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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陛下读心后发现他是恋爱脑 第144节
    这一批新的铁钉板原本是要下个月才送出去,但是因为多了林子欢这件事,天子交代兵部提前出货。
    常统领面上严肃,浑身却仿佛站在了春日暖阳中,止不住的暖意。他心想:陛下虽然看着冷淡,实则是再仁慈不过,新的铁钉板比原来长了几寸、钉子个头比原来粗了一些,数量比原来多了一倍,看似十分骇人,实则犯人滚上去,受到的折磨却更小。
    这滚钉板用于审讯犯人上极少,毕竟审讯罪犯有其他更方便更狠毒的工具,这东西通常用在平民越级状告官员、子女状告父母公婆、或是林子欢这般与父母脱离关系上。这么小小一改,不会触犯已有律法,不必惊动文武百官,却或许能多救下几条人命。
    陛下真是仁德啊!
    常统领心中将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却不知李瑜心里也正嘀咕。
    林子欢这么一滚,少说养伤十天半个月,朕身边又少了一个可用之人。
    要不是担心那些臣子看出端倪多嘴多舌,要不是担心林子欢发现那钉板不对劲伤了自尊心,朕真恨不得铺满密密麻麻的钉子给他们看个样子。
    哎,做好皇帝真难!
    既要顾全朝臣的看法,又要考虑下属的心思,一边祈福还要一边关心赈灾!除了朕这样必将流芳百世的明君,再没有第二个君主愿意如此劳心劳力。
    朕忧思过度,朕操劳疲惫,朕头脑发疼,朕要多画几幅思君图才能恢复过来。
    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就能离开护国寺了!加油啊心肝!你只需再想念朕五天,就能结束这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了!
    次日辰时,京兆府衙门。
    京兆尹李锦元、两名少尹、大理寺卿及少卿,以及刑部的几位大人齐聚一堂,还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全都盯着大堂中央看。
    林子欢已经跪在了大堂中,由一名少尹宣读完断绝关系的契文后,再度看向林子欢,“林公子,还未画押,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林子欢十分硬气,扬声道:“我绝不后悔!”
    李锦元大喝一声好,“来人,请钉板!”
    第190章
    林子欢的事情可说是全京城都在关注,就连茶楼酒馆也有说书先生进行实况转播。
    “那铁钉板上的钉子可有三寸那么长,一根根立在那里,手指头按下去都能立刻冒出血来,林子欢这一回赤膊躺上去滚一圈,可是遭罪咯!”
    “何必如此呢?他好好一个伯府公子,他爹也原谅他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男人的志气!他爹那样一个人,要是我爹是这样,我也耻于做他儿子!”
    “对!林公子是条有骨气的汉子!”
    “哎,可怜这样一个好人,也不知这一遭下来,还能不能有个人样?”
    “我看这律法对子女也太过不公了,平白叫林公子这样的好人受苦,叫永昌伯那样的烂人猖狂,不如改了这律法得了!”
    “哈哈,你说改就改,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
    “天王老子也不能改!‘孝’乃国法,若不是这严苛国法,不知有多少丧良心的抛弃老人!”
    “林公子这样的世上有几例?我看你小子年轻不懂事,不信等你老了还这样想……”
    茶楼里吵吵嚷嚷,俱都是对此事的争论,人群中有个少年捂着被打得肿痛的脸颊,搭着缠了绷带木板的手,正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
    这人正是被扔进北衙里当人肉沙包的元江。
    当初他嘲笑那些北衙新兵时笑得有多张狂,这几日就有多凄惨,所谓武林高手抵不过千军万马,他还没混到武林高手的名头呢,就被千军万马轮了个遍,原本还能勉强应付,这几日却左支右绌起来,终于力气耗尽,被打肿了脸还被打折了一只手。那几名教头看他实在凄惨,才放他出来养伤。
    元江也因此终于得了一段时日的清闲,被扔进北衙里狠狠磋磨了一顿,如今他是再不敢行骗了,可是他实在太想要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儿女们送钱了,于是就天天东游西逛寻找赚钱的机会,也就从头到尾围观了林子欢的事。亲眼看着这些人从一边倒地对林子欢进行唾骂,到争论不休,再到一边倒地支持林子欢,这其中,这些说书先生功不可没。
    奇怪了,这些没权没势的说书先生怎么知道永昌伯府那么多事?又怎么每次都统一口径为林子欢拉拢看客引导舆论呢?
    林子欢在背后指使?这人真有这样的本事?元江不大信。
    他心生好奇,偷偷跟踪几个说书先生,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原先安先生养着的说书人,那个安先生是谁?就是那本一上架就风靡一时的《真情宝典》的作者。
    那不正是安墨?
    元江恍然。
    而此时,京兆府中。
    冷森森的铁钉板一被抬上来,围观百姓都生生抽了一口冷气。
    二月十二,南方已经是春回大地的时节,北方却依旧寒意料峭。这铁钉板一上来,更是几乎要冷到人心里去,有些有见识的百姓看见这钉板,惊呼一声,“这怎么比原来的还多了好些钉子,这不是硬生生要戳死人么?”
    是比原来多了不少钉子!
    坐在几位大人下首的永昌伯看见这一幕,面上不禁露出了喜色,嘿嘿,钉子多了好哇,刺死这个忤逆不孝子!刺死这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要是没有他,这逆子如何能来到这个世上?他压根连活着的机会都不会有!他本该对他言听计从,如今竟然敢反,那就把欠他的一条命还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两名武官脱去了林子欢的衣袍,很快他就上身赤裸,只留了身下的胫衣。
    此时外头白雪初化,正是最冷的时候,衣袍被除去,林子欢一身皮肤上顿时被冻得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但他面对这令人胆寒的铁钉板,却是一丝惧怕也无。不需人催促,就自己躺下去往钉板上滚。
    第一圈,铁钉刺破他身前肌肤,血色当即冒了出来,顺着铁钉淌下,微微浸湿了木板上的凹槽。
    第二圈,铁钉扎入他脊背双腿,更多新鲜的血流了出来,林子欢的面色也白了一层,眉头因为疼痛紧紧拧起,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第三圈……
    这铁钉板似乎变得无比漫长,他每滚一圈,身上就要多出一圈伤痕,每滚一圈,之前的伤口就要再受一重伤害。
    围观众人看得心惊,许多人不忍地移开视线。
    滴答滴答,是血,也是汗,从林子欢身上不停往下滚落,哪怕加了一倍的钉子,终究也是钉子,减轻了伤害,不代表就能让林子欢毫发无伤。他也不愿意毫发无伤,他发誓要将身上一半属于那个男人的恶臭血液除去,过了这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他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掣肘,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为他母亲报仇!
    失血过多还要强迫自己迎接刑罚,林子欢面色惨白一片,浑身血淋淋几乎已经不能看了,然而他的眼神却极亮,那里头藏着叫人心惊的狠劲与执念。
    他一路滚过去,每根钉子都沾了血,血迹蜿蜒,如同墓碑上笔走龙蛇的祭文。
    他能活下来吗?围观者心中发问,面露不忍,而他一声不吭,哪怕痛到血肉撕扯,也咬着唇一声不肯。
    “最后两圈,最后两圈……”那两名为他除去衣物的武官不禁呐喊,却在上官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毕竟嘴巴,眼睛却始终跟着林子欢。
    终于……
    “成了!”大理寺卿忽然站起来,“快!抬他起来,找大夫!”
    连围观百姓也发出一声欢呼,几名武官连忙将林子欢抬起来送到已经安排好的病房,看着已然昏迷的人,心中不禁涌起敬意。
    衙役将沾满鲜血的钉板抬给永昌伯看了一眼,而后立刻将之抬走,同时有另一些人上来收拾地上的鲜血,还有两名小吏呈上来契书,让永昌伯赶紧签字将林子欢的户籍从永昌伯府移除。
    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地忙碌,只有永昌伯傻了眼。他完全懵了,这么长的钉板,这么多钉子,林子欢怎么还能活下来?怎么可能!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然而想跟着去找林子欢,却被所有人拦住。
    “永昌伯,您如今可与江公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士善:“什么江公子?”
    那人笑道:“可别装糊涂,林子欢,哦不,江子欢如今与你脱离了关系,移出了林家族谱,自然是要随母姓!”
    林士善:……
    他胸膛急喘了几下,很快又平静下来,哼!要不是靠着他的爵位,这逆子能入北衙?能被陛下看中?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才了?没了伯府爵位,他什么也不是!他等着看着孽障的下场!
    不过孽障的下场没看到,林士善先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由于弹劾永昌伯的折子实在太多,天子忍无可忍,在林子欢与他脱离关系后,终于下了旨意废去了他的爵位。没了爵位,当初随着爵位而来的田庄供奉,自然也要一律收回,永昌伯府原本就入不敷出,如今没了爵位没了大部分田产俸禄,更加举步艰难。
    林士善一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花天酒地肆意挥霍,吓得晕了过去,然而他没料到,更凄惨的将来,还在前面等着他……
    ……
    安墨红着眼睛在照顾林子欢,哦不,如今该称江子欢。
    一直忙忙碌碌到了夜里,她和张太医终于将他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个小伤口处理完毕,给他包扎好又喂了药。
    “好在没有发烧,谢天谢地,今晚要是能一直如此,不久就能痊愈了。”张太医下了结果后就走了。
    安墨把屋子里的炭盆往近处挪了挪,一回头却见江子欢正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安墨难得赧然,“你看我作甚?”
    江子欢移开目光,“没事,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安墨蓦然有些失落,她点点头,转身犹豫着要走,却瞧见了烛火映在地上的影子。
    那道躺在床上的影子,正颤抖着伸手,触碰她的影子。
    安墨眼睫一眨,也慢慢抬起手,虚虚地……握住了那个影子的手。
    江子欢浑身一颤,睁大眼看着她。
    安墨回身,一动不动地笑看他。
    他们两人隔了几步远,他们的影子紧紧牵着手。
    没有说话,但安墨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第191章
    江子欢年轻,身体好,躺在床上休养两日就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动武,免得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崩开。
    其实按照太医的意思,他最好还是在床上躺几天,然而谁都知道他躺不住,也不可能躺。正月十九那一晚,他母亲没了,次日他被生父告上公堂,此后一直在牢里待着,他母亲出殡头七都没能去成,如今能站起来了,自然再不肯躺着。
    江侍郎夫妇带着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前往祭奠时,路上有人得知马车里坐着的是江子欢,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将他当做了一只新鲜的动物,只因他是这百年来第一个决绝与生父断绝关系的,还是断绝了关系后生父立刻倒大霉的。
    坊间又有了些不好的传闻,说他爹都被夺爵了,他却仍好端端坐着副统领的位置,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江子欢坐在车上也听见了外头的议论,他原本就因为有伤在身面色不佳,如今马车里光线昏暗,瞧着竟有些阴郁起来,江侍郎担心他心里有芥蒂,安慰道:“别多想,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得已的。”
    江夫人也劝慰了他一番,江子欢心里感激,说道:“舅父舅母放心,我没有多想,我当时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就已经想好这一切,这段时日以来,多谢你们。”
    夫妇俩摇头说,“如今已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
    他们一起去了江氏的墓前祭拜,回去时途经永昌伯府,正好瞧见永昌伯一家被官兵从永昌伯府赶出来的画面,不,如今不该称永昌伯一家了,毕竟林士善已经被夺了爵位。
    永昌伯府是当年林家受封时太祖皇帝赐予的,如今爵位被削,林家一大家子自然都被赶了出去。好歹曾经是体面人家,林家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都很安分,奈何林士善死死扒着门口的柱子不放,哭着喊着圣上无情苛待他,说他祖上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云云,又哭骂世态炎凉,说他这些日子到处找人脉找关系,然而曾经的同僚,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勋贵们却没有一个人肯搭理他。
    正急着收宅子的公差被他闹得面色难看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在忍耐边缘,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发作,只是一直在旁站着等。
    这时候江家的马车经过,这名公差当即眼睛一亮,上前见礼。江侍郎乐得看林士善的笑话,问道怎么还不将这庶人赶走?
    公差面露为难,“这不是顾忌着林,哦不江副统领,如今外头有些小人在传是他向陛下进言削了林家的爵位,又有些小人说江副统领早就知晓陛下要削了林家,所以才……”
    江侍郎明白了,这名公差是担心他们今日强行驱赶林士善,会让江子欢的名声更差,外头那些小人什么都能传,指不定就要传出江子欢仗势欺人了。
    这名公差是个敢说真话的,江侍郎对他印象不错,正寻思要怎么帮忙把这件事好好解决了,就听江子欢道:“不必顾忌我,将他赶走,如今他没有爵位,不配住这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