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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29节
    木盘里,是一只白瓷小盅,盅上绘着梅花,盖得严严实实。
    折枝伸手,轻轻打开了盅盖,却见里头的汤药还是滚烫的,棕黑色一片,冒着细小的碎泡。药味难闻且呛人,折枝只这般轻嗅了一口,便忙端着木盘坐到了临窗的玫瑰椅上,让半夏打开长窗通风。
    “一定很苦。”折枝叹了口气。
    半夏方将长窗打开,听见折枝这般感叹着,眼圈也微微红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从一旁拿了扇子过来,轻轻扇着给汤药降温。
    毕竟这东西不能让旁人瞧见,再是不愿也得尽快喝了,以免夜长梦多。
    沉香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唯有苦涩的药香蒸腾在彼此之间。
    最终还是素日里话不多的紫珠轻声开了口:“姑娘。”
    她迟疑了一下,仍是轻声道:“奴婢去抓药的时候打听到,我们桑府今日里陆续请了大半个盛京城的名医,听闻皆是往蘅芜院里去的。”
    她顿了顿,担忧道:“姑娘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折枝一愣,这才想起些什么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见那金簪果然不在了,忍不住低声道:“坏了。”折枝咬唇,“我没将簪子拿回来。”
    半夏与紫珠皆是一愣,齐齐看过来。
    折枝见这事瞒不,这才迟疑着轻声开口:“你说的事,我大抵知道些——那些名医应当是去给大公子看手的。”
    紫珠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折枝这般开口,一时反倒有些惊愕:“姑娘,您——”
    话已经说开,折枝对半夏与紫珠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略微将昨日之事复述了一次,又道:“昨日情急之下,我拿金簪刺了他的手臂。”
    她说着轻轻蹙起眉来:“可我那时通身都没什么力道,至多也就破皮见血。这一点伤势却请了这许多名医,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怕是要借着物证在手要寻沉香院的麻烦了。”
    而这个麻烦,必不会小。
    半夏气得捏着扇柄的手指都在发抖:“夫人与大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真当这盛京城里没有王法?告官,这便去告官!”
    紫珠虽也恼怒,倒还有几分理智在,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轻声道:“若是真告到了公堂上,昨日之事传扬出去,你让姑娘如何在盛京城里立足?”
    半夏一愣,又低头看了看那碗漆黑的汤药,像是泄了气似地低声自语道:“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他们算计了去,还要被反咬一口?”
    折枝自然也是不愿,左思右想之下,仍是放轻了嗓音安慰两人:“如今夫人的人还没找上门来,便还有回寰的机会。待哥哥下值回府了,我便去映山水榭里寻他。看能不能央他替我寻个法子糊弄过去。”
    “也只能如此了。”半夏叹了口气,用手背试了试盅壁,又拿了汤碗,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出来:“姑娘,药已经可以入口了。”
    折枝轻应了一声,接过汤碗,轻轻举至唇边。
    苦涩的药汁尚未来得及碰上唇齿,折枝便觉得手里一轻,药碗随之被人拿了开去。
    折枝一愣,慌忙抬起视线。
    却见身旁的长窗洞开着,谢钰隔窗立在游廊上,修长冷白的手端着药碗,轻轻摇晃着碗里浓稠的汤汁。
    见她望向自己,便也移过视线与她对视,那双窄长的凤眼里笑影温存,低柔缱绻。
    “妹妹想喝什么?”
    -完-
    第26章
    ◎“怎么弄伤的,便怎么上药。”◎
    折枝看着那浓稠的汤汁在白瓷碗里微微晃荡, 一颗心好似也随着七上八下。
    “哥哥。”她慌忙伸出手,想趁谢钰不备将药碗夺回来:“哥哥不是上值去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家事压身,不得不来。”谢钰往后退却一步, 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的指尖,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妹妹还未回答我,这是什么药?”
    折枝心底一颤,唯恐迟疑久了被谢钰看出端倪来, 也不敢深想,只慌乱解释道:“是补身子的药。”
    她回忆着自己喝过的补气药方, 小心翼翼地补充:“拿当归与红枣熬的。”
    谢钰抬眉:“当真?”
    折枝已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点头:“折枝岂敢骗哥哥。”
    谢钰抬目与她对视,见小姑娘咬死了是补身子的药不肯松口,这才低低笑了一声,抬手便将那汤碗抵至唇畔。
    “等, 等等——”折枝一慌, 半跪在那玫瑰椅上, 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长窗, 终于勉强碰到了谢钰的袖口。
    深蓝色的绸面随之拂过指尖,折枝忙紧紧握住了, 不让谢钰继续将那碗药往唇边送:“这药——这是女子调养身子的药。男子喝不得!”
    谢钰的动作停住,顺着她的动作将药碗自唇畔挪开:“原是如此。”
    他淡淡应了一声。
    折枝只当他是信了, 方松下一口气, 却见谢钰长指微倾,那碗汤药在半空里划出一道棕褐色的弧线, 随之溅落到排水中, 转瞬便如昨日里的雨水一般, 流淌了个干净。
    “妹妹未免太不爱惜身子。”谢钰淡看着她:“既是调理身子的药方, 那又何必用这些乡野游医的?”
    “泠崖。”谢钰信手解下一块玉牌:“去宫中寻太医院院正,令他开一剂女子调养身子的药方送来。”
    “是。”泠崖自暗处现身,接过玉牌,对两人抱拳一礼,立时便展开身形,往皇宫的方向掠去。
    折枝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又冷静下来。
    ——事态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那避子汤虽倒了,紫珠抓来的药却不少。等谢钰离开后,再熬一碗便是。
    至于宫中太医开来的方子,便搁置在妆奁底下,只对谢钰说是用过了便好。
    她这般想着,遂轻轻松开了谢钰的袖子,又在半夏与紫珠的搀扶下,小心自玫瑰椅上下来,也立在长窗前对谢钰展眉笑道:“那便多谢哥哥了。”
    她停了一停,又道:“往皇宫里来回一趟,得要不少时辰。哥哥既有要事在身,便莫在折枝这耽搁了。至于那方子,等泠崖侍卫回来了,我遣半夏去映山水榭拿了便好。”
    “不过一两个时辰,倒还耽搁的起。”谢钰信手将那只空碗放在她跟前的窗楣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妹妹急着赶我回去,是有什么要事吗?”
    折枝的长睫轻轻一颤,忙轻轻展眉对他道:“哥哥说笑了。”她说着又回转过身去,将槅扇打开,轻声道:“廊上风大,哥哥进来坐吧。”
    谢钰淡应了一声,随之打帘进来。
    他信步行至那张临窗的长案前,将随身的经笥搁下,打开了旁侧的牛骨插销。
    折枝看见这眼熟的经笥眉心骤然一跳,慌忙拿起案几上放着的梅华盅交给半夏与紫珠,又将两人往门上推:“你们先去月洞门外守着,千万别让外人进来。”
    “姑娘——”半夏看着手里的梅华盅,欲言又止,还是紫珠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将人带离了上房。
    槅扇轻轻掩上,房内只余下两人。
    虽有了昨夜之事,但让谢钰就这般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折枝仍是有些不自在。
    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迟疑了良久,见谢钰已将奏章铺在案上,这才从屉子里取了文房四宝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边。
    又取了盒朱砂来,用小银匙舀出些许,均匀洒在砚台中,以清水化开。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拂过宣纸的熏风已有些发烫,房内却还未到用冰的时候,便只能这般硬生生地熬着。
    折枝也是个畏热的,遂从妆奁上拿了柄绣绿萼梅的团扇过来,轻轻给彼此打扇。
    晌午正是一日里最炎热的时节,这点凉风自是杯水车薪。
    折枝身上的春衫轻薄,倒还能够忍耐。
    可谢钰这一身深蓝色的缎面官服太过隆重,交错刺绣的金银丝线上还叠着一整面仙鹤补子,光是看着,便觉得炽热难当。
    细碎的蝉鸣声中,谢钰蹙眉,将绕在颈间的白布一圈圈解开,随手放在旁侧。
    折枝的视线忍不住又落在那齿印上,雪腮上浮起浅浅一层绯意,终于还是蚊呐般地低声道:“要不……我还是给哥哥上些药吧。”
    谢钰以笔尖蘸了些朱砂,往奏章上写着批注,似对此事并不过多在意,只淡声道:“那便有劳妹妹了。”
    折枝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团扇,往箱笼里寻出一只白底青花的小盒来。唯恐谢钰嫌弃,便轻声与他解释道:“这是济仁堂里配的白玉膏,药效颇好。年前半夏剪窗花时不慎划破了手,便是抹的这个。几日后薄痂便褪了,一点痕迹也没留。”
    她说着行至谢钰跟前,替他往下压了压领口。又才轻轻旋开了盒盖,以指尖沾了一点雪白的膏脂。
    方探手至他的颈间,还未来得及触到那齿痕,谢钰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折枝一愣。
    谢钰淡看向她,薄唇轻抬,眸底的神色微深:“妹妹怎么弄伤的,便怎么上药。”
    折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张原本便染着几缕红云的小脸愈发像是被火浪卷过一般,刹时便绯红如芍药。
    “哥哥——”她求饶似地低唤了一声,往回挣了一挣。
    谢钰却并不松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阵,折枝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都在夏日里火灼似地滚烫了起来,只得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谢钰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折枝红着脸拿帕子将唇上的口脂擦了,又小心地用指尖沾了白玉膏,一层又一层均匀地抹在唇上。
    直至唇上厚厚叠起一层,将原本鲜艳的唇色都匀成珠贝似的浅粉,这才抬步走上前去,伸手攀着谢钰的肩,将唇瓣轻轻贴在他的颈上。
    彼此皆是一颤。
    小姑娘的唇瓣柔软,似春日里新发的桃花。辗转在颈间的动作轻轻柔柔的,带来几分别样的酥麻。
    谢钰自觉并非重欲之人,但当小姑娘轻轻探出了舌尖,将多余的药膏带走的时候,握在朱笔上的长指还是骤然收紧了几分。
    幸而小姑娘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自他颈间抬首,小声道:“药已经上好了,哥哥可要看看?”
    “不必。”谢钰皱眉,将方才看至中途的奏章又翻回了第一页。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是在惩罚她,还是折磨自己。
    折枝松了口气,轻轻应了一声,拿了帕子去擦自己唇上多余的药膏。
    小姑娘的唇色漂亮,即便不涂口脂时,也鲜艳如珊瑚。却又不似珊瑚般冷硬,只润泽柔软如桃瓣,一张一合间,很是诱人。
    谢钰抬目看了稍顷,直至槅扇被人叩响,门外传来泠崖的嗓音:“大人。”
    这才起身打开了槅扇,自泠崖手中接过一物。
    折枝听见响动,遂将帕子收好,抬眼看过去。
    却见谢钰拿进来的,却不是一张药方,而是一碗熬好了的汤药。
    也是棕褐色的浓稠药汁,味道浓烈,令人仿佛隔着老远,便能尝到碗里的苦味。
    “哥哥,这是?”折枝看着谢钰端着药碗行至她跟前,鸦羽似的长睫不安地轻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