回京城,不过那时候是从水路上走,她虽然也晕船,不过晕着晕着也就习惯了。
    至于这会,她突然才发现自己居然连马车的都晕了。他们走的是官道,但是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就连官道都颠簸不已。
    三千的侍卫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兵马了,沿途的辎重也是要他们亲自运输。所以没过几天,就连谢清溪都在怀疑,皇帝赏赐他们这两千的兵马,究竟是保护他们到叶城,还是为了拖累他们。
    这样多的人沿途的驿站是肯定住不了了,一开始陆庭舟还想让谢清溪住到驿站去,自己则和兵士们住到外面去,谢清溪没答应,毕竟她和陆庭舟是夫妻一体的,哪有她丢下陆庭舟自个去享福了。
    其实赶路谢清溪倒是都不怕,她怕的就是路上没有洗澡洗头的地方。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别说是洗澡了,就算是想游泳都行。如今在外头多少还是有些不便,好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多,也还算是适应。
    晚上的时候,陆庭舟抱着她躺在行军床上,也就他们两这身份,如今还能睡在床上。听朱砂这两天说,她们睡的榻太矮了,身上都被各种虫子咬出了包。好在她这几个大丫鬟各个都算是顶用的,如今也每一个人叫苦的。
    谢清溪忍不住笑道:“咱们这是去就藩呢,还是去逃难啊?”
    陆庭舟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说道:“还是早日回叶城的好,近月来塞外的那些异族又有了异动,只怕会有变数。”
    谢清溪知道,别看在新中国大家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可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书,汉人和塞外民族的战争真是贯穿始终,长城这一伟大的历史遗迹,就是为了抵抗塞外异族而修建的。
    陆庭舟手中有一支力量,在消息上,只怕他比皇帝的消息都要灵通。如今他既然说塞外有异动,只怕如今是真的有了变动。
    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的,为何突然又生了变化。
    “当年太、祖皇上率先将士,将塞外民族驱逐至雁门关外数千里,大破五胡,杀敌十万余人,让五胡在几十年内再无余力进犯中原。后我皇祖父、皇父都在边境压以重兵,这些年来边境一直相安无事,”陆庭舟在提到太祖、他的皇祖父、他的皇父时,语气中的自豪简直是挡不住。
    谢清溪撑起手臂看着他,或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一提到保家卫国便有说不出的热血,就连冷淡如陆庭舟都不例外。
    “不过我们在繁荣发展,这些异族也在休养生息,特别是近年来边关动静频频,塞外之人不时地南下掠夺我们的村庄,屠杀我们的百姓,”陆庭舟看着谢清溪。
    谢清溪突然愣了一下,为什么皇帝可以那么轻易地给陆庭舟加那么的徒有的罪名,为什么皇帝可以那么轻易地让他背黑锅,不是他没明察,而是因为他想走了。
    陆庭舟想留下的时候,谁也赶不走他。但是他想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他。
    “皇兄在很多大事之上太过犹豫,做不到当断则断,你以为马市为何要重开,这就是我们大齐在向这些塞外人示弱,在告诉他们,我们怕了他们,”陆庭舟咬牙道。
    谢清溪忍不住盯着他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热血,这样不冷静的陆庭舟,可是她不仅没觉得意外,反而觉得他这样的情绪外露反而很好。
    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都无动于衷呢,或许心里头藏了几件能影响他的事情,反而是好事。
    “所以你才想回叶城的?”谢清溪知道叶城是边关重城,与大同、宣府、辽关一样是抵御塞外的重镇,这些地方都有重兵防守。
    陆庭舟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心里头的事情告诉谢清溪,毕竟谢清溪这样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离开,他自然不能再对她有所隐瞒了。
    谢清溪点头,轻声笑道:“真好,这样真好。”
    “什么真好,”陆庭舟伸手抚过她的额头。
    谢清溪只是笑,却不再说话。
    保家卫国,这样真的很好。
    ********
    虽说他们不是打仗行军,可是陆庭舟着急前往叶城,一路上行军很快。没过几日,雪青就病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敢说,后来是丹墨看出来的。她求到谢清溪跟前来,谢清溪赶紧让随军的大夫过来替她看了。
    好在只是风寒而已,并不碍事,只需要静养几天便好。谢清溪又派了个小丫鬟去伺候她,朱砂和月白坐在马车里的伺候谢清溪的时候,两人都不太敢抬头。
    雪青也是大丫鬟,她生病了,其实她们三人都知道。但是雪青怕这会病了,会被扔在后面不能跟着她们一块走,所以哀求她们不要和王妃说。
    谢清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冷笑了一声问道:“在你们心里面,我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你们谁病了,就把你们扔了不管。”
    “小姐,”朱砂忍不住叫道。谢清溪原本是想让朱砂回谢家的,她的家人都在谢家,回去嫁人之后再回谢家当个管事妈妈,也算是谢清溪对她的安排。
    不过朱砂自己不愿意,她说她跟在谢清溪身边十几年了,打小两人就是一块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谢清溪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对她和丹墨红过脸,朱砂自己愿意跟着她一块走。
    丹墨也是的,她娘是萧氏的陪嫁,她跟在谢清溪身边。如今谢清溪还没给她们两找个贴面的婆家呢,她们倒是跟着她一块来边境受苦了。
    最后还是朱砂忍不住说道:“是玉润前两日去打水的时候,被军士调笑了两句,后来她和雪青抱怨了几句。所以雪青病了就不敢说,生怕被落在后头,跟这些军士一块走,到时候她一个姑娘家。”
    谢清溪一听脸都气的白了,连她的丫鬟都敢动,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她原本是想立即找了陆庭舟,可随后却又冷静了下来。这些兵丁都是皇上派来的,人家是领着圣旨来的,为首的裨将叫赵超,为人高傲地很。
    她立即跟朱砂说道:“如今咱们不好和这些人正面起冲突,日后这些打水的活,你就交给小厮去看,但凡是丫鬟一律都不要再单独去打水,还有平日最好不好下车,尽量待在马车里。”
    朱砂点了点头。
    虽然谢清溪没说,可没过两日陆庭舟还是察觉到了这点细小的变化。待卫戌报告给他的时候,陆庭舟气得脸色铁青。
    卫戌立即劝道:“王爷,如今这帮人不过是仗着皇命在身罢了。王妃娘娘想必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方令侍女们避让的,如今侍女们终日躲在马车之中,定会相安无事的。”
    卫戌明面上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但是实际上他也是长庚卫中一员。如今王爷就藩叶城,长庚卫也一分为二,一是继续留守京城,另外则是跟着王爷前往叶城。
    裴方如今不在此处,护卫王爷之事自然就留在了卫戌身上,他生怕这会王爷会动怒,而针对这些兵士。这些默默无名的小兵自然无关紧要,但万一要是哗变的话,他就罪该万死了。
    陆庭舟握紧拳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叫赵超的,以为自己是皇上派来的,就敢把自己这个王爷不放在眼中。无非就是觉得他再也不是上京城内那个煊赫的恪王爷,只是个不受宠的藩王罢了。
    此时已是十月了,越往北边走,天气就越发地冷。就连谢清溪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冷风从车门还有车窗的缝隙里头灌进来。
    因为她们从京城的时候,京里头还是凉爽的天气。所以那会马车只是简单的加固,并没有象冬天马车那样将四面都严密地堵起来。
    谢清溪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北风那个吹呀。
    她穿了厚实的衣裳,也让这些丫鬟赶紧将自己的衣裳找出来。好在听外面的人说,要不了几天就能到叶城了。
    这日,刚好行至一处村落,不过陆庭舟下令在村外扎营,不许打扰村中的百姓。谢清溪照旧坐在马车中,等着营帐扎好之后,再下车。
    可她一直没等到有人请她去营帐,反而听到外面越来越喧闹的声音,她有些不安,朱砂想要出去看看,谢清溪都不准。
    一直到外面齐力的声音响起,他恭敬地说道:“王妃,营帐已经扎好,王爷让奴才过来请王妃过去。”
    谢清溪点头,这才让朱砂扶着她下车去。谁知一到了车外,就瞧见平时在车马四周的侍卫都少了许多,她没有问,只是垂头跟着齐力往营帐走了。
    待齐力将她送至营帐时,谢清溪才忍不住问道:“齐公公,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会这般喧闹。”
    齐力只说道:“奴才也不知,王爷只命奴才送王妃娘娘回来。”
    谢清溪点头,便不再问。
    此时不远处的村落之中,一个少年将一个穿着青布粉裙的姑娘护在身后,对面一群穿着盔甲的人正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一群当兵的,不去保家卫国,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事,”少年一身藏青色衣服,头上只用银簪子束起,看起来有些潦草狼狈,可偏偏他面容英俊,即便此时穿着粗糙,可一身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你这小子,大爷我不过是同她问个路罢了,什么叫欺负,”此时最前头的兵丁手上血迹斑斑的,正是方才被这少年用剑刺伤的。
    这个村落乃处于边境,本就民风彪悍,此时这边的动静显然是惊动了村庄上的人,一时间村中所有的男子都拿着平日上山打猎用的刀和箭匆匆赶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村庄里最勇猛的男子,此时从后面冲出来一个有些瘦弱的人,一把拉住那女孩,哭喊道:“妹妹,你没事吧?”
    姑娘瞧着她哥哥这么文弱的模样,便立即安慰道:“没事的,是公子救了我。”
    “你们是从哪来的?”庄子为首的男子问道,他面容黝黑,如今虽是寒风凌烈,不过他穿着依旧单薄,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将衣裳撑得鼓鼓的,浑身散发着威武强悍的气概。
    这些军士乃是京城大营里调出来的,一向以天子近卫自居,如今来到这边陲小村落自然看不上这些村民,立即便有人回复道:“大爷从京城来,不过是过来问问这里哪儿有水,你们这些蛮子想要干嘛。”
    “我们不是蛮子,我们也是汉民,”大汉虽外表强悍凶猛,但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他知道这些人乃是朝廷的兵,他虽不怕这些人,但也不愿村子上的人得罪这些兵士。于是他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村上用水都是从那边的河里取的,你们往北直走就能看见了。”
    随后大汉就要领着村里的人离开,谁知那受伤的兵士却指着拿剑的少年,大声说:“这小崽子伤了大爷的手,今个他要是不留下一只胳膊,谁都别想走。”
    这些兵士平日在京城受尽上官管束,如今到了边境,自认为是高人一等,根本不将这帮村民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