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流着泪,哀怨的看了我一眼,凄凉的目光中满是委屈,却并没有试图靠近我。
我看他低下头,眼神游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将目光锁定在那只被摔坏的娃娃身上,然后踉跄几步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看到这一幕,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画面诡异到我不敢直视。
我甚至在想,难道焦唐说得对,陆先生真的有心理疾病?
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和陆先生继续耗下去了。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我看到陆先生拿着那只缺胳膊少腿的娃娃上楼了。
他的身体摇晃的厉害,仿佛没有重心,稍微不慎,就会从楼梯上跌落。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爬到楼梯的缓台上,捡起娃娃的头安上了。
我毫无由来的一股火,更像是关心陆先生的语气,对他吼道:陆铮,你要死换个日子,别他妈连累我!
我看着那个四分五裂且和我一模一样的娃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陆先生却握着娃娃,眼神中露出几分迷茫,他问:陶颜,你回你的家,我安我的娃娃,又哪里惹到你了?
他语气崩溃,更像是我欺负他了一样,但我早已习惯陆先生的套路,他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倘若我今天走出这个门,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让我恶心的事。
索性,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我说:陆铮,从今天开始,咱俩的关系到此结束,我以后不会再和你上床,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看到你,我就恶心!
这些话我说的冰冷狠绝,不想给陆先生留一丝余地。
陆先生站在楼梯上,又哭又笑,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我不想再继续看他,毫不犹豫的开门,打算离开这个给我留下过深刻阴影的地方,却听见陆先生在后面一声一声的喊我的名字。
他语气虚弱,却带着一丝倔犟。
我以为他反悔了,目光不善的与他对视。
谁知他看到我这种表情,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后退了两步,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
待他扶稳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他哽咽道:陶颜,我没想要怎样,我就是突然想到还没和你正式道歉,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是认真的
话才说了一半,我看到陆先生身体不正常的向前倾,大头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冲过去扶他的时候已经不来不及了。
只听咕咚一声,楼梯上沾染了大片血迹。
陆铮!陆铮!你醒醒啊!
我焦急的喊了几声,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死了一样,只是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娃娃。
我顿时呼吸一滞,吓得浑身都在颤抖,陆先生可是熊猫血,我赶忙帮他联系血源。
就在我翻名单的时候,恰巧发现小杰的电话,就急忙打了过去。
赶来的120争分夺秒地将陆先生送进医院的抢救室。
我在门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以前总是希望陆先生死掉,现在更祈祷他活着,只有他活着,我下半辈子才不用坐牢。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我看到小杰走了过来,他后面竟然跟着何重阳。
小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说道:陶哥,何董刚好在公司,就一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故意找何重阳给我添麻烦,只是我担心陆先生安危的同时,仿佛身边又多了一层令我恐慌的魔障。
何重阳看我的眼神里满腔怒火,仿佛随时随地都想将我飞灰湮灭。
过了许久,有医生出来汇报情况,何重阳听后拿着报告单气势汹汹的冲到我面前质问道:陶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陆铮他怎么就颅骨骨折了呢?
我没打算瞒着,左右也瞒不过,刚要解释,抽血回来的小杰恰好把话接了过去。
他说:何董,昨晚陆总和顾总打架顾总也是不小心。
何重阳看我满身是血,露出一种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盯着我,他吼道:陶颜,你说,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坦白,总不能让顾白替我背黑锅。
我说:不是这样的是我
小杰一个劲儿的给我使眼色。
我知道小杰是为了我好,毕竟无论什么样的父亲,看到儿子被打的头破血流送进抢救室,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可顾白和我不一样,他是陆先生的朋友,又是何重阳轻易动不得人,所以小杰才出此下策。
我在何重阳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杀意,于是我临时改了主意。
我想暂时先撒这个慌,毕竟只要陆先生脱离生命危险,我就彻底自由了。
我对着何重阳点了点头,我说:对,陆铮头晕,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我没说是谁打的但何重阳似乎信了,他叹了口气,恶声恶气的自言自语:这个顾白,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小杰也松了一口气,坐在我旁边。
趁着何重阳被医生叫走的功夫,小杰和我说道:陶哥,没事的,我刚听说陆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听了这个消息,我忍不住哭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压抑很久,终于得到宣泄一样。
我感激的对小杰说了声谢谢,一抬头,却发现何重阳就站在我面前。
他说:陶颜啊,看你搞的这狼狈,不如回家去吧,免得总有人过来拍照,你虽然不拍戏了,那好歹是个公众人物,等陆铮醒了找你,你再过来。
我如蒙大赦,我想只要陆先生不失忆,他都不会再找我了。
我离开手术室,第一时间去了体检中心,我想看看上午的结果。
谁知道竟然碰上了唐敬杞,他看着我满身的脏污和血迹问道:陶颜,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说。
我绕开他去助机打报告,却不曾想他也跟了过来。
他说:颜颜,我哥哥是这里的院长,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找他安排一下。
即便我说:谢谢不用了。可唐敬杞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懒得理他,满心都是检查结果。
当我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结果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觉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都是甜的。
唐敬杞抻着脖子过来看结果,咧了咧嘴问道:颜颜,你好端端的检查这个做什么?
我不想和他说话,我把结果打印出来,打算去体检中心要个说法,谁知到了那里,我听说李医生被开除了,同时还有科室里的大半负责人
原来上午在我离开医院的那个时间,真正得艾滋病的陶颜来医院大闹了一场
现在的负责人承诺要给我赔偿,被我拒绝了,我真的是太累了,不想和他们多浪费一句口舌。
从离开体检中心到医院大门口,唐敬杞接到一个电话后,就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他说:颜颜,你听我解释,我的婚姻是假的,上次有陆铮在,我才没说清楚,现在他住院了,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呵!我扯出一丝冷笑看着唐敬杞,陆铮是煜蓝执行总裁,他摔得那么严重,住院的消息一时半会是不会透出来的。
于是我说道:唐敬杞,你消息还真灵通啊?这才多久的事?你怎么知道陆铮住院了?难道你派人监视我们?
第35章 回家 他是要赶着投胎吗?
唐敬杞表情里全是关心。
他说:颜颜, 我不是监视你,我是想保护你。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问:让顾白来陆铮家捉奸, 也是保护我吗?
诓骗陆铮养猫,害的我起了一身红疹子也是为了保护我?
让我因为争风吃醋上热搜头条,还是为了保护我?
最后我想了想那张让我充满心理阴影的hiv报告单,觉得真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说:唐敬杞,我很累了, 想回家休息。
我刚往前迈了一步,唐敬杞立马拦在我前面,大我一号的身体像一面墙, 堵得我心慌气短。
他的样子很急切,仿佛他今天不说点什么,明天就没机会说了一样。
真好笑,他是要赶着投胎吗?
我说:唐敬杞, 我真的不想和你在众目睽睽下站着,你考虑下我现在的情况好不好?
此刻我满身血迹,衣服上还有陆先生烹饪的红豆汤, 干巴巴一坨, 脚上穿的还是陆先生家的棉拖鞋, 上面毛茸茸的兔子已经脏了,连何重阳都觉得我这个样子丢人现眼, 让我别呆在医院,赶紧回家,难道唐敬杞是瞎了吗?
他说:颜颜,你别误会,我只有几句话, 听我说完好吗?我的婚姻真的是假的,还有陆铮这人有病,他真的很可怕,我只是想打乱他的计划,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唐敬杞表情非常认真,但他那种很强势的眼神和语气,让我内心更加不安了,仿佛我离开陆先生,就必须和他在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他和陆先生一样可怕。
我敷衍的回应:唐敬杞,我很感谢你的坦诚,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自然也不是陆铮。
他愣在原地,表情相当的震惊。
不可能。他说。
你骗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如果我告诉唐敬杞,我喜欢我的网友,他会不会顺着网线爬过去,像这几天对付陆先生一样,对付六六小朋友?
这一点陆先生就比较好,他从不关心六六是谁。
想到这里,我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随便你怎么想吧。
唐敬杞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与我对视,用近似乎商量的语气说道:颜颜,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不想这么快投入到一段感情里,我能理解,所以,我可以等。
我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不过我真的没什么力气和他辩解太多,我只好说:你等不等,是你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有喜欢的人,还有,我很累,我现在要回家。
我觉得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唐敬杞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静静的望着我,仿佛在思考什么,还没等我反应,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说道:我送你。
你放我下来!我朝他低声吼道。
我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被抱着,真的尴尬至极,况且医院门口人多,已经有人在看我们了。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又不敢大声喊,因此唐敬杞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从医院正门走出来的何重阳,他恰好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之间,我看到何重阳耐人寻味的眼神,他好似在强调我儿子还没死呢,你着什么急?
我赶忙把头转过去,正好对上唐敬杞得意的眼神。
原来他是故意的。
他把我放在副驾驶,又贴心的帮我扣上安全带,自己又回到驾驶位上。
他说:你猜何重阳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会是什么想法?
我冷笑一声,感叹唐敬杞自作聪明。
他大概真的不知道,何重阳对待我和陆铮的态度一直很迷,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刻意插手过陆先生和我的事情。
在他心里,我不过是陆铮的充气娃娃,就像何重阳今早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只要事情不闹得人尽皆知,他完全懒得管。
陆铮的情人可以有很多个,但未来的妻子只有一个,这是他们何家的传统,很让人恶心。
我对唐敬杞说道:你以为让何重阳看到那条新闻,他就会插手我和陆铮的关系?你觉得你抱我,何重阳就会放弃对我的警惕?你可太天真了。
唐敬杞发动汽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笑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说:颜颜,其实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不过我之所以让你上新闻,仅仅是让何重阳心里有个数而已,至于我今天为什么抱你,还是想让何重阳心里有个数。我想警告他,我保护的人,他何重阳要是想动,先掂量掂量后果。
我在想,幸亏我不是红颜祸水,不然我非得看看唐家和何家谁的实力更大一些,然而此刻,我总感觉自己是一条从渔网里逃出来的鱼,好不容易要奔向汪洋大海,却又掉进了另一张渔网里。
回家的路上,我一语不发,唐敬杞也不再说话,可能是他的车子座椅太舒服,我靠在座位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西方的天边映出一抹红霞,唐敬杞拿着电脑,好像在处理文件。
我逆着光看他,有一种回到上学时的错觉,那时候唐敬杞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专注的低着头,就好像从青春校园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我赶忙从椅子上坐起来,发现车就停在我小区的楼下,下车走几步就是单元门。
我心中一阵懊恼,关于嗜睡症我几年前就有,经常该睡的时候失眠,不该睡的时候反倒不省人事,自从换上抑郁症以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且不稳定了。
今天从医院到家大概二十分钟,我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感觉好丢人。
我说:你怎么不叫我。
唐敬杞合上电脑,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宠溺微笑,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我看你睡的挺香的,就没忍心,何况我这车的座椅都是新换的,特殊材质,睡着感觉不比床差。
哦,对了,我还听见你说梦话了呢。
我有一种社死的错觉,我赶忙问道:我说什么了?
他只是咯咯笑,就是不回答。
我问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打你了?
他说:你打吧,打吧,左右你打人也不疼。
他又在调戏我,举起拳头照着他心窝窝就是一拳,然后就下车了。
他把头伸出车窗喊我,笑着说:陶颜,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冲他挥了挥手,我说:唐敬杞,你走吧,我希望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撇撇嘴,不太情愿的把头缩了回去,我看到汽车发动了,这才走进楼道,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