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听得欢颜问出如此疑惑,便是解释道:“皇后娘娘说,卉嫔弄丢的东西非同一般,她是得了皇上的授意才来搜的。”
难怪,若是得了皇上的首肯,纵然是当朝皇后,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去搜一位妃子的寝殿,而且还只是为了丢了一个东西这么件小事儿。
“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重要到皇上会亲自点头让皇后去搜妃子的寝殿?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皇后也并未明说,只道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然后就在怡妃的寝宫里搜出了巫蛊之物?”欢颜问道。
“是。皇后的人是在怡妃娘娘的一个妆匣里搜出来的。皇后当即就命人将乐芙宫给团团围了起来,卑职是悄悄跑出来的,当时皇后已经派人去通禀了皇上,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事情的经过,欢颜已经大致明白了,等到了定安王妃跟前的时候,她便是尽量简洁地跟定安王妃复述了一遍。
定安王妃听罢之后,也是心生焦急,“怎么会生这样的事情?偏这时王爷和澜儿都不在府中。”
定安王妃打小就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当初能把定安王追到手越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儿,有些事情她虽然看得明白,却并没有什么手腕。出嫁之前,她是家里的嫡女,在家中身份尊贵,不必耍心机争宠,嫁给定安王之后,又一直得夫君疼爱,也从来不需跟侧妃、妾室什么的争斗,她一生顺遂,几乎不用动心眼儿,眼下这情况又是十分紧急,容不得她多想,一时之间,她也是没了主意。
“宫里的情况还不知如何,我得赶紧进宫去看看。”
可是一旁的欢颜却是出声劝阻,“母妃,这个时候不宜贸然进宫去。一则,这时候皇后已经命人将乐芙宫给围了起来,就算我们进了宫去,只怕也见不到怡妃娘娘。二则,我们王府跟六殿下的关系向来隐蔽得极好,若是这个时候急着进宫去,只怕就暴露了。”
这般直接进宫去,不仅得不到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还会暴露定安王府在夺位之中的立场,实在是不妥。
“那现在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王爷和澜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定安王妃与怡妃相识多年,如今怡妃有难,她难免忧心焦虑。
“我先进宫去打探消息,看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件事里显然还另有内情。
当初皇后向皇上提议把怡妃接回宫的时候,欢颜和谢安澜他们就已经猜到皇后和五皇子肯定是要利用怡妃做文章,从而削弱六皇子。
眼下的这件事,欢颜怀疑就是皇后搞得鬼,怡妃再怎么样,也知道如今正是自己儿子能否争得储位的关键时候,断不会做出在自己的寝殿里私藏巫蛊之物这样的蠢事。
只是这其中的关节究竟何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今皇后将整个乐芙宫围了起来,消息半点传不出来,自己是得要进宫一趟才行,不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救怡妃?
“可你方才不是说这个时候不能进宫吗?”定安王妃不解地看着欢颜。
“不是不能进宫,而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宫。我可以假扮成宫女悄悄进宫去。”说着,欢颜转头看向一旁的那侍卫,“我若是扮成宫女,你能将我悄悄带进宫去吗?”
“可以。”那侍卫肯定地点头。
欢颜猜着应该也是可以。
六皇子都已经回宫这么久了,肯定也已经在宫里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更何况他明知道皇后对她母妃要行不利,在离京之前,肯定也做了不少的人手安排,不然眼前这个侍卫不可能顺利地从宫里跑出来,到定安王府这里来报信。
定安王妃眼下心慌意乱的,也没什么主意,略有犹豫地问欢颜道:“可行吗?”
“母妃放心吧,进了宫之后我会见机行事的。”安澜和父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皇后又肯定是急着要处置怡妃娘娘,怕是一点时辰都耽搁不得,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尽快进宫一趟,心里也好有个底。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欢颜正待转身而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那侍卫,“你们可派人去禀报六殿下此事了?”
“已经有人去了。”
欢颜深深皱眉,面上忧虑之色更甚,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又接着问道:“那可有人去了皇陵那边。”
“有。”侍卫点头。
“立刻让人去拦下来。”欢颜沉着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那侍卫不明白,冲着欢颜拱手道:“卑职愚昧,还请世子妃示下。”
“你们以为,皇后这次对怡妃娘娘出手,难道仅仅是为了对付怡妃娘娘吗?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冲着六殿下来的。眼下,他们刚刚从怡妃娘娘的寝宫里搜出了诅咒皇上之物,若是皇陵的那些侍卫再闯进京城来,你觉得皇上会是什么想法?皇后巴不得皇陵里的那些侍卫都来营救怡妃娘娘呢,这样不管那巫蛊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怡妃和六殿下也万不能脱罪了。”
侍卫是皇帝的侍卫,不是六皇子的侍卫,若是让皇帝知道皇陵里的那些侍卫全都成了六皇子的手下,完全听他的命令行事,那不管这巫蛊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皇上也绝不可能放过怡妃和六皇子了。
那侍卫闻言一惊,面色顿时惨白。
欢颜又赶紧吩咐了穆柏赶去皇陵,将那报信的人给拦下来。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欢颜方随着那侍卫一起去了皇宫。
而此时皇宫之中,怡妃正跪在地上,面对着皇帝的滔天怒火,她的身后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忍不住浑身抖的宫人。
若是怡妃这次逃不过,只怕她们这些人也全都要一起陪葬。
“怡妃啊,怡妃,你真是枉费朕这些日子对你的宠爱了,你竟然……在暗地里诅咒朕!你就这么想让朕死?!”
这一番话说完,皇帝无力地跌坐在檀香木榻上,一阵咳得厉害。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却仍可看出其病态犹甚。
这也是五皇子再等不下去的原因,皇帝这身子眼看着不行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就按眼下的情况来看,父皇对六皇弟的宠信显然是要高过自己的,但凡是重要的差事,他全都交给六皇弟去办。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父皇这是在给机会,让六皇弟在朝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到时候好让他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那自己呢?之前在朝中汲汲营营这么多年,跟三皇兄斗了那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全都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偏自己那个六皇弟谨慎得很,做事滴水不漏,让他根本无从下手。这才想到了他的母妃怡妃,在这后宫之中,母子从来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如同没了三皇子的如贵妃,如今在后宫之中只如同一个隐形人罢了,哪里还有昔日的嚣张。
若是怡妃犯了错,自己那六皇弟肯定也是要受到牵连的。就算没牵连,自己也要给他造上牵连不可!
站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看得跪在地上的怡妃,心中自是痛快,但面上却做出一副哀怨之色,开口的语气也带着十分的无奈,“怡妃,本宫知道你在宫外守陵的这些年不容易,心里怕是一直在怨恨皇上和本宫。可当年之事,确实是你有错在先,皇上才罚你去皇陵守陵的。你咒我也就罢了,为何连皇上要一同咒呢?皇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去轻拍皇帝的后背,为他顺气,皇帝的咳声这才消去了一些。
而经过皇后的这一番话,皇帝心中也暗暗起了疑心,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弱,难道真的是因为怡妃咒自己咒得了?
这种疑心一旦生起,就再难消下去了。
此时跪在那里的怡妃泪如雨下,一副孱弱之态,“皇上明鉴,臣妾自入宫以来就深沐皇恩。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臣妾也不想再提,只能说世事无常,可臣妾从未怨恨过皇上您啊。尤其是皇上将臣妾接回宫之后,更是对臣妾恩宠有加,对焕儿也是多有器重,臣妾一直都跟焕儿说,这是皇上对我们母子二人的恩典,若非皇上开恩,怎会有我母子二人今日的造化?焕儿如今深受皇上您的器重,纵然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再怎么愚笨无知,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祸害我儿啊。”
此话半真半假,不过皇上也是听进去了。他细想了一下,觉得怡妃说的这些倒也有理,如今自己正是器重焕廷,凡是大事要事都交给他去办,相信怡妃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只需要安心等着就是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毁坏她母子二人前程之事?岂不是太蠢了些吗?
皇后听了怡妃的话之后则在心中暗暗诧异,这怡妃以前是个木讷的,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她却不知,怡妃这是为母则刚。怡妃一早就明白这次皇后向皇上提议要接自己回宫,其实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当做她和五皇子攻击自己儿子的靶子罢了。
如今的这件事,若果真坐实了,那肯定就连累到自己儿子了,储位无望都是轻的,只怕还要被关押起来。
一想到这些,怡妃纵然再怎么木讷,也要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了。更何况她早知皇后迟早要攻击自己,也非全然没有准备。
她早就料到皇后会拿当初自己被贬去皇陵的事情来说事,方才的那一番说辞中,其中些一些话,她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提前预备着了。
皇后见皇帝脸上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欲要开口加一把火。
但是却没料到怡妃赶在她开口之前接着道:“皇上,请恕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皇上派人来接臣妾回宫的时候,臣妾心里本是不情愿的。”
皇帝闻言顿时诧异地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怡妃,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臣妾并非是不愿意伺候皇上。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分,天下多少人想要也要不到的。只是臣妾担心的是,有人想要利用臣妾来对焕廷不利,臣妾又是个愚笨的,就算被人给算计了,也束手无策。今日之事,臣妾实在是冤枉,那两个巫蛊之物,臣妾誓,臣妾从未见过,不知道怎么就会被在臣妾的寝宫里给现了。臣妾知道,臣妾眼下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背后那人的目的是达到了,只希望皇上看在焕廷一直尽心尽力办事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同三皇子一样关在宗人府也好,好歹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