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使不上力,无法放在画上,眼瞅着画里尸横遍野,火光冲天,阿云和三巧都陷入极大的危险中,却无能为力。
我把画铺在地上,然后跪着,把脸接触到画面。这是一个猜测,就算不用手,只要有皮肤接触上,调用胡门仙印的话,也应该可以和画里沟通。
我把脸贴在画中凉亭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用胡门仙印。
果然画里传来了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喊着:“就抓到这么几个娘们?”
另一人道:“当家的,人都跑了,我们来晚了,这是个空镇。有钱的老爷带着家眷都跑了。尤其刘老爷,我们只抓到他两个妾,不知为什么没跑,藏在柴房里。”
“带上来看看。”当家的说:“我以前在刘老爷家里做过工,他的娘们我都认识。”
听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斥责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我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从声音来判断,场面一定特别揪心,特别慌乱。
当家的问:“把头抬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女人抽泣的声音:“回大老爷,小的叫三巧。”
我心里一紧,果然是三巧。
男人道:“你认得我是谁吗?”
三巧说:“不知。”
随后是脚步声,男人在走向三巧,说道:“我叫田三棍,在你们家做过工扛过活,你们这些太太哪里认得我。不过我记得你,见过你,你刚嫁进来的时候,因为是妾,坐着一乘小轿从后门进来,是吧?我当时就在,看到轿帘掀开一角,有个女人戴着红盖头,当时我在想,我他娘要是能睡她就好了,真便宜刘老爷那老东西了。”
三巧不说话。
田三棍道:“你也看到了,我占山为王,手下也算有几个人。怎么样,跟了我吧,虽说荣华富贵没有,但绝对吃喝不愁,而且能保住你的一条性命。”
三巧轻轻说:“小女子无德无能,侍奉不了大爷。我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田三棍点点头:“好娘们。我倒舍不得杀你,一刀杀了也便宜了。告诉你,我想干成什么事,如果不让干,我能活活憋死!为了我不憋死,就委屈委屈你,今天晚上陪我困个觉。”
“小女子只有一死明志。”
“给她绑上!”田三棍大吼。
紧接着是女人挣扎的声音,衣服的撕扯声,喘息声。田三棍不耐烦:“拉下去拉下去,今晚非要她不可,然后赏给弟兄们尝尝鲜。”
众大汉粗野地笑。
“田大哥,还有个小娘们也是刘家的。”有人说。
我心里一紧,坏了,是阿云。
田三棍问:“你是谁?”
“小女子叫阿云,我哥哥不在家,被好心的三巧姐收留,”阿云低低地说:“你放过我吧。”
田三棍不耐烦,道:“晚上一块带到我房里。文人怎么说的……”
旁边有人插话:“大被同眠。”
“嗯,嗯,两个娘们,哈哈哈。”田三棍大笑。
阿云道:“大老爷你不能辱我,我有老神仙保佑的。”
田三棍冷笑:“什么老神仙,这世道神仙顶个屁!真有神仙,就不会让我们这些穷汉吃不上饭了,就不会让我给人家扛活!”
我知道该我上了,我深吸口气,用胡门仙印和里面沟通,在心念发出声音。我说了几句话,画里没有任何反馈,他们该怎么对话还怎么对话,没有人能听到我。
奇怪,怎么没用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再次调用胡门仙印,用心念说话,还是没用。全身的毛孔齐刷刷张开,我意识到一个极可怕的事实,胡门仙印出问题了。
我不顾画里的情况,赶紧盘膝打坐,入定观境,迅速进入意识之境。
以前要进去,光是入定就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可现在经过一系列的变故,尤其是高度紧张中应对梁少,这些功法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驾轻就熟了。
特别熟悉,特别轻松,迅速进入意识之境。
我这么一观,有点不知所措,胡门仙印的琥珀蛋,在飞速的旋转。梁少留下的法力附着在蛋的外面,胡门仙印高速转动,疯狂吸收这些法力。
它现在是吸收期,就像系统升级,我只能勉强用几个表象功能,以往很多的能力都被锁住。
这个过程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
我现在只能听到画里的声音,无法和里面沟通。
我再一次把脸贴在画上,听里面发生了什么,画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空寥的风声和江声。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人呢?
我赶紧抬起头去看,脑子嗡了一下,几乎吓蒙了。
整个凉亭变成人间地狱,到处都血流成河,壮汉们都死了,倒在地上。尤其那个田三棍,身首异处,身体趴在凉亭里,脑袋飞出去很远。他的脑袋还飞在空中,画上是水墨点染而成,看起来既栩栩如生,又诡异邪门。
凉亭中间站着一个人,正是阿云,她茫然无知,表情无法形容,很多情感都集中在她的脸上,唯独没有害怕。
我再次把脸贴在画上,听到阿云喃喃说:“为什么,我想让他们死,他们就都死了。老神仙,是你在帮我吗?他们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见到我的人都死了……”
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继续听。
“老神仙,阿哥给我传信了,我相信你能听到。你要找的红狐狸已经和妖怪同归于尽,落在维龙山的最深处。”
我听到这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月死了,胡月死了?
“阿哥已经去那个地方了,他应了你便不会食言,他一定要亲眼看到红狐狸的尸体。”阿云说:“老神仙,此时此刻你一定在听,我能感觉到你,感觉到你就在近前……”
我心中祈祷,希望阿云多说一点,心都快提嗓子眼了。画里充满悬念,几乎牵扯到所有人的命运,都悬而未决。
这时忽然脸上一凉,我抬头看,黑漆漆的天空开始下雨,雨点啪啪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落在画上。
不好!我暗叫一声,赶紧用脸把画慢慢卷起来,两只残手也尽量帮忙,压住画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画胡乱卷起来,然后用脚勾着,带到了大石头的阴暗处,这里有一块勉强可以避雨的区域。
我靠在石头上,身上很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阴冷的空气倒卷进来,我冻得瑟瑟发抖。
我看着黑暗的天空,找不到一丝光明,如同现在的处境,已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