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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这线索便生生断在了这里。
    几房老爷和奶奶都惊疑不定,霍元姬在半路上失踪,是她自个儿有了主意,还是先一步被皇宫的人捉了去?若是被宫中的人抓了,只怕他们侯府早就被皇帝抄了个底朝天。
    可如果是霍元姬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按照原先皇后的交代到雍州找到沈大将军,又会去找谁?
    还是说她在半路上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为了混淆视听,便故意改变了方向,借以甩掉朝廷的爪牙?
    还是说她自己忍耐不住,打开了那个有火漆的盒子,被里面的玉玺吓得失了主意,干脆把东西丢到荒山野岭之中去了?
    霍定姚觉得脑壳子都想疼了,心中再怎么怨愤这个大姐,也只能默默盼望她此刻足够聪明,千万不要被禁军逮住交了老底。霍定姚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霍元姬因为外嫁,躲过了这些灾祸,这次又因着带盒落跑,若侯府真被抄家,她也能在外面逍遥自在。
    霍定姚深深怀疑,其实她这个大姐才是真正被老天眷顾之人吧?!
    不管怎样,霍元姬的失踪导致了局面逆转直下。
    侯府五位老爷几次聚在一起商量,也没得出个有用的章法。
    这个时候即不可能说主动去承认此事,又要想着如果事发,这后果侯府如何能承担得起?几位老爷一言不合,便摔门对骂,奶奶们也聚在屋子里忧心忡忡,胆子小的如林氏一天得哭上两三回,其余不知情的姨娘见主子们都人心惶惶,跟着又开始打听消息变着花样的闹腾,甚至有人开始偷偷越府又被捉了回来,老夫人听了这样那样的不省心的消息,怒极攻心,昏迷了好几次,醒来后又开始骂王氏。
    整个侯府简直闹得个乌烟瘴气。
    好在随着侯府的老爷归来,那些围府的兵勇似乎得了上面的命令,渐渐放松了探查。除了主子们不允许随意出入,下人们倒是可以开始外出办事,只不过都要严格搜身一番。里面有趁机浑水摸鱼的,不知道又克扣走了多少银两,下面管事的张全和嬷嬷哭诉了好几回,气得邢氏也横眉竖眼又无可奈何。
    ☆、第47章 佟家
    霍定姚也没有了任何办法,她再是重生的,也做不到力挽狂澜。只有想些退路式的主意,比如说以前她是偷偷将祖母和母亲赏赐的首饰宝贝拿出去换了银票,眼下却是干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挑了贵重又不打眼的东西让丫鬟和嬷嬷们拿出去兑换。
    只要不被砍头,等以后有了生存的银子,怎么都能安顿下来。
    霍定姚的这点小举动瞒不过邢氏,邢氏将她唤去好生训斥了一番。说来也是,哪有世家的贵女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换黄白之物的。
    霍定姚翻了一个白眼,反而对邢氏道:“母亲有没有想过,若侯府真被抄家,我们是净身出户,莫说是银钱,便是绫罗绸缎也拿不走一丝一毫。除了五伯父在军中有点历练,几位伯父均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抬,到时候咱们吃什么用什么?如今我们尚未定罪,几位伯娘的姻亲便离咱们远远的,真有那么一天,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能搭理我们?”
    邢氏被噎了一下,道:“朝中大事,你二伯娘和四伯娘的娘家也是分身乏术。再说了,我们侯府都没有派人前去递信,林家和妫家又如何知道我们的难处呢?便是想帮忙也只是一筹莫展。”
    她话虽然这样说,言语间却多了几分不确定。
    霍定姚撇撇嘴。自个儿明明说的是就是实情,偏偏母亲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想想她们侯府自从出事以来,除了邢家的娘家派人在外奔走。桂康王府自身难保,林家和妫家什么时候出过头?说起来这两家家世都深厚着呢,一个是中书监大夫,一个是公主下嫁的卫国公府,哪一个不是朝中重臣,侯府两位老家被抓,林家和妫家好意思说不知道?
    只能说世态炎凉!
    霍定姚没料到,邢氏还真自以为想通了这一点,去向老夫人提了这茬。这明显是拉仇恨的做法顿时让林氏和妫氏不满了。虽然现在侯府是火烧眉毛,没办法再加派人手外出找人,否则动静过大定会惹眼,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几房的奶奶就乐意向自个儿的娘家求救。
    妫氏率先就反对:“大姑娘是大房的女儿,惹出了这等乱子,大奶奶你不去找邢老爷子要人帮衬,偏偏找我们妫家!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万一被大理寺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还要找我们妫家的麻烦?拖累了侯府还不算,难道还要拖累我娘家吗?”
    霍四爷瞧霍老祖宗脸色难看,赶紧拉了她一把,妫氏回头瞪了自家老爷一眼,“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原本就是他们大房的想去攀高枝儿,没料到枝头没站稳,摔下来变成了落地的拔毛野鸡。我们四房大度,也不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可是如今要牵扯上我们妫家,这不是想着要把妫家也拉下水来吗?!你倒是评评理,大房安的是个什么心思!再说,当初大房的有想着我们四房的吗?有没有给你寻个功名?有给你捐个闲散官职?哼哼,若有,我妫氏二话不说,立刻写信给妫家送回去!”
    霍四爷立马不吱声了。
    邢氏面露愧色:“四奶奶想多了。我已让邢府的家生子送了口信去镇江,只是这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还没得回音,这才想着我们自脱困以来,还未曾给亲家们送个平安信。”
    妫氏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服气地嘀咕一句:“说是路远,谁知道你有没有真派人送口信?”
    林氏这次终于聪明了一回:“母亲,媳妇儿认为大奶奶说得对,报个平安信是必要的。只是大姑娘的事情事关重大,便是亲家关系,也不适合全然相告。我看不如这样,先派人上门,联络上了我们林家和妫家,再从长计议。”她这样一说,几位老爷和奶奶都觉得可行。妫氏拉长着脸,还想说什么,看了看周围到底把话又吞回了肚子。
    霍老祖宗便同意了这个提议。反正都是要送信出府,好歹又要使银子打点一番门口当班的关系才能派人出门,于是也吩咐佟氏写一封送回了佟家。
    林氏和妫氏便各自修书一封,霍大爷、霍二爷和霍四爷也在里面落了字,便是表明侯府的人已经相安无事了。老夫人便亲点了两个常在外联络走动的管事去了林家和妫家,吩咐先不提要寻霍元姬的事,只提一下大老爷霍修竹和二老爷霍修继已被释放出大理寺,若两家有意帮衬,再坐下来合计。哪知道,两家的守门看护一听来送信的小厮是永定侯府的人,二话不说咣当一声重响,闭门谢客。妫家更过分,还派人丢了一句,自己作死,就别拉旁人上赶着找死!
    霍老祖宗听了气得不好,见到林氏和妫氏更没了好脸色,不停念叨着两家真是靠不住,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是得了多少多少侯府的好处,这林府的哪个儿子又是靠侯府去了吏部,那妫府的某个女儿又在侯府的牵线搭桥下嫁了高官云云。
    霍二爷自觉没脸面,也训斥了林氏几句。林氏只得埋着头默默含泪,她母亲去得早,在家时本就不得宠,林家不理会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霍四爷没敢念叨,但是妫氏脸色也不好看,她是妫家的嫡长女,未出阁前在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事到临时,自个儿的父亲母亲居然对自己能不闻不问?!又想着这事儿是邢氏唆使的,心底便越发怨愤了起来。
    王氏满脸失望,见佟家还没有消息,便抖着胆子说了几句:“人说越是官做得大的,心眼越黑。五奶奶人虽然年轻,却是难得的为人稳重,娘家想必也是个识得大局的。”她最近在府里并不好过,众人冷言冷语之余都避着她,只有邢氏还会跟她说几句话。
    王氏说这话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霍母面上缓了下来,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做伯娘的倒是也真关心她的安危。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犯那些糊涂?罢了,找到了大姑娘,你也就别再管这些事。”
    王氏面上一僵,勉强笑道:“媳妇自然时时刻刻忧心着侯府。若这次佟家帮咱们侯府解了困,母亲定当是要好生嘉奖一番五奶奶。”她说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侯府提前找到霍元姬总比被二皇子或者皇帝的人知道风声的好。至于找到了人之后,侯府怎么处理,她再见机行事了!
    霍老祖宗闻言也面露希冀。若佟家也像林家和妫家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侯府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她看了一眼在旁边静立的佟氏道,勉强道:“若你娘家真帮衬着找回了大姑娘,我便做主,往后你们院子里的事情我这个老婆子不再插手了!”
    佟氏闻言,眼神中露出了希冀,随即又黯然伤神。
    侯府的人没想到,这林家和妫家把侯府的下人赶了出来。隔天下午侯府门口居然上赶着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后面还跟着几个腰圆膀子粗的婆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吵吵嚷嚷地说要进府。守在门口的兵勇自然不放,双方僵持下,这兵勇报了管事的小队长。听明了来意,小队长嘿嘿一笑,竟是抬手放行了进去。
    霍定姚正在花厅里陪着霍老祖宗用茶点,自从侯府不得随意进出后,这侯府里的吃穿便粗了起来。鸳鸯伺候着上了祁门红茶,霍三爷抿了一口,嘴快抱怨道:“什么玩意儿,又苦又涩!”
    霍母本就心烦,闻言不高兴道:“不爱吃就搁下,要不你找人给送进来?!”
    妫氏在一旁翘了翘嘴角:“三爷这就不懂了。这红茶生津清热,便是养身养性也是极好的。三奶奶一向火气重,回头可得多吃上几次,便是让王府送来也是成的——唉哟瞧我这记性,听着这桂康王爷还没放出来呢!王妃连吃了几次闭门羹,晕倒至今还未醒,下人都乱成一团了!”
    王氏脸色一僵,刚要反驳回去。门口却有管事一路飞奔过来,满脸激动,老远就叫道:“老夫人,五奶奶。是佟家……佟家来人了!”
    屋里的人大喜过望,霍大爷、霍二爷闻言都站了起来,几房奶奶更是喜不自禁,林氏又开始抹泪,自言自语菩萨保佑,老天总算有眼,没有绝了侯府人的后路。邢氏见自家老爷都失了沉稳,也暗暗放下心,见林氏的模样,又忙不迭地安慰了几句。妫氏冷眼瞧着,撇撇嘴,不情不愿避到了下方去,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心中那个气,没想到关键时候,偏偏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女来人长脸撑腰了。
    王氏甚至激动地碰翻了茶盖,拉住张全追问:“佟家来的是哪个主事的?是不是来帮我们侯府的?可是还有带了人手过来?”
    ☆、第48章 要挟
    张全道:“小的问清楚了,是佟府大管事佟有福,带了好多的婆子家丁。”
    王氏一愣,面露几分不满:“只是一个管事?佟老爷,或者是佟夫人没有来?五奶奶还有几个兄长,也没有一个前来?”
    妫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张全连忙小心翼翼道,“虽然亲家老爷没亲自来,佟管事却诚意十足。先前那门口的兵蛋子根本不打算放人进来了,那佟管事大手一挥,二话不说就给了一锭金子,瞧着可不心疼了。依老奴看,亲家老爷是真把咱们侯府的事儿放在心上,才再三叮嘱下面的人好生办事,想必佟府的人个个都紧张着五奶奶呢!”
    这番话把霍老祖宗哄得眉开眼笑,多天来的愁云一扫而空。
    张全又补了一句:“对了,这佟家的下人还抬了好几大箱子过来呢!瞧着就沉甸甸的!”
    霍老祖宗疑惑道:“带箱子做什么?”
    张全愣了一下,神色不由得拘谨起来,摇摇头小心翼翼道,“也许是知道我们侯府最近门风紧,从外面带了些见面礼来罢?说句僭越的话,那佟家不管带来的是什么,也是佟家一番心意。佟家对咱们老夫人可是真心实意的好呢。”他这样说,生怕老夫人责怪下来。
    好在霍老祖宗眼下正舒心,也不计较这回事,回头还吩咐张全派人去将来人迎进来。张全心知眼下这佟府的下人可是成了贵客,万万不敢怠慢,亲自领了两三个体面的丫鬟过到了前门以显示慎重。
    妫氏探头朝门外瞧了,不免冷言冷语道:“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的管事,说白了就是一个跑腿的下人。便是往日里这佟老爷亲自上门,眼巴巴的求见咱们老祖宗,点头哈腰笑得不知道多亲热。如今鼻孔朝天看人低,瞧这做派,还以为是哪个尊贵的王爷驾临,难不成还要我们老夫人前去迎接?!”
    她这话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成功的让几房老爷和奶奶心生不满了,便是几个得脸的大丫鬟也觉得四奶奶说的是实话。邢氏也觉得佟家有些张扬了,往日里因着侯府和商贾贵贱有别,老太太又不喜欢五奶奶,这两家往日里并没有多少往来。便是逢年过节,侯府派礼也是十分冷落佟家,只恨不得不让旁人知道这霍五爷娶了一个商贾庶女。
    霍老祖宗也不舒服,瞪了妫氏一眼:“就你话多!”
    王氏也在一旁跟腔,“四奶奶这话说得就差了。眼下这光景,来只阿猫阿狗也比被人闭门吃了个挂落好,有本事,你也让你们妫家派人来,莫说是个管事,便是个小丫头,我王氏也亲自去大门迎接!”
    妫氏气结,索性转头不去理会她。霍定姚只觉得头疼,都什么时候了,几位伯娘还有心思争吵。
    不想门外一阵喧哗,却见张全又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这次面上却换上了惊惶失措的神色。不仅如此,五奶奶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见到霍老祖宗就噗通跪倒在地,砰砰不住地磕头,哭诉道:“老夫人,不得了了!咱们奶奶院子里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贼婆子,二话不说便闯进了内屋。他们把五奶奶抢进轿子里带走了!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
    张全也气愤道:“我奉老夫人之命前去正门迎接,没想打那个佟有福二话不说便往潇然轩去了,小的上前去拦,没想到这佟家的下人好生霸道,二话不说便动了手,把几个嬷嬷头都打破了!更可恨的是,这些狗奴才没有一点礼数,这内院如何是粗鄙的外男下人可以随随便便去的呀!”他一只手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看样子着实伤得不轻。
    霍老祖宗面露惊疑,佟家再不懂规矩,在侯府里行凶那也是自寻死路的作法,更何况两家还是姻亲,侯府好声好气的与佟家送了信,也没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佟家。这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老五呢,老五去哪儿了?”
    张全焦急答道:“偏生不知道五爷去哪儿了,有下人找遍了府里,也没见着五爷。”
    霍大爷一听就紧张起来,他担心老夫人受刺激又犯病,连忙唤了香凝来要扶老夫人回屋休息。霍老祖宗不由得一阵头晕,却一柱拐杖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起身,竟然亲自朝翛然轩去了。余下了老爷奶奶们一看,也赶紧跟了上去。
    妫氏落在后面,拉住邢氏偷偷道:“大嫂,这个佟氏古里古怪的紧!你想啊,上次便是她告发了大老爷,你说这次会不会觉得这里呆不住了,便偷偷在平安信里写了些什么话,这佟家的才有恃无恐闯了进来!否则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胡作非为!依我看,这佟家的也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是趁我们侯府落难,上门来耀武扬威了!”
    邢氏本就心烦,见妫氏这样说,也没响应她。只流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便匆匆到前面去了。妫氏自觉没趣,冷哼一声,回头见霍定姚悄无声息盯着自己,倒是吓了一跳,也赶紧急急走掉。
    众人赶到时,潇然轩已经乱成了一团。明显看得出来有两股势力在拉扯,一边是些蛮横的家丁和孔武有力的婆子,个个野蛮无礼。另一边是侯府的嬷嬷和丫鬟,死活拦住一顶软轿不让离开。
    抢在最前头的是佟氏的大丫鬟翠株,她红肿了一双眼,正紧紧抱住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嘴里哭喊:“佟管事,五奶奶真的不能走!她要是就这样被抬走了,便是被佟家陷害了去!这世道上哪里有夫家落难,当奶奶的落跑的?!你这是要活活逼死五奶奶啊!奴婢求求您了,等五老爷来了,五老爷来了定不会让我们奶奶离开的!……”
    佟管事身边一个婆子冲上前,一个耳光将她打翻在地:“嘴贱的丫头片子,出了门就不认得主人了?你仔细瞧瞧清楚,什么贼人婆子!什么活生生逼死?留在这里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咱们佟老爷和佟夫人将大姑娘接回佟家去小住,那是去享福!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到了侯府眼界高了,竟然敢违抗老爷夫人的命令!我打死你个贱人蹄子!打死你个贱人蹄子!”
    翠株哭泣着摇头,还想说什么。这婆子气大如牛,竟然一把抓了翠株的头发,左右开弓连甩了她好几个耳光,顿时两颊便高高肿了起来。
    邢氏大怒:“你是个什么老东西,竟敢在侯府里呼三喝四!不说五奶奶身为霍家妇,身边的人便是侯府的下人,侯府的主子是谁,翠株识得清楚得很!便是你们竟然敢在青天白天在侯府里抢人,也不怕日后脱不了罪责干系!侯府的老夫人在此,倒是要好生见识一番你们佟家的家规章法!”
    那婆子似乎惊了一下,抬头见侯府的老爷和奶奶都满脸怒气盯着自己,中间更有一个老太太模样的人,十分严厉。她何曾见过朝廷命妇,顿时蝎扎一般缩回了手,畏畏缩缩拿眼角瞅了一眼中年男人。
    翠株一见老夫人和邢氏,顿时哭着扑了过来。她脸肿着,说话也不太利索了,只说五奶奶今个儿突然风寒加重抱病在床,五老爷却一早便出了潇然轩,不知道现下在府中何处了。这院子主人都不在,佟管事来得突然,她还在欣喜定是佟老爷和夫人派了管事前来探病。偏偏这佟管事不知怎地就唤人闯了进来,趁着五奶奶昏睡无力抵抗,想将人给抢走!
    她说完,一双眼含恨瞪着轿子前立着的那个管事。
    这佟有福大方脸八字眉,一双绿豆小眼精明异常,穿了一袭绀青色的四合如意云暗紋緞大氅,头戴皮绒方帽。立在眼下这乱糟糟的情景中居然还笑得很亲热。他倒是冲着霍老祖宗一作揖,呵呵道:“给霍老祖宗请安。翠株这丫头年纪小不醒事儿,我们老爷夫人惦记着侯府的安危,派小的前来问好。这不来迟了,真是该打该打!”
    霍大爷冷笑:“你们佟家财大气粗,常言道请佛容易送佛来。如此我们侯府也难以容得下你们这尊大佛。今日闯府之事不再追究,你们速速离开,请自便吧!”
    “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佟有福瞥了几位奶奶一眼,似乎有点吃惊,又再三追问了几次。
    旁边的妫氏嗤笑一声,插嘴道:“你以为你一个管家便是什么天大的人物,竟然还妄想与我们侯府的老夫人说话。告诉你,以往便是你们佟老爷佟夫人来了,对着我们老夫人也是恭恭敬敬,让站着不敢坐着,让闭嘴不敢张口。你以为你是谁呀?!竟然还指望我们老夫人搭理你?!你也太看得起自个儿了!”
    “好!好!侯府的老爷奶奶果然都是爽快人!”佟有福也没了笑意,冷了脸子扬声唤人。便见原先那好些个佟府的家丁婆子便抬了十来个箱子进来,一一摆到了这院子中央。佟有福一拍手,这些婆子便将箱子全部打开。
    众人一瞧,那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瞧着熠熠生辉,好不刺眼。佟家把这架势一摆,侯府的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霍三爷眼尖,一瞧之下大惊失色,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双螭纹璧琉璃珠不是太祖皇帝赐给我们侯府的吗?这白玉双龙富贵锁,也是我们侯府的东西。还有那盏南海红珊,我记得是五弟早年在南方当差时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我记得当初是做了聘礼,送去了佟家。你把这些东西都抬了回来,莫不是要让五奶奶离开侯府再也不回来了?!”
    佟有福嗤之以鼻,反问道:“不然霍三爷是如何以为呢?若不是你们侯府写了书信让我们来接人,眼下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来?!我倒是要问问了,我们佟家依约来了,你们侯府挖苦栽赃,派人推三阻四又冷嘲热讽才算个什么情况?!”
    霍老祖宗终于出声问道:“依约?依什么约?”
    佟有福一使眼色,他身后的一个小厮赶紧摸出一封信。
    香凝连忙接了过来。霍老祖宗举信一瞧,竟然是一封私信。她眼神不济,便让邢氏念给出来听,原来这私信上面写了一番侯府如今的境况,这不足以一一道来。重点是,如果佟家肯出人帮助侯府,侯府就答应让五奶奶佟氏与侯府和离,从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干云云。
    众人听到最后都惊呆了。
    ☆、第49章 买卖
    林氏正巧站在老夫人左手下方,看了一眼那信上的字迹,不由得疑惑道:“听说五奶奶是个识字的,这信上的字中规中矩,难道是五奶奶自个儿偷偷写了信……”她话说到一半边咽了回去,呐呐地缩了身子。
    霍老祖宗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邢氏面上也不好看,口气不由得急促了起来:“二奶奶是不是亲眼瞧见,或是听见了什么说法?!这信虽不会自己长腿跑去了城南,但是如今还需要查个水落石出。是不是五奶奶私下所为,还是我们侯府之人擅自决定,二奶奶可不能信口开河!”这送出府的平安信都过了他们大房的手。现在却出了这等荒唐事,怎么也让侯府失了体面!
    林氏慌忙摇头,躲得更开了。霍二爷瞪了她一眼,真是愚不可及,就算是事情真是五奶奶夹带私活,也不看看场合,这个时候是这样大张旗鼓四处嚷嚷的时候吗?!何况五弟还不在,回头若知道他们二房说的话,岂不是把人得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