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默默沉思半晌,对着知言语气诚恳:“你是女儿家,外头之事无须担扰,当有父亲和兄长为你们撑起,等过两年寻个合适的人家出嫁,安安生生过日子是正经。”不是豪言壮语,逐字逐句重如允诺,坦露自己的担当,直入人心。
知言仰头瞧着秦昭,她需要感动的人更多:方太君、老狐狸,更有眼前的少年。不对,我才十岁,好几个都说起出嫁的事,难道现在就要考虑,知言撇着嘴。
秦昭了然一笑:“怎么,四哥说错了,九妹不想嫁人。”
知言木着脸,一点都不好玩,我还要享受做女儿的好时光。
秦昭哈哈大笑,解开缰绳,示意知言上马回别院。
☆、第48章 番外
刘姨奶奶眼望着大小姐知琴走出院门身形早已不见,仍是扶着门框向外看。她不知还能看见谁?不禁捂脸转身坐到炕上,听柳叶嘀咕:“大小姐送这么鲜亮的料子你老人家又用不上,这些头饰也是用过旧的。老姨奶奶,你说是她这是啥意思吗?”
刘姨奶奶看着炕上的东西低声道:“那是个好娃娃,心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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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岁的柳叶不懂刘姨奶奶说的话,说实话这个大院里的人做事她都看不懂。
她以前不叫柳叶,名唤桃桃家在西北秦州一处乡村,邻近秦家川,小时候听说那地方出了大官了,房子盖得美气得很,人家穿得戴得都像画上的一样,顿顿都吃白面馍,她半夜做梦都被馋醒来。
桃桃长到七八岁,哥要娶媳妇,未过门的嫂子张口要一套新家俱,说要像秦家老相爷侄女出嫁的样式,愁得自己的爹妈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她爹看着院里几根榆木直叹气,哥也说他不娶了,娘直落泪。
隔壁家二蛋的姑姑在秦家川富人家里做工,回娘家来窜门听说这事上她家来,拉着桃桃看不够又问了几句话,拉着她娘回屋说了半天话。走时塞给桃桃一包点心,说明天再来。
到晚上爹娘在屋里又说又哭,临了叫桃桃进去,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二蛋他姑姑到富人屋里享福去,桃桃想着下午吃的点心香得差点没把舌头咬掉,直点头。
到了第二天早上,二蛋姑姑带着她出门,她娘赶上来塞了个小包袱说里头装着两件衣裳,二蛋姑姑夺过塞到她娘的怀里:“咱娃是去享福,还能用得上这些,嫂子你放心,我屋里是没合适的女娃了,要是有这种好事那能轮到你家桃桃。”
桃桃回头看着她娘喊道:“娘,我把昨日剩下的点心塞到你枕头底下了,记着吃。”她娘一屁股坐在院门上号啕大哭:“我的桃,不是娘狠心。”
到了村头一辆骡子架着平板车等着,二蛋姑姑带她坐上去,走到日头照在头顶,才到一处大院子外。桃桃吓得头都不敢抬,进了堂屋只是按照路上二蛋姑姑交待的跪下磕头,口称:“桃桃给刘家爷爷、奶奶磕头。”
听见有个老女人的声音:“起来到跟前,我看看。”桃桃起身走上前,那富态老太太拉着她仔细看也问了几句话:“这娃还成。”
屋里头的刘老爷对二蛋姑姑说:“这事你办得好,回头上柜上支半吊钱。给这娃娃屋里支上五吊钱送去,人家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多给上些。”二蛋姑姑笑着应下。
后来桃桃知道拿回家只有三吊钱,可给她哥娶亲打家俱盖房子下来还剩了一吊钱。彼时桃桃已衣锦回乡,自己的衣裳箱子里装着二三百两银子和首饰。
在刘家住了一阵子,进门头一天就洗澡换新衣裳,天天都吃好的,刘家老两口待她也好,慢慢地教了好些个话。这才带到秦家,刘老爷跟人称亲家:“亲家,这女娃是给我不成器的妹子挑的,你看咋样?”
上头一个长得好看的老爷爷让桃桃走上前看了两眼,“是个好娃,过两天有人上京城就带上。”
就这样,桃桃从秦家川坐上马车被送到京城,进了秦府在刘姨奶奶身边做丫环,见了没见过的,吃了没吃过的。府里又不让她干活,她只是陪着刘姨奶奶说说话、做做针线,月月还给一两银子,觉得这日子比皇宫里还要好。就是有一点不高兴,一进门老姨奶奶让她改名为柳叶,桃桃多好,这还是她娘起的。
想起了往事的柳叶有些不快,看见刘姨奶奶现在的样子怕是想一个人坐会,也就放下东西到院里做针线活去了。
*****
刘姨奶奶盯着炕上的东西出神,料子鲜亮,正是女娃穿的,还有首饰,我的樱儿,就像今天来的大小姐那样穿戴,她比大小姐还要好看,还有杉儿,两个娃都长得像他们的爹。
刘姨奶奶用手捂脸,他们的爹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咋办?大哥,红儿快记不清你的模样。
刘红儿仿佛回到幼时,大哥在河边读书,自己缠着他吹响柳叶发出悦耳声音,又闹着他替自己梳辫子,再采摘野花让他编花篮。大哥从不恼,脸上带笑听自己的支使。等他读完书一边吹着柳叶,牵起自己的手回家。
娘亲见了总要把红儿拉回屋里悄悄训话:“你真个把自己当成东家的女子,主家宽厚让你叫她干娘,叫东家少爷大哥。莫要忘了,你爹是个长工,你娘是人家用两斗麦子换来的逃难丫头,你亲哥叫刘石头天天在地里刨土。”
年幼的红儿犟嘴:“我在干娘怀里长大,大哥把我当成亲妹子也没有假,为啥不把他两人当成亲人?”
刘二家爬满沧桑的面孔上现出怒色,顺手抽出擀面杖教训红儿。红儿瞅空子撒丫子奔到上房直喊:“干娘,娘又要打我。”
干娘冲着刘二家轻叹:“红儿这么乖,你又做啥。”干娘脾气好,从来都不生气发火。
大哥听见也从西屋里出来,劝刘二家:“刘婶,红儿在河边没有闹我,再说我好几天回来一次,她调皮点正常。”
刘二家站在院中叹气,红儿躲在干娘身后冲她吐舌头。
大哥先是在秦州城读书几天回来一次,后来到省城读书几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用从口中省下的钱粮,给家里干娘和刘二一家四口添东添西,半匹尺头、一盒胭脂、两包点心、给红儿买个珠花……
后来大哥去了京城读书,红儿站在庄口天天望从冬守到夏,终于盼到大哥的来信,信中说他要娶大官家孙女,干娘哭得快晕过去,直说:“敏儿终于成家。”红儿为干娘和大哥高兴,大哥长得那么好看,书又读得好,别说是大官的孙女,皇帝的女儿都可娶得,红儿在心中暗暗的想。后来大哥考中探花,红儿不知道探花是啥,只晓得天下读书人都排到第三名,干娘哭,红儿在笑。
转眼红儿也长到快说亲的年纪,旁人问她想找个啥样的,她脆声回答:“当然是像大哥那样的。”
那人笑起来:“哎哟,秦州城里几百年就出你大哥那么一个读书人,像他那样的可不好找。”
红儿抠着衣角不作声,她就要等大哥回来。等啊,盼啊,大哥回乡来接干娘和他去享福,带着嫂子长得像天仙一样,还有三个娃都长得好看。
大哥给刘二一家给了银子、买了地放他们出去享福。红儿跟干娘说要跟她上京去,刘二家把红儿拉到没人地方狠狠地骂:“以为娘不知道你想干啥,看着你嫂子把身边的丫头给少爷做小,你也想给人做小。娘把话放在这,要么我死,要么你死了这条心。”
红儿跟娘对着着干:“干娘一个人去京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去了陪干娘还不成。娘要是不想让我去,先掐死我再说。”
刘二家哆嗦着手,满脸纵泪,哀求女儿:“红儿,你听娘劝,少爷现在当了大官,不是咱这号人能攀得起的,你安生在秦家川寻个女婿,啥样的没有?”
红儿脖子一梗:“有像我大哥那样的人?”
就这样红儿跟着干娘到了京城,住进大院子,她从来没见这么高的房梁和这么大屋子,吃的、穿的都好,可红儿不稀罕。她的心思干娘和嫂子都看出来,大哥不知道,一心为红儿寻个适当的人家。红儿眼泪吧嗒掉听着大哥的安排,摔下碗筷回自己屋里,嫂子和干娘都来劝,干娘好脾气对着嫂子试探地问:“媳妇,要不你问一下敏儿。”
嫂子笑说:“娘,老爷估摸着一直把红儿当成亲妹妹。红儿年岁还小,再等两年。”
红儿等了三年却等到大哥让她嫁给别人,她冲到他身边质问:“大哥,红儿死也不愿嫁给别人,我也不图你什么,再问一次,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死在这里。”说着拿出一把剪子往自己喉咙剌,大哥手快一把夺下,也还是划破口子流血。红儿看着大哥慌张的样子,心里甜滋滋。干娘又求了大哥,嫂子也同大哥说话,他才点头应下。
后来,红儿生下儿子,小小的一丁点长得像他的爹,比家里任何一个孩子都像他爹。红儿没高兴两天,孩子被抱走交给奶娘,放在嫂子身边养。她想孩子日夜哭个不停,寻到干娘处,干娘求情,大哥不松口只说:“依家里规矩,柏儿从生下来就养在如歆身边,杉儿也不例外。这事娘和红儿早都知道,何况如歆识文断字又人品贵重绝不会苛待孩子,你们都放心。”
红儿听出大哥的意思,为了自己儿子好,先忍着不见也行。可生下女儿为何也抱走,红儿堵到嫂子面前求她把女儿还给自己,失手推了嫂子一把。她现如今都记得大哥当时的模样,面孔铁青透着杀气,她不禁乏力坐到地上,看着大哥送嫂子回房。红儿以为大哥再也不会见自己,可他当晚来自己房里一进门便说:“老二过阵子上京,你和他一同回去,再寻个人家过日子。”
红儿哭求:“大哥,我以后再也不去看孩子,也不顶撞嫂子,你别赶我走。”
大哥脸上现出痛楚:“红儿,府里的日子太苦我知道,可大哥不能为你破例。我最后悔当初没有铁了心拒绝你,刘家对我和娘都有恩,从小我把你当成亲妹子。看看现在,让你困在小院出不去,秦敏难道就这样报恩?你听大哥一句话,回去,秦家川天宽地阔由着你的性子。”
红儿捂睑痛哭:“大哥,回去我就是死路一条。”她可是真的说到做到,这点大哥也知道,只听他叹气:“红儿,你要的大哥给不了,这辈子我对不住你,以后好自为之。”
大哥走后,红儿坐到天亮。大哥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她伺候着送走干娘,回到秦家川,爹娘都已过世,石头哥要留下红儿,可她不愿意,又跟着来到京城。
孩子们都已长大,红儿远远地看一眼,更不敢见两个娃。大哥说的对,嫂子是大家闺秀把孩子教育得好,不像自己从黄土里刨出来大字不识一个,倒让娃没脸。听说杉儿要娶媳妇,樱儿要嫁给侯府公子,那都是显贵人家,红儿不敢让两个孩子因为自己丢脸,更不见。他们有个能干的爹,贤惠的娘,估计连刘红儿是谁都不知道,万事有这两人操心张罗,用不着红儿这个没用的闲人,也不想听见他们的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总是在一个府里只隔着几个墙头。
*****
门帘打起,阳光照进屋内,柳叶拿着针线篓进屋:“老姨奶奶,该用晚饭,我给咱们张罗去。”
刘姨奶奶回神,问话:“柳叶,你想着回去寻个啥样的女婿?”
柳叶爽朗地笑说:“当然是读书人,像老相爷那样的最好。”
柳叶说话间出了屋子,话语声还索绕在屋梁上发出回声,久久不息。
☆、第49章 五陵少
秦昭带知言回到别院大门处,秦昭的长随小厮们等候多时,打头的一个上前回话:“四爷,几位爷等不住您两位,半个时辰前带着小姐们起程回府,二爷交待让您带九小姐别再逗留,早些回去莫让老太太担心才是。”
秦昭颔首,随从上马正欲开拔,遥遥传来少年的呼喊声“四表哥”,中气十足。
秦昭面带无奈看向知言,示意她朝后看,一人一骑疾行飞奔带起尘烟滚滚,越来越近,观得此人头戴紫金冠,圆眼阔鼻,肩宽体健,英武刚劲——张盛!
熊孩子长成大小孩,知言哑然失笑,秦昭却在旁审视她的神情,一丝一毫不放过。
张盛直奔到秦昭面前,笑说:“我的小厮见表哥方才在林子外溜马,果然真是。”
秦昭温笑说:“表弟有心了。来,九妹,见过张世子。”
知言听出秦昭的话外之音,在马上拱手:“见过世子爷。”
张盛这才看到秦昭身后之人,盯着知言张口半天,驱马靠近大笑,手指着:“九妹回来也不到我家来玩,你小时候都唤我熊少爷,也倒有趣,去西北三年回来反而见外,依着从前的称呼也无妨。”
知言半捂眼,熊孩子别在四哥面前翻我的黑历史好么,回去又要被他教训,陪笑解释:“从前是我不懂事,对世子爷多有冒犯,还未谢过世子大度不予计较。”
张盛发怒:“真是的,个个都变得生分起来。”
秦昭出声解围:“表弟可是一个人出来?”
张盛忘记方才所恼之事,回秦昭问话:“跟着骏大哥出来,也正欲打道回府,四表哥也同我们一起可好,他们马上就能赶到。”
秦昭扫一眼知言,见张盛盛情推却不得,点头道:“也好。”
不多时,数十骑贵公子带着仆从奔赴眼前,打头之人正是乔骏,靛青骑装,金冠束发,相貌英俊且满身正气。他身后之人乃乔骁,十三岁的少年身高快追上兄长,头发却是编成小辫,一双眼睛像极了老狐狸,见到知言微讶,再微笑点头。其余十来个公子衣衫华贵,气度也都不凡,知言均未见过,当中有位青年黑衣劲装分外打眼,目光如矩定在秦昭身上。两拨人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
乔骏秦昭拱手行礼,秦昭为乔骏引见知言,他些许微愣,转瞬笑道:“听闻有位表妹与外祖有几分相像,今日得见果然不虚。二妹念叨几次九表妹,可惜今日被母亲拘在府中,却是错过。”
知言福身笑称表哥。又见过乔骁,他两人几年前倒是常见,偏偏乔骁像秦敏之处知言不像,恰恰把秦敏外貌五五分给两人,外人不知,乔骏和秦昭皆会心一笑。
乔骏再向秦昭兄妹引见他身后诸人,第一位安远候世子陈其尚正是方才打量秦昭之人,身形不高,精瘦干练,有股军人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气势咄咄逼人,直视秦昭,声音低沉:“秦家四郎,久仰大名,不知是徒有虚表,还是当真了得。”
秦昭并不避让,还礼笑语:“世子威名远扬,我等心生敬仰,昭之微末不敢比同。”目光碰撞间已打过机锋若干。
陈其尚神色不动,还欲说话被乔骏打住:“表兄初到燕京有所不知,我这四表弟在京中可是有些名头,文韬武略、诗书六艺皆为翘首,不若改天我做东,约个场子再做切磋。”
陈其尚神色据傲,微点头。
乔骏再为介绍其余人等:有卫国公世子冯正康、定远候世子赵立钦、东平伯嫡次子燕纪仁、威武伯世子沈博……十数个不是世子便是嫡长子,唯东平伯家是次子,只因他家长子早被酒色淘空身子恐世子爵位都保不住。这些人中张盛最年幼,安远侯世子陈其尚居长,其余人年岁相当,乱花入眼,个个身姿挺拔,或俊俏或英武,但观得都非纨绔之辈。知言连连福身,特么一个都没记住,唯安远候世子印象深刻。
勋贵家世代联姻,卫国公世子是张盛母亲娘家侄儿也马上要娶张瑶为妻,乔骏的生母和安远侯夫人都是东平伯家的姑奶奶,定远侯家是张盛祖母的娘家,威武伯夫人又是定远侯世子的姑母……如此盘根错节,知言纵是背过详细关系网,此时也在绞尽脑汗地回想当中联系,直觉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秦昭外貌兼秦枫与常氏之长处,俊美夺目,更经老狐狸一手打磨锤练气质出众,昭如朗月。知言私心忖度,比眼前数位勋贵家子弟都要强出许多。看陈其尚紧盯着秦昭的言行举止,张盛蹭过来为知言解释:“陈家哥哥这是替他妹妹相妹婿。”
乔婉所说的陈家姐姐便是陈其尚妹妹,安远侯与老狐狸不对付,怎可能把女儿嫁到秦家?
知言想得入神,不防张盛凑近说话,吓一大跳,这孩子倒似不知男女大防。知言似不经意将身形往后挪了挪,对面公子中传出嗤笑声,她也做没听见目不斜视依旧看向秦昭,不与张盛搭话。
秦昭闲话几句,约好同路结伴回城,转身大步流星回到知言身边,对着张盛做出请的动作:“表弟,也该起程。”语气很轻却坚定,神情不容拒绝。
张盛带丝不解挠了挠头,瞪着眼睛看向知言,见她垂头不搭腔。他皱着眉,面上带出不快,气呼呼地回到自己马旁,跟上乔骏等人上马先行。
秦昭带有深意看向知言,知言对他眨巴眼睛,他也笑着眨巴一下。这才上马跟上一众勋贵子弟返回燕京城,半个多时辰后抵达西城门,秦昭拱手与众人告别,带着知言绕行到一栋酒楼外,三层土木建筑,门前宾客云集,悬挂匾额上书“燕云楼”三字,游云惊龙,笔力不俗,据传是百年前一位大家所书。此处正是京中最大的酒厮燕云楼是也,等闲人楼下散座都挨不上份。
秦昭使长随回府报信,再领知言走到燕云楼外,早有跑堂满面堆笑上前招呼:“四爷,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露面,今儿听说您要来,小的特意留了个僻静的雅间,决没有无关的人扰了清静。”边说从侧面隐蔽处领秦昭兄妹走一条暗梯,上到三楼,推开一间临街屋子,解下抹布擦着不能再干净的桌椅,又招呼着上好茶,机灵地说出若干新菜名。秦昭依知言喜好点出一桌菜品,跑堂这才知趣地点头躬腰倒退出去。
今天真是惊喜连连,知言长这么大,头次到外面酒楼吃菜,新奇地到处张望,此间桌椅居然是紫檀所制,几件瓷器色泽浅淡透出光泽,少说也是百年前老官窑精品,屋内玉制熏炉燃着名贵香料散发阵阵幽香清雅,感觉又土包子一回。推开锦格窗户,俯看街上人流穿梭,繁华异常,凉风习习,心情好舒畅。
秦昭含笑注视知言,唤她坐下品茶。知言浅尝一口称赞:“此间云顶雾茶比起家中不差多少。”
秦昭点头:“燕云楼在京中开门迎客已有三百年,中途虽几易其主,决不能小觑。别的不说,就你我两人所喝之茶,若祖父亲来,恐还有更好的,比起上供都不差。”
闲话间,菜品上齐,各式珍馐琳琅满目。秦昭示意随从都到下头用饭,亲给知言挟菜,温语说:“慢点吃,六弟常到此处来,你下次可让他往家带几样爱吃的菜。”
知言笑着谢过秦昭,听他说话:“九妹,往后不可与张世子过于亲近,与英国公府的联姻家中早有定数,别生出什么变故,伤了三房与六房的和气。”
知言停筷说道:“我明白,十三妹妹将来要嫁回舅家。我小时候图世子好贪玩,闯下祸事不受责罚,故与他相交。现在都长大,定要避开。”
秦昭笑出声:“你呀,倒是风光霁月,世子也是天性淳厚质朴,心怀坦荡,尚未开情窦,唯怕处久生出不妥。万般不敢像韩家表姐心生执念,误人误己、拖累父母伤了至亲的心,她如今做不了姑子,只在家中闭门不出,潜心修学王慎书稿文章,大姑母操碎心想出若干办法,丝毫打动不了她。我同七妹她们都叮嘱过,不可见到外头公子动心思,你也是,到时四哥头一个不答应。”目光深邃含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