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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阿追,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身后明泉鹿远和木槿等人也马不停蹄的跟过去,一时间,雪地之上咯吱咯吱声杂乱五章,像是有人错拨了琴弦,更加让人心中慌乱。
    到了承庆宫门前,宋衍琮脚步一顿。他突然有点不敢进去,木槿一贯聪明机灵,若不是情况真的不好她也不会泣不成声到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把她留在身边之后,宋衍琮从来没想过,若是有一天,他的世界里没有了阿追,他会怎么样。
    不是不知道,是他从来也不敢想……
    “陛下,快点进去吧!万一娘娘……”
    “万一什么?有什么万一的!阿追没事,她怎么会有事!”宋衍琮眼睛通红,一巴掌扇过去。明泉捂着脸:“是奴才不好,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断断不会有事的。”
    宋衍琮拳头握的紧紧的,终是走了进去。
    寝殿之内一片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声压抑着的哭声。只是一瞬间,便又收了回去。守着的宫女太监见到宋衍琮,俱都恭敬地跪了下去。
    宋衍琮一步一步向前,眼睛只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袁昭亦是跪了下去:“给陛下请安。”
    “阿追,我来了。”坐在床边,他看着许追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毫无颜色的唇,静止的睫毛,微弱的起伏的胸口,声音不由得哽咽:“阿追,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起床。我饿了,我想吃猪肘子,你起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木槿见状捂着嘴又流下眼泪来,木兰牢牢牵着她,眼眶亦是红了。
    “陛下切莫太过伤心,臣自当尽力而为,若是救不回贵妃娘娘,臣愿以死谢罪。”
    宋衍琮垂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袁昭,倏地笑了:“你以死谢罪?你的命在朕的心里一文不值,朕只要朕的阿追。”
    “陛下……”
    “你不是说过,会守着阿追,保护她在这宫中不受药物毒害,保她身体康健吗?可是如今,阿追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这就是你说的守护?”
    袁昭语塞,宋衍琮放下许追的手盖好被子,缓步走了下来,在袁昭身边停下。殿内一时静下来,静的能听见宋衍琮变粗的呼吸声。
    明泉心中暗叫不好,思虑刚刚转过,眼前宋衍琮已经拎起袁昭的衣领,拳头照着袁昭的脸猛地挥下去:“你不是说过吗?你和朕承诺过什么你忘了吗?”
    左一拳右一拳,袁昭一声不吭默默挨着揍。宋衍琮打红了眼,身上戾气暴起,宛若疯了一般。
    明泉鹿远急忙上前,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将拉开他。袁昭脸颊红肿,嘴角血迹流淌。
    “陛下,您如今再怎么打袁太医也是于事无补,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嘉贵妃的身子。”木兰吸了吸鼻子跪在地上::“贵妃娘娘的身体一直是袁太医照料的,这个时候若是换了别的太医定是不能很好的知道嘉贵妃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所以,奴婢恳求陛下,先让袁太医戴罪立功治好嘉贵妃之后,陛下再责罚他也不迟。”
    “木兰说的对。”明泉亦是劝道:“奴才知道陛下心中难受,但为了嘉贵妃陛下要冷静下来。嘉贵妃病倒了,还有很多事情指着陛下做主,比如揪出下毒之人,比如让谁来照顾嘉贵妃,这才是首等要紧的事情。”
    宋衍琮额上青筋暴起,没错,明泉说的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阿追中毒和袁昭也没什么关系。是他太过激怒,才会无辜迁怒于人。
    深深呼吸几次,再睁开眼,宋衍琮已经冷静了许多。
    “嘉贵妃这是中了什么毒,可有……可有解毒之法?”
    袁昭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只是回话的声音有些模糊:“是鸩毒,这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不过嘉贵妃误服的量很小,所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微臣用千年山参为娘娘吊着命,可保一月无虞……”
    宋衍琮身影一晃,明泉急忙过去扶着。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一个月……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微臣会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潜心照顾嘉贵妃,用尽我毕生的医术保嘉贵妃的性命。”
    宋衍琮扬起头,咸涩的液体在眼眶转了一圈又回了去,像是透过眼球渗进血液里。
    半晌他回过头:“你好好照顾她。你们几个,随朕出来。”
    寝殿之外,宋衍琮皱着眉:“嘉贵妃毒发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回陛下,今天我们娘娘没什么胃口,晚膳什么也没吃。”
    “什么都没吃怎会中毒?”
    木槿哭的肿了的眼睛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头:“莫非,莫非是那碗红枣汤?”
    木兰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木槿呼吸急促,猛地向外跑去,宋衍琮发觉不对劲急忙跟着到了外间。木槿抖着手捧着剩下一点汤汁的白玉碗:“娘娘喝了红枣汤,肯定是这汤有问题,肯定是。”她转过身跪下来:“陛下,陛下要为娘娘做主啊。”
    宋衍琮垂眸看着木槿手中端着的东西:“这汤是谁送来的?”
    “是方德妃送过来的,说是亲手做给贵妃娘娘补身子的……”
    “方浣……”宋衍琮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猛地笑了出声,笑着笑着差点就把眼泪笑出来。再没说一句话,他大踏步出了承庆宫。
    木槿傻了眼:“陛下这是怎么了?”
    木兰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碗:“大概是气糊涂了。”
    **
    明泉搓着手在冬暖阁门前徘徊,陛下自从进去之后一直也未出来,更可怕的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当真让他担心的要命。
    “你去敷点药吧,看你脸肿的。你也真是的,那种时候说那样戳心的话,难怪陛下会生气。”
    明泉看着鹿远少见的认真,心头一暖:“陛下当时悲愤过度,我若是不那么说还不知道陛下要在外面站到几时?现在陛下在里面,我怎么放心去敷药,也没什么大事,回头再说吧!”
    “唉……”鹿远叹气一声不再言语。
    今夜月光极好,透过层层纱幔,淡淡的光轻柔又均匀。宋衍琮和衣躺在龙床之上,右手习惯性的伸开。鼻尖呼吸到的,都是她发丝的清香。
    在这里,他们曾肆意的缠着彼此的身体,曾什么也不做只是相拥着入眠,曾低低讨论着他们不算开心的过去,还有共同相伴的明天。
    “陛下,陛下!”
    耳畔又响起那有些讨好,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宋衍琮侧过头,许追眨眨眼睛:“臣妾太蠢了常常让陛下生气,以后臣妾不会了,陛下是不是就开心了?”
    宋衍琮淡淡一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蠢蠢的你……”
    刚想像往常一样紧一紧怀中的人,却是扑了个空。定睛一看,身旁什么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心。宋衍琮把脸埋在了被子中,哑声的喃喃:“阿追……”
    ……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我怕陛下……”
    鹿远点点头:“一,二,三……”
    两人猛地撞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宋衍琮闪过身,那两个用力过猛的人便齐刷刷的摔在地上。
    “鹿远,你马上出宫到莫府上,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莫笑染。
    明泉,你亲自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把祺华宫所有的宫人全都抓到慎刑司去,天亮之前,朕要看见他们签字画押的证词,只要是有关方浣的过失一概不能放过。”
    明泉和鹿远对视一眼,郑重其事从地上爬起来:“遵旨!”
    一瞬间,又剩下他一个人。宋衍琮踏出寝殿到了御书房,在靠窗的桌边坐了下去。
    从前他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朝着兰梓轩的方向。后来许追搬到承庆宫,他就很少再往窗外看。
    今夜,旧地重游,他心里的感情却是再不复从前。
    许追,阿追。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等着我。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把该做的都做完。这样,我便可以毫无牵挂的跟着你走了。
    你一定要等着我……
    ☆、第115章 尊严相赌
    第115章尊严相赌
    从前他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朝着兰梓轩的方向。后来许追搬到承庆宫,他就很少再往窗外看。
    今夜,旧地重游,他心里的感情却是再不复从前。
    许追,阿追。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等着我。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把该做的都做完。这样,我便可以毫无牵挂的跟着你走了。
    你一定要等着我……
    宋衍琮就在那里坐着,从月上中梢到天际泛白,再到红日初起。回忆着过去的每一点,每一滴。时光被拉长,抽离,最终重回平静。
    “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这是祺华宫的宫人招出来的东西,薛婉永不能怀孕,林鸢毒害嘉贵妃,都是方浣从中授意。还有推举李澜,以及谋害宫中妃嫔……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请陛下过目。”
    “不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宋衍琮转过身来,没看那证词直接问道:“那他们没有招认这次给嘉贵妃下毒的事?”
    “没有,那些人受尽酷刑只招了这些,这次嘉贵妃中毒的事情却是一句都未提到。奴才觉得,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宋衍琮点点头:“也是,方浣既然会明晃晃的去送红枣汤,那就是想一举要阿追的性命。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不好让别人知晓的。
    去通知众位大臣,朕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今日早朝交由左右相共同主持,朕先去看看嘉贵妃。”
    “那祺华宫的那些人……”
    宋衍琮脚步一顿:“方浣作恶多年,那些人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悄悄地都杀了吧!”
    “奴才遵旨!”
    ——
    天还没亮雪花纷纷扬扬的开始下了,今日天气诡异异常,阳光下错落有致的雪花飞舞,明明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却出现在一片天地之中。
    阳光在雪上反着光,倒比正午时还要明亮。
    寝殿中火炉生的很旺,暖洋洋的像是春天。宋衍琮坐在床边已经很久了,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一寸寸的看着她,顿了顿,终是俯身过去,以唇代眼从她的额头一路细细密密的吻下去,触到她的唇的时候停了一停。他勾起一个笑容,轻轻贴了上去。
    只是瞬间他便移开,他怕,多一秒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淡淡的清香充斥着四周,仿佛是她发丝的清香,又仿佛不是。再看了她一眼,宋衍琮起身走出这片有她的地方。
    “带着朕让你拿的东西,摆驾,去祺华宫。”
    明泉扬声:“摆驾祺华宫。”
    **
    方浣恍恍惚惚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并州。在未出阁之前的闺房之中,她拿着父亲派人给她寻的上好珠宝在镜子前比划着。方浣从小就是美人坯子,镜子中的人儿皮肤吹弹可破,眼波流光意转之间,足以倾倒众人。
    上好的鎏金珠串成的颈链子戴在脖子上,耀眼的光芒又增了几分的贵气。方浣笑得开心,果然爹爹是最疼她的。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方浣眯着眼睛躲闪着,待再睁开眼,脖子上哪里还有鎏金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铁链。
    “啊.......”噩梦惊醒,方浣腾地坐了起来,额上汗津津的。想到梦中的场景,她后背发凉。吞了吞口水,又觉得嗓子干的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