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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好久没见了,亲爱的珍妮弗。”罗伯.马歇尔愉快地和珍妮拥抱了一下,又和切萨雷握了握手,“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了纽约?对了,上回那个新闻简直是太可怕了,你们捉到那个该死的变态了吗?”
    虽然彼此的关系还保持良好,但在罗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纽约的情况下,双方见面机会也不多,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叙旧,尤其罗伯和切萨雷的关系几乎和珍妮同他的一样好,即使他现在已经是闻名好莱坞的大导演,两人也没有就此疏远,反而联系频率比珍妮和他更高,在罗伯新搬入的豪宅里,三个人闲聊了许久,罗伯才又一次问起了两人的来意,“说真的,为什么忽然跑来纽约,你们在好莱坞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他明显也听说了乔治.克鲁尼退演的新闻,刚才也听说了珍妮是《迈克尔.克莱顿》制片的事,所以才会这么问。
    珍妮和切萨雷对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事实上,我们就是来找你的——实话说吧,罗伯,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罗伯显然有些疑惑了,他没有热情地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珍妮和切萨雷,试探性地说,“你们是想——”
    虽然他用的是‘你们是想’的口吻,但明显,语气却是‘你们该不会是’,珍妮沉下心情,露出了一个很有把握,十拿九稳的笑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们就是想请你牵线,让我们能和刘易斯接触——我们想邀请他来参演《迈克尔.克莱顿》。”
    虽然估计他也早就有猜测了,但听到珍妮真的说出口,罗伯仍然把惊讶夸张地表现在了脸上,仿佛不相信他们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疑惑地问,“你能再重复一遍吗?珍妮弗?”
    “是的,罗伯,我们知道他后年要演出你的《9》——亲爱的,你也预定了我的档期——我怎么会忘记这点呢。”珍妮还是维持那种仿佛理全在自己身上的自信笑容,不疾不徐地说,“我们也知道刘易斯在演出一个角色之前,需要长达一年的沉淀期,所以你理所当然不希望他在出演《9》之前再接新片,这似乎是个很过分的请求。”
    她和切萨雷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把身体倾前,给罗伯营造出了无形的压力,切萨雷接口说,“但如果你能听听我的分析,罗伯——”
    他语气沉稳,魄力十足,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相信他的话,切萨雷双眼直视罗伯.马歇尔,仿佛在气势上把他慑住,看进了他心底,他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低沉地说道,“我保证,你会发现这是个多赢的构思。”
    面对着这两张气势相似,只有微妙不同,但仿佛都极具说服力的脸,罗伯本能的怒火和反感似乎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但他皱起的眉头依然没有缓解,语气中的保留意味非常明显,只是非常勉强地说,“ok……。”
    珍妮和切萨雷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挑战最简单,也最重要的关口终于是度过了,罗伯愿意听听他们的说法,而不是简单地把他们关到门外。——不过,难点依然还在前方。
    “我已经看过了《9》的音乐剧版本,”她清了清嗓子,从罗伯的下一部作品说了起来,“罗伯,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丹尼尔近几年来很少塑造这种类型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注:西德尼.波拉克真的是很大很大的手,忘记之前说过没,大家可以百度一下,还有现实中9也真的是ddl演,罗伯导的哈xd
    ☆、第二百零七章 过渡角色
    虽然11月的洛杉矶还只能算是略有寒意,但在爱尔兰威克洛郡这个多山之地,11月俨然已经进入深冬,冬季的爱尔兰潮湿多雾,相当阴冷——不过,在丹尼尔.戴-刘易斯和家人潜居的庄园内部,当然有完善的取暖措施,不至于冻到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以及来自大洋彼岸,习惯了美国人完善到近乎奢侈暖气系统的妻子。
    丹尼尔本人虽然也不反对中央暖气,但他更中意壁炉里燃烧的熊熊烈火,这种传统原始的取暖方式让他想起他的青少年时光——当他被父亲关进寄宿学校时,老旧的学校图书馆每到冬天就格外寒冷,暖气几乎只是象征性意义的一丝微温,他和他的同学们争抢着壁炉前有限的位置,互相依偎着阅读他父亲的诗集,莎士比亚的剧作,这些文字对一个中学生来说似乎太过深奥,但当时丹尼尔就是那么附庸风雅。
    在步入中年以后,当年在寄宿学校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就像是他早逝的父亲一样,留在丹尼尔生活中的痕迹几乎是微乎其微,唯有对壁炉和木工的喜好一直延续了下来,做木工能让丹尼尔感觉平静,砂纸每一次磨过木料表面,都能提醒他一件掩藏在过去的回忆,毫无意义的惊鸿一瞥,一个瞬间闪过的画面,一声来自少年时代的朗声大笑——这些信息都能帮助丹尼尔从角色中抽离出来,一点点地重新把握回自己,对于这个每演出一个角色,就相当于重塑一次人格的方法派大师来说,这是让他在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中把握平衡,不至于彻底迷失的最好办法。
    今天他准备做一张椅子,最基本的木料已经接近打磨完毕,可以开始雕琢楔头,丹尼尔拿起卷尺,顺着墨线再一次丈量尺寸,虽然他已经是个很老练的木匠,但从第一次打造家具开始就留下来的习惯一直伴随着他:在真正开始之前,一定要多次反复确认尺寸,木匠不像表演,表演也许还可以重来,但一块好木头的报废是无法挽救的。
    各式各样的数字和算式在脑海中飘过,压下了来自《血色将至》的又一次梦魇幻影,最近,这些难缠的回忆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丹尼尔甚至感到了一丝不舍——他不知道别的演员是如何对付表演的,丹尼尔的同行朋友不多,对他来说,每当他进入一个角色,他就会为这角色设定一个人格,他的一生,来龙去脉,还有许许多多丰满人格的小故事,而脱离角色的唯一办法就是遗忘这些细节,和角色说再见。有时候对于他珍爱的角色来说,这就像是送别一个老朋友,而比送别现实中的朋友更坏的是,除了丹尼尔以外,没有人会为他们的逝去表达哀悼。
    下凿、敲击……就像是来自石油工地的斧凿声,另一个丹尼尔在这样的声音里好像活了过来,在他眼前露出生动的怒容——丹尼尔瑟缩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凿子:丹尼尔.普莱恩维尤是和他共鸣很高的角色,所以也格外难以驱除,就像是一缕阴魂一样萦绕难去。
    走出木工房去了盥洗室,丹尼尔游荡到起居室里,他的妻子丽贝卡从书本里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没有评价他过早离开木工房的举动,“亲爱的,你有个来自美国的电话——罗伯.马歇尔希望你能给他打回去。”
    “露西难道没告诉他吗?”丹尼尔有些疑惑,“我还没做好准备开始构建孔蒂尼啊。”
    孔蒂尼是《9》的男主角,这是一个丰满而复杂的角色,也的确让丹尼尔有些技痒,不过距离开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还处在走出前一个角色的阶段中,对于孔蒂尼,他只是刚开始了解,还没到那个会和导演频繁通电话探讨角色的阶段。
    不过,即使如此,处在‘康复阶段’的丹尼尔合作度一直都是很高的,和丽贝卡一起结算了一下美国现在的时间,他还是给罗伯回了电话,“罗伯,希望没打扰到你的午餐……”
    他和罗伯.马歇尔相识得很早,丹尼尔在西区出演戏剧时,就和当时一样也是无名小卒的罗伯.马歇尔一起吃过午饭,罗伯还为他介绍了来自美国的知名精神科医生——丹尼尔在年轻时有比较严重的精神障碍,最厉害的时候经常产生幻觉。这些年来,两人一直保持频率稀少的联系,这主要是因为丹尼尔生性羞怯内向,没有多少朋友,尤其是度过了被性.欲驱动,狂热地追求肉.体欢愉的那段时间以后,他更加倾向于一种避世者的生活,满足于小天地的自娱自乐,社交对于他的世界来说,有时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改变,而丹尼尔忙于维持内心世界的平衡,对于这样的活动是有些无力负担的。
    “当然没有,我正盼着你的回电呢,丹尼尔。”罗伯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不过,丹尼尔感觉得到,罗伯现在的心情也并非太明朗——他觉得罗伯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定。
    “发生什么事了,罗伯?”他不喜欢绕弯子,便直接问了出来,“是项目的资金出现问题了吗?女主演人选换了?”
    “不,不是,项目进展很好。”罗伯连忙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心情怎么样,你知道,从角色里走出来没有——我正在读《9》的剧本,你知道,我想找个人聊聊它。”
    “啊。”丹尼尔也放松了下来,他不喜欢社交,但很中意和知音一起谈论他选中的角色,世上能承载这种谈话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是的,我前几天也读过了它的剧本,《9》被改编得非常迷人,那种交错反复的感觉,就像是织物,是吗,经纬交错,织出孔蒂尼的人格,这就像是严密的数学游戏——它的确非常可爱。”
    “没错,这一点的确让人印象深刻,”罗伯的语气也放松了下来,“每一个女人对孔蒂尼的影响都反应在了他的人格上,当然,还有他的中年危机——孔蒂尼是个非常特殊又非常普遍的角色,他的才华让他极为特殊,但他的中年危机又让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被自己搞糊涂……”
    他们放松地探讨了一番孔蒂尼,还有他的中年危机,罗伯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有闲聊的兴趣,丹尼尔则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他实话实说,“我还没开始揣摩孔蒂尼,罗伯,也许我们需要过几个月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当然,当然,没问题……”罗伯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游移不定了,他似乎正考虑着什么,丹尼尔不禁更为困惑——而最终,罗伯总算下定决心地开口问道,“丹尼尔,你本人有经历过中年危机吗?我是说——当然你现在到了中年,心理上也许会有些改变——”
    虽然已经预感到了罗伯可能是有些不太好问出口的问题,不过,当罗伯最终问出口时,丹尼尔还是为之哑然——中年危机……当然对所有正常人来说,不论贫富贵贱,人到中年,不可能没有走下坡的危机感,但问题是对丹尼尔来说,他过得一直都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中年,从何时开始算呢?几年前吗?还是从他拿了影帝之后开始?他真的已经步入中年了吗?
    杂乱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纠结成了一团,丹尼尔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老实地说,“罗伯,我恐怕——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是啊。”罗伯听起来并不失望,如果要说的话,倒不如说他是有些最终肯定的感觉,“这没关系,丹尼尔,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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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洋另一头,覆盖着冰雪的纽约街头,罗伯坐在书房窗口遥望着空荡荡的小区路口,无意识地旋转着手头的一根钢笔,借用着电话那头意味深长的沉默盘算着自己的心事:珍妮弗和切萨雷说得没错,也许丹尼尔是当今世上最好的演员,但毫无疑问,他和孔蒂多这个角色还有一段距离。
    “孔蒂多是个非常精细的角色,扮演他就像是个外科手术,九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必须一一如实地反映到孔蒂多身上,而且要把这些信息传递到观众心里,让他们理解孔蒂多的心理状态,以及他深陷中年危机的原因。”珍妮弗的分析现在显得越来越有道理了,“而刘易斯他的事业黄金期出现在他得到奥斯卡以后,这事实上是个悖论——任何一个现在还活跃在大众面前,成绩优异的好莱坞中年男星都很难受中年危机的困扰,尤其丹尼尔更是如此,他的家庭在最近十几年中一直非常稳定。”
    罗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珍妮弗和切萨雷的说法很有道理:他自己就是如此,即使是在《芝加哥》之前,凭借着出色专业技巧,收入丰厚的他也没有中年危机的感觉,凭借《芝加哥》和《艺伎回忆录》走上事业巅峰的现在,就更距离中年危机有很长一段路了,当然丹尼尔也是如此,再说,丹尼尔这些年来主要面临的心理障碍一直是难以出戏,和中年危机根本就不沾边。
    当然,演员不需要杀人也可以去模仿杀人后的感觉,罗伯特.德尼罗在拍摄《出租车司机》以前也没有开过出租车,丹尼尔当然可以通过各式各样的方法体验生活,还原出属于他的中年危机,罗伯也对此有很大的信心,但——
    “事实上,要还原孔蒂多,对男演员们来说有两大难点,他们要深刻的理解中年危机,也要深刻的理解孔蒂多的艺术家性格,但对刘易斯来说,首先他对中年危机很可能根本一无所知,其次,他也需要时间把孔蒂多和他本人的性格切割开来,孔蒂多没有精神障碍,剧本中他和逝去母亲的对话更像是象征手法,如果刘易斯本色出演,这个角色毫无疑问会走入歧途。《9》是个非常大的项目,罗伯,你需要处理好10个大牌演员的叙事角度,刘易斯的表现不能勉强达标,事实上,他甚至不能只是‘很好’,他必须超凡脱俗才能压好阵脚,真的把孔蒂多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表现出来。而如果你放纵刘易斯用自己的步调去理解孔蒂多,他很可能会找不到状态——也许他会被孔蒂多和他的相似点混淆。”
    切萨雷.维杰里虽然年纪轻轻,但罗伯一直对他非常看好,在他看来,切萨雷的品味毫无疑问值得信赖,眼光也精准得让人害怕,他对于《芝加哥》孤注一掷式的狂热追求让罗伯到今天都记忆犹新,而他对《9》相对不那么热衷的态度(罗伯很清楚,珍妮弗会答应出演《9》只是为了还他的人情),也成为罗伯心中的阴影,他不会为此放弃这个项目,但每每想起切萨雷的保留,心里就会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他有种感觉,切萨雷并非是说服他让步才端出这套说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套说辞,他才对《9》不是那么的有兴趣,甚至没有积极推荐手下别的女星参加试镜。
    从丹尼尔的态度来看,他的确对中年危机毫无了解,而这就不能不让罗伯有些不安了——事实上,切萨雷的话还有另一点让他非常介意:刘易斯之所以决定接下《9》,就是因为《9》的孔蒂多某种程度上让他想起了自己。
    对当时的罗伯来说,能找到这么顶级的男演员来演绎难度极高的《9》,他当然是欣喜若狂,不会去计较那么多,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得到了刘易斯,那么罗伯的心态就不一样了:孔蒂多绝不是刘易斯,孔蒂多没有精神疾病,他的一些反常表现只是夸张地表示了他的中年危机。如果丹尼尔顺着这条思路去塑造孔蒂多的话,毫无疑问他是走上歧途了。
    “露西说他还没走出来,而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题……他用一年的时间进入了上一个角色——我们并非要贬低《血色将至》里的丹尼尔.普莱恩维尤,不过他的人格复杂程度和孔蒂尼是不能比较的……即使一切顺利,刘易斯也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入戏,按照他一贯的步调来说,很难想像两年后他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孔蒂尼。”切萨雷或珍妮弗的声音混杂成了一块,在罗伯的耳边隆隆地响着,“也许你需要一些超常的手段来帮忙,需要一点点的疯狂。”
    “迈克尔.克莱顿是一个很合适的过度角色,他的人格相对孔蒂尼来说较为简单,起码展现在观众眼前的矛盾点只有寥寥几个,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迈克尔深陷中年危机。”
    “从呼应程度来说,迈克尔在影片开始所做的脏活也呼应了《血色将至》,他的困惑呼应了《9》,当然最终他的自我救赎也和《9》不谋而合。”
    “这个角色也许能帮助刘易斯理解中年危机,他不需要同时处理两大难题,这会是他的第一个中年危机角色,度过他以后,他会更理解孔蒂多在《9》里的焦虑。”
    “就时间上来说,他也有充分的时间来拍摄《迈克尔》,拍完以后,你们有充沛的时间来讨论孔蒂多艺术家的一面。”
    “这当然会是三方面的多赢——前提是刘易斯对《迈克尔》能产生兴趣,那么就能让魔法发生。”珍妮弗的声音充满了信心,“和刘易斯谈谈吧,罗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了解中年危机,了解孔蒂多……”
    不可思议的是,罗伯发现自己真的有那么几分被说服了,他打了电话——然后更是惊讶地发现,珍妮弗是对的,他们是对的,刘易斯并不真正理解孔蒂多——这话对丹尼尔.戴-刘易斯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不过罗伯还是得说:如果他按照现在的这条思路往下走的话,也许……孔蒂多会是丹尼尔非常罕见的失手。
    对于丹尼尔来说,一次失手并不会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但罗伯却不能忍受自己的心血之作,费尽心血拼凑起来的全奥奖演员班底最后被丹尼尔的失手毁掉,他拍《9》并非为了得奖,只是为了塑造艺术精品,塑造他在艺术音乐剧电影中的又一座高峰,又一个代表作,即使这只是一个设想,一种可能,也让罗伯心情沉重,而更让他焦虑的是,按照丹尼尔内向、执拗的性格,两人的沟通注定是小心翼翼的,很可能他即使意识到了偏差,也无法去纠正。
    当然了,即使丹尼尔开放态度愿意配合,罗伯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罗伯特.德尼罗体验生活时,从事的是出租车司机这个非常普遍的行当,而罗伯到哪里去找一个深陷中年危机的世界级导演给丹尼尔体验呢?再说,某些职业特征浓厚的角色,也许可以通过体验生活来取得进展,但中年危机这种纯属心理性、个体性的问题,要通过两到三个月的实际体验就开窍,可能性极低。
    其实通常地说,在档期还有几乎两年空白的情况下,导演很少干涉演员再度接片,或者居中联系让演员中间再接一个活,这种情况也很常见,只是因为刘易斯情况特殊,这两年的空档对他来说并不算很长,罗伯才会感到犹豫,否则,按照他和切萨雷、珍妮弗的交情,牵线搭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但事关自己的作品,任何人情都跨不过这条红线,如果珍切二人组打感情牌来关说,他宁可得罪背景深厚的两人也不会答应——其实就是听他们阐述的那一小段时间,罗伯也有种独占欲被冒犯的不快,不过,在和刘易斯通话的短暂时间里,他的心情起伏剧烈,现在已经真正地开始考虑‘三赢’的说法了:起码,这不是他们俩为了打通自己这个关节而瞎编出的理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珍妮弗会那么笃定地说‘这样下去,孔蒂尼会是刘易斯的滑铁卢’,但确实,不能排除这样的危险。
    “这没关系,丹尼尔,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准备……”他一边急速地思考着,下着决定,一边不停地往下说着话,让丹尼尔不至于挂掉电话——丹尼尔有多避世?只看和他通电话的难度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罗伯和他认识已久,今天这电话都未必能打通,首先丹尼尔一般不透露自己的住宅电话(他没有手机),只是通过经纪人和导演联系,其次,就算搞到住宅电话,他也往往不是接电话的那个人,而丽贝卡也不会让他来接电话,更可怕的是,即使她转告给丹尼尔,丹尼尔也不会回电话,他和导演的联系永远是单向的,他可以在任何时候联系上导演,但导演却不可能联系上他……事实上,今天丹尼尔会主动回拨电话,这让罗伯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如果现在结束通话,那么下一次他可不保证能联系上丹尼尔。
    “是的,罗伯,我可能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察觉到丹尼尔的语气里有了挂电话的倾向,罗伯终于下定了决心:维持现状,搞砸的可能性很大,既然这样,不如真的做点疯狂的事,也许反而会有转机,不管怎么说,《迈克尔.克莱顿》只打算拍九周,丹尼尔有充分的时间准备《9》……
    “其实我打来还有另一件事,丹尼尔。”没有犹豫、徘徊的时间了,他开口说道,“你知道珍妮弗.杰弗森吗?她最近在做一个很有意思的项目,《迈克尔.克莱顿》——原本迈克尔的演员乔治.克鲁尼患上忧郁症,只能中途退出……”
    “但……”丹尼尔的诧异和不解明白地从声音中表现了出来,他停顿了一下——私下,对于表达自己的意愿,丹尼尔一直是很羞怯的,“罗伯,你知道我的习惯,我需要时间来处理每个角色——”
    “确实如此,不过,我认为迈克尔这个角色也许能帮助你领悟孔蒂尼……”罗伯仔细地解说了起来,“再说,我看过珍妮弗的表演素材。”
    他停顿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遗憾飘过心头:珍妮弗实在是太年轻了,不适合和丹尼尔搭戏夫妻,否则,《9》女主角的位置肯定是非她莫属。更令人扼腕的是,接下来的两年时间他必须全力准备《9》,无法分神执导《我和梦露的一周》,错过了和珍妮弗合作的机会……他并不迷恋珍妮弗,但每个看过凯伦素材的导演肯定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我看了珍妮弗的表演素材。”他找回了注意力,继续说,“也许你也该看看,丹尼尔,我不知道,也许那女孩的表演有助于点燃你的激情,让你从《血色将至》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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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当丹尼尔挂上电话时,丽贝卡.米勒也从厨房走回了起居室,她刚才去厨房泡茶,所以错过了电话的后半段,“丹,听起来导演好像做了一件让你很困惑的事。”
    “的确……”丹尼尔紧皱着眉头承认,“罗伯提了个很少见的请求……但我现在要回去做木工了,他给你发了一封邮件,丽贝卡,你能为我把……我不知道,那东西好像叫‘附件’,等我们吃过晚饭以后,你能把它放给我看吗?”
    “当然没问题。”丽贝卡笑着说,“顺便一提,那东西的确叫附件,我会把它下载下来。”
    这些新名词一如既往的让丹尼尔晕头转向,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木工房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杂活,一边思考着罗伯的要求:这对于和他合作的导演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他知道他是个很难约到的演员,很少有导演在前方还有共同项目的时候,为别的电影牵线搭桥。
    还有珍妮弗.杰弗森,罗伯对她是否有些过誉了?丹尼尔也看了《第五个莎莉》,珍妮弗的表演功力当然很不错,但在他来看,角色和角色之间的切换似乎有些生硬,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珍妮弗的表演好像还没有抓到那个点,起码,他本人并没有太多和她搭戏的*。
    继续心不在焉地做着木工,吃过晚饭以后,丽贝卡塞给他一份剧本,半小时后又把他拉进了视听娱乐室。
    “你应该看看她的表演。”她以一种混合了烦恼和敬佩的表情说,“当然,我不赞成你在短时间内连着出演两部戏……但我不能阻挡你看这段素材——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有一天你会因此恨我的。”
    丹尼尔有些惊诧,但丽贝卡做了个‘安静’的动作,打开了投影仪,关上了灯。
    随着机械运转的沙沙声,家庭影院的白幕布上出现了一段明显未经细剪,只做过粗略拼接的素材,一个女人——珍妮弗.杰弗森——的头顶出现在镜头里,然后镜头缓缓往下,她半闭着眼,仿佛快窒息一般小口喘气的表情,一下就攫取了丹尼尔的注意力——
    在一片沉默中,镜头缓缓旋转,珍妮弗的角色——凯伦?只是静静地依靠着厕所隔板,轻浅的快速呼吸,她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恐慌,但并不夸张,这些情绪内敛在她半合的眼睫中,躲藏在她喘气的频率里——没有台词,也不需要对剧本的了解,没有一切,只是看着她就能理解,她的姿态和表情已经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在一阵沙沙的噪点后,另一个镜头开始了,乔治.克鲁尼饰演的男主角(迈克尔.克莱顿?)和珍妮弗的凯伦在隔着一张咖啡桌对峙,迈克尔一脸紧张的笑容,他挤着眼睛——他想表达一种情绪,但丹尼尔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他觉得乔治紧张不安,但又拿不准这是不是剧本的要求,毕竟他刚才只是做了个粗读,在凯伦的对比下,迈克尔显得浮夸又游离,他看上去并不想笑,但不知为何,他的脸上就是带着不自然的笑意,仿佛他也无法自制,仿佛那是从他的眼睛里辐射出来的。
    而凯伦呢,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绝望,但在一瞬间,她就回到了专业、咄咄逼人而盛气凌人的状态里,“你迟到了。”
    “我知道,”乔治说,他的语调迟钝而缓慢,像是不能准确的记忆台词,但在下一瞬间又跳得过快——这绝对不是迈克尔.克莱顿,乔治的表现让人吃惊的差——
    丽贝卡往丹尼尔手上放了一张纸,他垂头看了一眼,但没有看妻子,不,丹尼尔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妻子,现实生活,甚至是刚结束的丹尼尔.普莱恩维尤,现在这些事情全都褪色成了无形的幻影泡泡,重要的只有电影,重要的只有凯伦——那个生动而跃然纸上的凯伦,只有那个充满了张力的场景——
    丹尼尔对着画面里的凯伦说,“我知道。”
    他的表情很厌烦,不是对凯伦,而是对眼下的烂摊子,当然也对不近人情的凯伦,“对不起,事情有些复杂……不,那不会发生……”
    他的语气渐渐加重,他对凯伦越来越不耐烦了,就像是凯伦对他也越来越不耐烦一样,这些信息不在剧本里,不在台词中,在他和凯伦——在他们从剧本中创造出的这两个生物的交流中自然发生。
    刘易斯伸出手,丽贝卡不出声地把下一页剧本放到了他手上,他快速地瞥了一眼,语气又低沉了下来,仿佛正在极力克制自己,“但你雇他不是因为他有抑郁症,你雇他是因为他是最好的,他富有智慧,他为他的事业疯狂……”
    ☆、第二百零八章 因为她是珍妮弗.杰弗森
    “珍妮弗.杰弗森和她的经纪人去了爱尔兰?”
    乔治.克鲁尼从宽大的沙滩椅上把身子半抬了起来,把手机凑近了耳朵,“你肯定他们去了爱尔兰吗,布拉德?”
    布拉德.皮特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这是切萨雷.维杰里的助理告诉丽芙的,我想她没有说谎的必要。”
    丽芙是布拉德的助理,布拉德和切萨雷的关系不错,他的经纪约早年间在caa的时候,布拉德经常会咨询切萨雷的看法,虽然他现在换了经纪公司,但两人还是保持了一份香火交情。而这也让乔治很早就收到了珍妮弗打算请丹尼尔.戴-刘易斯出演的消息——当然了,那时候他对于珍妮弗的异想天开,完全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真是个被惯坏的女孩。”乔治乐出了声,“她已经习惯了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天啊,布拉德,你和我想得一样吗?——她现在的表现几乎已经让人为她感到难堪了。”
    布拉德也应和地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动丹尼尔的话——”
    一样都是圈子里最顶尖的几个演员,虽然丹尼尔并不入a-list,但这不代表他的格调会比这两位a-r低,事实上,论到江湖地位,他还要更胜几筹,作为圈子里的传奇人物,当世大牛,乔治和布拉德当然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虽然没有亲自接触,但对他的性格肯定也还是很了解的。就丹尼尔那个孤僻的程度,如果没有人引路,珍妮弗和切萨雷连庄园的门都进不了,即使他们手眼通天,找到人亲自引见,丹尼尔答应出演的可能性也是极低,进入新千年以来,他一直保持两到三年出一部作品的频率,在《血色将至》以后会是《9》,就不说她能不能把《9》挤掉,即使珍妮弗能挤下《9》,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完全疯狂了:罗伯.马歇尔对她有知遇之恩,而在好莱坞,一个制片人的风评还有人品还是能决定很多的,珍妮弗这等于是自毁前程。
    惬意地思考着珍妮弗现在面临的窘境,以及她到底是多绝望,才会拉上经纪人直接飞去爱尔兰设法,乔治换了个姿势,冲侍应生勾了勾手,送上一个迷人的微笑,“能给我一杯吗,亲爱的。”
    他又拿起了电话,“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消息吗,布拉德,别告诉我他们同时还打上了汤姆.汉克斯的主意。”
    “无论如何,那女孩都有克里斯托弗给她兜底的,”布拉德没有满足乔治的希望,而是话锋一转地说道,“所以别总想着继续看她笑话了,乔治,别把这件事看得太个人,这一切只是公事公办,你太往心里去只会让史蒂文感到尴尬。”
    乔治感到轻微的扫兴,但理智还是知道布拉德只是在尽朋友的本分劝告他不要钻牛角尖——事实上,他已经是非常有朋友义气了。当乔治退出项目以后,史蒂文.索德伯格的确询问了布拉德接手的可能,而正好有空档期的布拉德之所以一口回绝,并不是因为他对角色毫无兴趣,恰恰相反,他对迈克尔.克莱顿和珍妮弗.杰弗森都有一定的兴趣,之所以回绝,完全是看在乔治的情面上,不愿因为接下这部影片造成朋友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