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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生死煎熬一刻说起来长,其实却短。
    几乎她声音刚落,霍然地面劈空声响,一道乌黑的长鞭如黑色闪电般劈开雨幕,卷上了景横波的腰。
    景横波只觉得腰上一紧,随即整个人便横向飞了起来,迎面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全身,火辣辣的痛,她勉力睁开眼,看见四周雨丝被扯碎溅飞,自己正像个风筝一样,被斜斜扯着向地面飞去,而风筝的线端,就是耶律祁。
    他黑色的身形在崖下雨地中绕圈奔跑,瞬间拽着她横飞十丈,生生消去了人体坠落对地面的冲力。
    景横波正要欢喜,忽然听见“霍”地一声,腰上又是一紧,随即身上一重。
    底下耶律祁似乎骂了一句什么。
    景横波一抬眼,就看见上头飞着宫胤。宫胤手里也是一根细长的黑色的线,线的另一端……也在她腰上。
    景横波一句粗话险些冲口而出。
    你妹!
    一个两个,都当老娘这么好放吗?
    耶律祁扯着她当风筝奔跑以抵消冲力,谁知道这宫胤竟然也用绳子拴住了她的腰随着一起转圈,耶律祁等于同时放俩风筝,其中一个还是他要杀的人,他肯吗?
    他要是一撒手,景横波岂不是要变精肉泥?
    “宫胤你要害死我啊!”景横波破口大骂。
    腰上忽然一松,果然耶律祁松手了。景横波一低头,似乎还看见雨幕里他笑嘻嘻的惋惜表情。
    随即她就觉得身上一重,砰一声什么东西撞到她身上,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两人直挺挺向下坠去。
    这一刹景横波眼角似乎看见地面上什么东西银光翻飞。
    又是一声闷响,景横波只觉得撞上了什么柔软又有韧性的物体,身子沉了沉,如果不是上头还压着一个人,她八成还得往上弹弹。
    身上被勒得生痛,她睁开眼瞧瞧,果然,自己落入了一个大网。
    网很有韧性,泛着银光,想必用特殊材料制成,否则也不能托住从高崖上掉下来的人。
    不过景横波奇怪的是,耶律祁既然要杀宫胤,怎么还会准备救命的网?
    身上还被什么东西沉沉压着,她伸手摸了摸,从衣服质料来看,是宫胤。
    这家伙还是拽着她一起掉下来了,好在耶律祁放风筝那一顿,冲力被抵消了不少,最后落下的那段距离,不及高崖高度的三分之一。
    大网一阵震动,四面有人声呼喝向中心靠拢,很快大网被折叠起来,景横波和宫胤如同两只湿淋淋的粽子,被网捆得紧紧,吊在一棵树上。
    一只乌骨黑伞款款飘来,伞下是一张雨幕中有点模糊,但依旧不掩明媚的脸,“嘿,我敬爱的陛下,您好吗?”
    景横波很想把耶律祁那熠熠闪光的眼珠子抠下来当弹球玩。
    “还有您,我尊敬的右国师大人。”耶律祁又笑嘻嘻转向宫胤。
    宫胤没有反应,景横波怀疑他是不是摔昏了,毕竟先前她已经被放了阵风筝冲力较小,宫胤却是除了那一顿,直挺挺摔下来的。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耶律祁笑道,“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救了你不是?这网原本是贴紧地面的,因为你掉下来,我才招呼将网拉起,兜住了你哦。”
    景横波这才明白这网的真正用意。耶律祁一定对宫胤十分忌惮,所以除了以悬崖为陷阱外,也贴地布了一层没有张开的大网。这样宫胤能摔死最好,如果摔不死平安落地,这网就是将他擒住的第二道防线。
    这些人玩起心机计谋就和吃蚕豆一样。
    耶律祁身边还站着个少年,年纪不大,十五六左右,穿一身极其华贵的锦袍,袍子上镶的黄金宝石炫到人眼花。他袖着双手站在一边,神态漫不经心,眼珠子却骨碌碌一直盯着景横波被网兜勒得越发喷薄的胸。几个护卫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也不追究你之前陷害我的事情了。”景横波斜眼看他,“你现在把我放出来,咱们一拍两散。”
    “不行。”耶律祁立即微笑摇头,“一旦解开网,宫胤随着你蹿出来怎么办?”
    “你们是死人啊?不晓得拦住他?”
    “不行不行。”耶律祁只管摇头,“咱们的右国师大人很狡猾的。最擅长于不利情势之中自救,他登位至今历经暗杀三十一次,到现在身上连块破皮都没有。倒是暗杀他的人,死了三千余人,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皮。所以我不会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懦夫。”景横波伸手,狠狠在宫胤腰上扭了一把,“你看!他已经撞昏了,我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你还怕什么?你是不是男人?”
    扭完她搓搓手指,有神往之态,“哎,手感不错!”
    耶律祁望定她,笑容颇有些古怪,似乎有点同情。
    一群卫士远远地站定,手中拉弓搭箭,对准了吊在树上的网兜,看那模样,真的是不打算靠近,直接万箭射杀。
    “对了。”耶律祁好似漫不经心地忽然问,“您先前落下的时候,大喊了一声秘密,可以问问是什么秘密吗?”
    景横波这才想起先前自己死马当活马医胡乱喊的那一句,想不到还真是那两字起了救命效果,看来耶律祁当真对宫胤忌惮得很,胜券在握也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他的秘密。
    “想知道吗?”景横波瞟了瞟耶律祁,忽然便笑得从容,“那我要求和我身份匹配的待遇。”
    “可以。定当厚葬。”
    “那你去我皇陵里翻秘密吧。”景横波媚笑,“希望到时候你有命去。放心,我对你比较好,你死了我一定要你殉葬。”
    “陛下甚有气节。”耶律祁大赞,居然也不问了,退后一步,就要招手示意射箭。
    “中原有句话,叫夜长梦多。”他笑道,“再说便有天大的秘密,成了死人也就没了秘密。”
    “喂!喂!”景横波大急,“那秘密真的很要紧哦……还有你,宫胤,你丫的快醒啊!装什么死狗,喂!快醒!快点!不然我就捏爆你……”
    景横波恨煞宫胤,这货不仅装死,还紧紧压着她,她想瞬移离开这网兜都没办法。
    更坑爹的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他抓到了她衣襟,一番滚动她的衣襟被扯开,她本就领口松散,这下大半个胸都露在外面,被那半大小子狼狗一样的眼神瞄来瞄去,她觉得那眼珠子里像飞出了钩子,一拉一拽地让她不爽。
    耶律祁缓缓退后,面带笑容,眼睛却一直盯着宫胤。
    “既然这样……”他道,缓缓举起手。
    ☆、第二十八章  猪队友与神对手
    “等等。”那一直盯着景横波胸的少年,忽然伸手拉了拉耶律祁。
    耶律祁笑容里多了点无奈。
    “六少。”他道,“少安毋躁……”
    “这么个美人儿你要杀了?岂不辜负了耶律大人素来的怜香惜玉美名?”少年斜着眼睛,“宫胤从上头摔下,冲力巨大,这网上又已经涂了专门禁制他武功的月光砂,他现在就是个废人,你还怕什么?至于让这么个美人陪他死吗?”
    这少年对耶律祁说话并不客气,景横波暗暗揣测他的身份,一边对少年露出明媚鼓励的微笑。
    “宫胤诡计多端,不可不防。”耶律祁皱着眉。
    “既如此,先杀了宫胤便是!”少年不耐烦。
    耶律祁依旧有些犹豫,“宫胤手上的兵符和六国效忠契约,最好还是拿到……”
    “那再加一层禁制便是!”少年手一扬,指尖唰地飞出两道流光,咻咻两声,已经穿过巨网缝隙,钉入了宫胤的琵琶骨。
    景横波心中一震,勉力转头,看见两根黑色的长针,各自插在宫胤左右两肩,宫胤似乎还是没醒,昏迷中微微皱眉,似也感到痛苦。暴雨中他乌发越乌,脸色便越发的白,下颌微垂,紧靠着领口硕大的淡金珍珠,越发显得薄唇浅红,如雨后零落的樱。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逼入鼻端,大雨也冲刷不去,景横波心中微颤,转开眼睛。
    “怎样?”少年手辣心黑,神情若无其事,“这可是我斩羽部名动天下的密法,一针入骨,两针锁魂,宫胤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你还怕他怎地?”
    不待耶律祁回答,他已经换了脸色,笑吟吟撑伞上前。
    “美人儿。”他将伞移到景横波上方,手臂撑在一边树上,笑吟吟俯下脸,“我来替你解开好不好?”
    说的是解网,眼光却落在衣襟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挑逗。
    景横波也在笑,目光流水般掠过他的脸,一脸笑意盛放如玫瑰:“好呀,就知道弟弟最贴心了。”
    看清楚你的脸,叫你弟弟以后和你不贴身!
    “真是个知情解意的妙人儿,想不到陪耶律国师出来一趟,还有这样的收获……”少年笑得越发得意,伸手去解网扣,手指却有意无意捏向景横波。
    “小心!”耶律祁忽然掠了过来。
    与此同时景横波脸一偏。
    她身侧宫胤忽然睁眼!
    少年被他清冷炯澈目光一盯,惊得一呆。
    一霎间,宫胤下颌向内一收,他颌下一直被下巴紧紧压着的淡金大珍珠,忽然爆开!
    “咻。”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细若雨丝,射入少年的指尖!
    “啊!”少年惊叫后退,下意识赶紧甩手。
    “别甩!”耶律祁又叫慢了一步,那金色细丝竟然被甩了出来,带着几滴黑色污血,逆着倾盆雨水直刺向上,扑入先前那一缕诱敌的淡红色烟雾中。
    “糟糕!”耶律祁跌足,下意识抬头去看烟雾,正在此时少年脚底一个踉跄,打了个旋撞在他手臂上。
    耶律祁注意力都在烟雾上,随手一扶,扶完之后忽觉不对,立即又将少年推开。
    这几个变化如闪电,远处箭手还没注意到,忽听上头“蓬”一声炸响,那淡红不散的烟雾,忽然变成了金色!
    景横波目瞪口呆地仰望。心想这是刚才那金色细丝导致的?什么玩意这么牛逼?
    耶律祁仰望烟雾脸色难看——消息还是传出去了!马上宫胤的护卫就会追来!
    他忽然觉得手臂一阵凉一阵热,低头一看,半只手臂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尤其小臂正中,淡金的五指印特别明显。
    是刚才那少年抓过的地方。
    再看一眼那少年,已经倒了下去,脸色淡金。
    大雨中耶律祁脸色也似发黄了。
    景横波看得一阵阵吸气,刚才她只是感觉到忽然被宫胤掐了一把,感觉到他要出手,立即一让,谁知道后头就生出这么多事来。
    这家伙好厉害,一颗珍珠便连伤两敌,还能弹入烟雾示警,立即咸鱼翻身,立于不败之地。可是仔细想来,他之前一直在装死?他怎么知道那少年好色?又怎么算定他会上前?又怎么算定那少年会甩手?甩手之后会碰触耶律祁?还有那射珍珠的角度,是不是也是经过计算的?
    每个人的态度、反应、动作,稍有差池便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今日一切,其实原本就在他算中?
    细思恐极。
    忽然间山谷中只剩下了大雨哗哗声。
    “咻咻”两声,刚才钉在宫胤肩上的黑色长针,被激了出来,穿透雨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