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饿死了,还有粥吗?”乔宇拿着碗扑到锅边,将最后的小米粥倒在碗里:“你们不好好吃,我就不客气了。”
白颖珊无精打彩,燕南和黄轩愕然看着乔宇,这位的岳母去世,他还欢脱得像一只来郊游的兔子,黄轩没好气地将碗放桌上,“砰”地一声:“你有完没完?”
“没完。”乔宇没睡好,黑眼圈浮上来,活似熊猫:“重头戏还没来。”
黄轩听得云里雾里,白安安却似有所悟:“我和你们一起守夜。”
白天是寂寥的一天,白绍堂带着众人去山林选好的风水宝地,妻子死后将要葬在这里,这地方在半山腰上,迎面对着小村庄,可成遥望之势。
墓坑已经挖好,乔宇说道:“岳父,要将岳母土葬?”
土葬的弊端一目了然,尸体腐烂,虫咬蚁噬,白颖珊悲从中来:“爸!”
“这是你妈生前的愿望,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能看到白家的老宅子,还有。”白绍堂沉声道:“她不想被火烧。”
这话更像一记重锤打在心上,白颖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乔宇默默地掏出朱砂细密地撒在墓坑四周,又掏出几张符纸,不妨被白绍堂将符纸夺走:“人死如灯灭,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你要有心,下葬时多叩几个头。”
乔宇的手空了,他紧闭双唇,回头,对上黄轩深思的脸,四目相对,黄轩眼睛里写满疑问,乔宇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该回去了。”
旧宅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很,不时还有乌鸦的叫声传来,更让人心烦意乱,站在院子里,四面的山像欺身过来的野兽,虎视眈眈,初春依然寒凉,除了白家的老宅子,其余宅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都搬走了。”白安安说道:“人有了钱,怎么可能愿意呆在山沟沟里。”
乔宇转身,白安安的脸庞一如刚才的冷漠,他说道:“岳母挂念颖珊,可以有两种方式,一,入梦,二,魂魄相见,她知道颖珊是阴阳眼,能看到鬼。”
白安安闷哼一声:“可是都没有,如果是她无心就算了,就怕……”
身后脚步响动,白安安闭上嘴,回头一看,棺材前面多了一个纸轿子!
红黄交间的纸轿子,格外显眼,这与送葬的气氛截然不同,白绍堂将纸轿子放在棺材前方,跪下叩了一个头:“颖儿,我们没有举办过婚礼,今天,这顶轿子是我们的婚轿,明天你入葬时,便是我们的婚礼,我亲自给你抬轿!”
白颖珊不解地看着白安安,白安安轻声说道:“都是旧事了,你妈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所以爸妈不同意婚事的,后来他们私奔,擅自领了证,但你妈说不得父母命不能举办婚礼,所以,就略过去了。”
“来历不明?”白瑞阳不知何时来到三人身边,泪眼婆娑:“怎么回事?”
“不知道。”白安安说道:“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家乡在哪里,从哪里来,反正在白家得到你爸的爱,安安生生地过了一辈子,也算是福气。”
燕南三人已经去休息,白颖珊和乔宇依然顶着黑眼圈,白安安催促两人去睡一觉,毕竟晚上还要守夜,两人终于乖乖地去睡觉,院子里只余下姑侄二人,厅堂里,白绍堂依然坐在八仙椅上,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微微闭目。
白安安不禁有些恼,屋顶一个黑影闪过,抬头一看,上午惊了棺木的黑猫再次出现,它如同人一般蹲坐在屋顶,两只豆绿眼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白安安。
她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哪来的野猫?”
“八成是山里的。”白瑞阳说道:“姑姑,不要惹它,你看它的爪子。”
猫的爪子尖利非常,刚才险些抓破白瑞阳的脸,让他仍有些后怕,白瑞阳扯着白安安的手避到厅堂里,眼见得一天时间即将过去,白安安说道:“让你爸守在这里,我们去做饭。”
人都散去了,白绍堂终于起身,慢慢踱步到棺材前,伸手抚着棺盖:“颖儿。”
棺盖突然腾腾了两下,白绍堂却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盯着棺盖上的图案,棺盖上刻着小龙,却与寻常的图案略有不同,它无头,只有身子,龙尾浮游,似一条条小鱼儿,它们自西向东,紫色的浮彩意味着紫气东来。
白绍堂回头,所有人都各自归位,趁着无人,他咬破手指,血珠儿浮出来,轻轻地抹在棺盖上的无头小龙上,鲜血滑过,那些小龙似能噬血,血珠子马上融入棺材里,消失不见,那些龙尾则更鲜活了,似乎在棺盖上面游动起来!
第955章 猫食尸气,守夜
白绍堂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按在棺盖上,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傍晚时分,乔宇趁着晚饭前的空当,和白颖珊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
村子不大,一共八十一户人家,两两相对,只有一户大宅子在尽头处,单一存在,而且比两列的宅子规模都大,屋顶两只龙吞珠像各占据左右,气势磅礴,高高的屋檐上,一些乌鸦停靠在顶上,门上贴着发白的红纸——族堂,外人勿入。
“村子不大,还有族堂,村子里全姓白?”乔宇哪管它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推动大门,门上了将军锁,仅露出缝隙,乔宇瞅进去,见里面的院子打扫得干净,里面还有放鞭炮留下来的红色纸衣,再往里看——全是密密麻麻的灵牌!
显然春节时曾有人过来打扫祭祖,乔宇说道:“一般族堂女子不能进入,你哥八成来过。”
“来过。”白瑞阳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乔宇心里一咯噔,回头瞪着自己的大舅子:“你想吓死人啊。”
“村子里就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白瑞阳的眼睛还微红浮肿着,他说道:“每年春节,村子里的男丁会回来烧香打扫加香油,这是规矩,这次回来,还带了妈,但她只能在外面等我们,不能过来这片区……”
白瑞阳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睛里有一丝疑惑,白颖珊问道:“哥,你想到什么了?”
“那次,妈失踪过。”白瑞阳打了一个寒蝉,傍晚了,冷。
“怎么回事?”乔宇追问道。
“我和爸过来上香嗑头,妈一个人呆在老宅子里。”白瑞阳使劲地回想当时的情景:“可是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妈不在屋里,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见到人,当时爸就慌了,跟疯了一样在村子里吼,同行的人也帮忙找,结果妈自己回来了,问她去哪了,她一言不发。”
“爸也奇怪,他也一言不发,带着我们回家,之后吧,就开始在老宅子里布置。”白瑞阳说道:“妹妹,这是不是太邪气了?”
“妈呀,咱们最迟钝的大舅哥也醒目了。”乔宇满意地双手抱在胸前:“你们的老爸,我的未来岳父很不对劲,刚才颖珊想替岳母擦去手背上的泪水,岳父大人的反应太激烈,马上抢先一步,生怕颖珊触到岳母,这说明什么,他不希望你们触到尸身,大舅哥,岳母去世后,你触到过她的尸身吗?”
白瑞阳顿时傻眼,仔细回想后打了一个哆嗦:“没,没有。”
“奇怪啊,不让我们触到尸身,又急着下葬,而且是土葬,岳父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乔宇抬头,屋顶的黑猫清晰在目,他冲白瑞阳招手,示意他靠耳过去,两人一番耳语,白瑞阳半信半疑,乔宇拍着他的胸口说道:“相信我吧,大舅哥。”
白颖珊不明就里,白瑞阳突然跑向老宅子的屋檐下候着,乔宇掏出背包里的零食,取出一点放在掌心,逗着那只黑猫:“喵,过来。”
黑猫觅食,倏地跳下来,身后,白瑞阳猛冲出来,朝黑猫扑过去,黑猫惊得跳起来,往前一蹦,乔宇已经张开网子,黑猫正好跃入网中,喵呜,黑猫一声惨叫,网子收紧,它无从逃避,白瑞阳走出来,摸着胸口说道:“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
“当然。”乔宇说道:“你可是我的宝贝大舅哥。”
“抓猫做什么?”白颖珊不明就里。
“死尸对猫有吸引力。”乔宇说道:“黑猫跃下来不冲尸体,却冲着咱们,很是奇怪啊。”
民间说黑猫邪气,但以全黑的猫最为邪气,黑猫在网中挣扎,突然反转身子,对着乔宇哈了一口气,一团黑气飘出来,乔宇见势不妙赶紧避开,乔宇手抓一把朱砂塞进猫嘴里,黑猫的肚子突突作响,噗地一声,白瑞阳和白颖珊同时闪开!
那猫的肚子瞬间扁下去,不似刚才鼓鼓地,乔宇说道:“它吸食过尸气。”
事情越发奇怪了,这只猫吸食过尸气,对尸气的感觉会异常灵敏,方才应该会想尽办法钻进棺材里吸食白母的尸气才对,但是,它丝毫没有钻进去的想法,尤其棺盖还没钉上,以猫的特性来说,想钻进去轻而易举。
乔宇拿着那只猫,抬头看天,天色已晚,乔宇将猫取出来扔在地上,黑猫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哧溜一下爬进了隔壁院子里。
“走吧,回去守夜。”乔宇率先回到家,白安安准备了饭菜,一桌人食而无味,平时最大大咧咧的肖丽大气不敢吭一声。
白绍堂扒着米饭,不时抬头看天,白安安问道:“你看什么?”
“看月亮。”白绍堂说道:“上次和你嫂子回来,在这里过了一个晚上,她喜欢这里的风景,尤其夜间从院子里看到的月亮和星星,如果她还在,该有多好。”
乔宇几欲出口,喉咙里咕咚一声,终将话咽回去。
守夜在大厅里进行,所有人都盘腿坐在垫子上,身前抱着毛毯或被子,没有暖气,夜间风凉,坐在地上极不舒适,外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星火,唯有清冷的月光与星光披散下来,夜深了,白绍堂终于疲累,头垂下去昏昏欲睡。
肖丽靠在燕南怀里,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里挺阴森的?”
“荒山野岭,这是当然。”燕南安慰道:“别害怕,大家都在这里。”
“怕?你几时见过我怕?”肖丽倒不服气了:“撇尸体就像撇干柴,从来没有在怕的。”
“啪。”身后传来一声响,肖丽打了一个哆嗦,燕南哭笑不得:“真的不怕?”
“什么东西在响?”肖丽扭头一看,原来是白天放在这里的纸轿子,内里有一根竿松掉了,弹了出来,打在纸轿上,她挣脱燕南的手,快步走上前。
大概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胆量,肖丽走向纸轿子,试图让轿子复原,就在她的手伸进去的一刻,轿子突然腾空而起,带起的旋风带起肖丽的头发,肖丽迅速抽出手,轿子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第956章 血养,花变
肖丽惊呼一声,迅速往后退,轿子飞起来,开始在空中旋转,越转越快,白绍堂猛地睁开眼,看到旋转的轿子,心中一咯噔,沉声道:“后退。”
见众人或坐或站,纹丝不动,声音陡地上升八度:“快后退!”
几个人吓得赶紧往后退,轿子的转速仍在加快,以致于主体结构毁了,纸落下来,里面的竹竿扎一目了然,此时,棺材里传来轰地一声,白绍堂扭头一看,见棺盖上的龙尾突然变色,不禁大骇,扭头看着乔宇:“小子,恐怕要靠你了。”
乔宇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棺盖飞转起来,“啪”地落到地上,七枚子孙钉悉数蹦出来,其中一枚溅向乔宇,直射眼珠!
乔宇避开,钉子打在正在撤退的黄轩背上,生生地疼,乔宇内疚道:“对不住,黄老板。”
白颖珊惊见得如此变化,已经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棺材里的白母尸身倏地立起来,她双目圆睁,眼神没有焦点,耳朵的一只珍珠耳环已经脱落。
“颖儿。”白绍堂惊呼一声:“不要乱来。”
乔宇心内低呼一声,手执静止符拍过去,正中白母的额心,她下巴微抬,看着头顶的静止符,一把扯下来砸向乔宇,这可让乔宇目瞪口呆,非僵非尸非人,岳母大人现在算什么?
白绍堂拿起棺材盖子,用力一抖,棺盖上面飘出无数龙尾状的血线,落在尸身上,白母的尸身站定不动,乔宇大步上前,伸手抵在白母后背心上,内有生气涌动,却有八股,各自游离四散,每一股都异乎人的生气,也非妖,乔宇突然一怔:“草本续命!”
他话音刚落,白母突然转身,一头撞在乔宇胸口,剧痛传来,乔宇连边后退几步,见白母的皮肤有如花瓣,洁滑却无毛血管,皮肤白里发青,立刻掏出月牙刃反手一滑,将白母的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滴出来,却呈现半透明状……
白颖珊看得目瞪口呆,逼问父亲:“爸,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宇,让开。”白绍堂大喝一声,手里多了一块白布,那东西一直系在他的腰上,此时扯下来套向白母的头,再呼噜噜地往下拉,将白母罩得严严实实,最终在腿上打了一个结,因为双手和双腿全部被缚,白母只能靠跳来移动身子,形如电影里的清朝僵尸。
乔宇松了一口气,但白绍堂却如同老了十岁,踉跄着往后退,终于一屁股坐在八仙椅上:“还是不行,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草本续命,猎鬼手记里曾经提到,早在秦皇时期,方士们提出用罕见药材延长寿命,后来则发展为提取灵物的生气过渡到人的体内,以顺气而延寿。”乔宇说道:“但这种法子并不长久,一来草本与人的体质截然不同,二来,时间久了,会让人草本化,皮肤肌理出现异状,形同植物,刚才伯母脸上的皮肤倏变,像月季花的花瓣。”
乔宇正色道:“怪不得您不肯让颖珊碰触到岳母的皮肤,连吸食过尸气的猫也对伯母的尸体不感兴趣,因为她的气味已经与寻常的尸体不一样。”
白安安闻所未闻,看着自己的亲大哥,如同看到外星生物,一直在半空旋转的轿子啪地落到地上,已经散架。
白绍堂默默地将轿子踢到一边,微微一笑:“猜错了。”
“怎么,难道不是乔胜天告诉你这一招,你用在嫂子身上给她续命吗?”白安安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俩还瞒了我们多少事情?”
“乔胜天的确告诉我这一点,当年他和你们一样,以为我在用这种法子给颖儿续命,他还警告我会让颖儿不得善终。”白绍堂说道:“我却觉得得意,能够骗过乔胜天,说明颖儿彻底融入阳间,不再是一只妖了。”
白安安倒抽一口气:“你说什么?”
“她来路不明,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人。”白绍堂无奈地说道:“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算什么来历?我只能说她是个孤儿,爸妈因为这点不让她进门,我们只有私奔。”
乔宇一惊,问道:“本名叫什么?”
“解语。”白绍堂说道。
乔宇放出阴阳书,火速翻到妖界,果真在上面找到解语的名字:“解语,水仙花精,四十年前不翼而踪,下落不明,死辰……”
算算时间,十九年前就是她的死辰!
那一年,正是白颖珊出生那年!
乔宇闭上眼睛,认识白颖珊以来所有的细节浮在脑海,啪地一声,有些事情突然通了:“颖珊出生后你们就搬走,不与颖珊住在一起,死辰的日期是颖珊出生的第二天,难道那时候起岳母已经去世,是你们想办法继续活下来,直到现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岳父大人才想到我们,希望联手,引我们到这个山沟沟里来?”
“哥!”白安安气不打一处来:“你到是说说。”
白绍堂一言不发,将白布下裹着的妻子尸身放进棺木里,重新盖上棺盖,手指挤出血,将血滴在棺盖上:“水仙以水养之,我用血养之,当初她产下颖珊就断了气,我用自己的血喂养七天,她突然苏醒,可惜人不人,鬼不鬼,必须每天吸食鲜血才能存活。”
白安安打了一个激零,嫂子生下颖珊的第二天就不喂奶,开始喂食奶粉,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气得她在院子里跳脚骂,世上哪有这么无情无义的父母!
原来,那一天已经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