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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目前太原基地活下来的婴儿一共十几个。杨宜说,然而每天被变异动物咬死的人都有十个左右。
    你们后面有研制出对抗病毒的办法吗?严朗问。
    我也想,人手不够。杨宜说,全国都没剩几个靠谱的医生。而且所有人都被感染了,研究出来也没啥用。
    都被感染是什么意思?严朗问。
    意思就是,你我身上都有病毒,之所以没死因为我们没有基因缺陷。杨宜说,我们会传染给婴儿,婴儿没死代表他没有基因缺陷,死了就有。
    这样啊。严朗说。
    我不懂祁工的研究领域。杨宜说,改变时间线真的能让所有人回来吗?
    严朗说:祁哥也不知道。
    杨宜耸肩,说:做你能做到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严朗说:如果你是我,你会去救人吗?
    救那个男人吗?杨宜单手支在椅背,扶住额角,好难,不救一个好人就能拯救世界,这是什么狗屁论题,比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河里还扯淡。
    是啊。严朗说,可它就是发生了。
    我的想法是,跟着你的直觉走。杨宜说,你不拯救世界也没人怪你。
    严朗迷茫地看向杨宜:啊?
    去他妈的人类。杨宜说,整件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药不是你造的,人不是你捅的,你去救个人,突然变成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这合理吗?
    杨宜说:这是道德绑架。
    第26章 看星星
    祁阔把奶锅里乳白色的奶茶倒进两个玻璃杯,尝了一口,挖一勺白砂糖放进去,搅一搅,再尝一口,奶味醇厚,茶香四溢。祁阔满意地将两个杯子放进冰箱,冷藏一个小时,等严朗来找他时正好能喝到冰奶茶。
    严朗敲敲门板,祁阔的声音响起:进。严朗推门进去,看到祁阔呆呆地站在白板前,他问,你怎么了?
    解出来了祁阔说,声音空洞茫然,我解出来了
    什么?严朗看向白板,他看到一串乱码似的公式,挠挠头。
    时空定位的规律。祁阔说,他感到不真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严朗对高阶物理一窍不通,他问:额,什么意思?
    就是,祁阔深吸一口气,说,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了,送回2087年6月5日。他看向严朗的眼睛,心脏砰砰跳,表情不含半点喜悦,时间线收束正式成为一项可实施性计划。
    严朗问:你不高兴?
    高兴。祁阔双手捂住脸庞,声音从指缝中漏出,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悲伤和震撼交织混杂。他的人生像一列疾驰向悬崖的汽车,没有刹车片,油门踩到底,他却在做着跃过深渊的幻梦。
    敏锐的狼犬闻到难过的气息,他不明白祁阔的心路历程,张开双臂搂住研究员的肩膀,慷慨地贡献出坚实可靠的怀抱。温暖的气息环绕着祁阔,严朗轻声说:别担心,我会去找你的。
    祁阔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把湿润的睫毛往严朗侧脸上蹭,他的手扒在严朗肩头,平日的冷淡矜持全数作废,祁阔像只八爪鱼挂在严朗身上,严丝合缝,快要挤进对方骨血。
    严朗将祁阔此时此刻的异样理解为缺乏安全感,于是他纵容地把研究员抱得更紧,手掌有规律地拍打祁阔的腰背,活像安慰小朋友的手段。明明他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却全心全意地交付信任,坚定地说着承诺。
    你要不要看星星?严朗问,现在去地表一定能看到银河吧?
    能看到。祁阔说,他搂着严朗脖子不撒手,我煮了奶茶,在冰箱里。
    那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外面看星星?严朗提议。
    我们不去地表就可以看到星星。祁阔说,你尝尝奶茶味道怎么样。
    严朗挪动一步,祁阔丝毫没有松手的自觉,老实的狼犬负重走向冰箱,两三步路的距离,愣是走出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感。
    我打不开冰箱门。严朗说,你要不要站在我身后?祁阔黏人得紧,严朗并不讨厌,有商有量地等蛇类换个位置捆绑。
    祁阔松开手,站到一旁,眼巴巴地看严朗打开冰箱。两个玻璃杯被放在桌面上,严朗拿起一杯仰头喝一口,抿了抿味道,说:好喝。
    祁阔方才放心,严朗问:你第一次煮奶茶吗?
    祁阔点头,严朗夸赞:不愧是天才。直面狼犬真诚的夸奖,祁阔确信如果自己有条尾巴,能原地摇成螺旋桨飞出地下城。
    去食堂吃饭之前,严朗把奶茶放进宿舍的冰箱,等吃完饭出来慢慢喝。祁阔把奶锅还给食堂的工作人员,顺带打两份牛肉热干面。
    杨宜端着盘子路过小两口的桌子,放在过道另一侧的长桌上,对严朗说:严警官,你的体检报告我传到你的通讯号上了,有空的时候记得看。
    整体怎么样?祁阔问。
    总体健康,查出些旧伤。杨宜说,注意保暖。
    好的,谢谢杨老师。严朗说。
    祁阔夹起面条放进嘴里,眉头轻皱,想起过去两人争吵的画面。
    祁阔一直不同意严朗出外勤,他以为学侦查学的严朗只需要做一些类似内勤的工作。哪知严朗瞒着祁阔接下了追捕走私犯的任务,在追捕过程中差点跟走私犯同归于尽。
    祁阔仍然记得盛夏的海滩,嶙峋的礁石,一个人影趴在一块木板上,气息微弱,不知被太阳烤了多久。祁阔跟着搜查队,不吃不喝不睡,眼睛泛着血丝,按照海岸线一寸寸摸索,他没想过严朗会死,严朗怎么可能死。
    当时找寻严朗的感觉祁阔已经记不太清,无论疲累还是干渴,都比不上见不到严朗的焦躁惶恐,看到沙滩上趴着的人影的瞬间,祁阔的第一反应是迟疑。那是严朗吗?是真实的严朗,还是他的大脑用来安慰他的虚假幻觉?
    首先触碰严朗的是随行的急救人员,祁阔混混沌沌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其他人为严朗清洗脸庞,查探脉搏和心率。
    大片的金黄、铁黑、苍蓝组成找到严朗那天、祁阔的全部记忆。
    也是那一天,祁阔意识到,严朗贯穿了他的前半生。他的童年、中学、大学,他的爱情、信念、喜好,没有一个人知晓关于祁阔的这么庞杂的信息,像从祁阔灵魂中剪掉一块,贴在严朗身上。
    杨宜所指的旧伤,是擦过严朗心脏表皮的激光贯穿伤。
    急救室的一扇门,严朗在里面,祁阔在外面。具体等了多久,祁阔亦不记得,他想的大多是小时候给严朗读百科全书,是书柜橱窗里一排排飞机模型,是飞机场严朗拖着行李箱笑眯眯地喊一声祁哥。
    至于争吵,推出抢救室的严朗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道歉。祁阔被陡然上头的怒火吓到,他握紧床头的铁质装饰,以免情绪失控把严朗的脑袋拧下来。而严朗显然没见过祁阔怒极的架势,惊诧地睁大眼睛,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祁哥。严朗开口,打断祁阔的回忆,我吃完了。
    哦。祁阔放下筷子,他没什么食欲,勉强吃完碗里的面条,站起身把餐具端去收残处。
    去通讯室吗?严朗问。
    去你宿舍。祁阔说,我的手环有通讯室权限,可以直接投影。
    严朗眨眨眼睛,说:地表有树林和蛐蛐叫。
    我的手环也可以模拟树林和蛐蛐叫。祁阔说。
    看来祁阔确实不想去地表,严朗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乖乖跟在祁阔身后回到自己宿舍,踏进房间第一件事是拿出冰箱里的奶茶吸一口。
    祁阔坐在床边调试手环权限,连接房间内的投影设备,他说:关灯。四周漆黑,传来严朗喝奶茶的吞咽声。
    严朗说:祁哥,我看不到床在哪。
    祁阔无奈地打开灯,严朗一手拿一个玻璃杯坐在祁阔身旁,说:好了。
    顶灯再次熄灭,虫鸣由弱渐强,天花板如一点墨水晕染,星空展现,并非一整块弧形的苍穹,而是两棵茂密的树荫中央的一竖条银河。密密麻麻的繁星镶嵌于天幕,星光强弱交替闪烁,一阵风吹过,树梢摇晃,偶尔有巨大的鸟儿飞过晴空。
    今晚没有云。严朗仰头,感觉像把床搬到外面了。
    祁阔调试空调和画面的配合,以及音响的环绕效果,风声、虫鸣、鸟类翅膀拍打声、树叶抖动声,随着参数的调整,丰富的声音层次将舒适的卧室装点成绝佳的仿户外观星处。
    严朗喝完奶茶把玻璃杯放在床头,仰面倒在床铺放松身心享受森林和星辰。祁阔躺在严朗身旁,胳膊搭在严朗身上,慢悠悠地打个哈欠。
    这样比用通讯室舒服。祁阔说,只需要一点调试的小技巧。重点是能实打实抱到严朗,这才叫浪漫的约会。
    第27章 锚点五号
    严朗往祁阔的方向翻了个身,黑色的眼瞳因投影的光变得亮晶晶,他问:我是不是第一个陪你看星星的人?
    是的。祁阔不假思索地说,陪他看星星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严朗,无论是通过天文望远镜还是肩并肩躺在操场上,抑或是现在。
    严朗满足地仰头看天花板,他说:其实我心里挺没底的。
    嗯?祁阔看向严朗,怎么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在骗我,而我只能相信你。严朗看着天花板,也许你觉得骗我是为我好,我不知道。
    我相信你。严朗说,我就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祁阔听罢没有立刻为自己辩驳,他沉默一会儿,说:你会知道的,等你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严朗重复一遍,他撑起手臂起身,黝黑的眼珠直直地看向祁阔,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办法回答你。祁阔说,我确实骗你了。
    严朗失去看星星的热情,他满脑子是跟祁阔掰扯清楚当下的问题,一巴掌拍开床头的灯,他问:然后呢?
    对不起。祁阔说。
    严朗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祁阔不准备坦白,他气得深吸一口气,如果头顶有一双兽耳,定是倒伏成飞机翅膀的形状,耳尖炸起一撮毛。
    严朗磨了一下犬齿,祁阔说:你回去之后会知道的。
    研究员仍然躺在床上,棕褐色的眼瞳淡然镇定,一副我错了但我不改的架势。
    严朗生闷气,他天生不会跟祁阔说重话,他瞪着祁阔,试图用眼神让对方心虚。
    祁阔被他看得想笑,有点爽,当年他和严朗吵架,严朗就是这种死态度,【我知道错了但我不听】,气得祁阔飞去美国冷静了半年,顺便搞了搞量子传送。
    你要不要继续看星星?祁阔拍拍身旁的位置,调试挺花时间的,一次看个够。
    要看。严朗伸手关灯,坐在离祁阔远远的位置,和祁阔躺在床的对角线上。
    严朗不和祁阔挨着,祁阔自动自发地移到严朗身边,说:你气我干什么,等你想起过去,你比我更气人。
    ?严朗抬头,我做什么了?
    不告诉你。祁阔说。
    严朗用被子盖住脑袋,拒绝搭理祁阔。
    早晨闹钟响起,严朗在被子里,祁阔在严朗怀里。天花板的投影变成白天的景象,碧蓝的天空,繁盛的树冠,葱茏的灌木,一只大灰兔子跳过镜头跑向远方。
    起床。祁阔开口,声音黏腻,他清咳两声,推了下严朗环住他喉咙的胳膊,别睡了。
    不。严朗收紧手臂,脑袋放在祁阔肩窝,困。
    严朗的小臂正正好卡住祁阔的喉咙,进一步收紧后祁阔发不出声音,祁阔怀疑严朗因为昨晚的拌嘴小心眼地想掐死他。
    然而,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严朗松开祁阔,翻身背对研究员,困得睁不开眼睛。
    祁阔心情更不爽了,这是什么意思,掐不死他就不理他?祁阔下床洗漱,去食堂买两屉小笼包回到严朗的宿舍。香味儿惹得严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空荡荡的胃叽里咕噜的抗议,祁阔说:食堂剩最后两屉,你不起来我都吃完了哦。
    给我留点。严朗慢腾腾地坐起身,揉揉眼睛,踩着拖鞋去浴室刷牙洗脸。
    祁阔给严朗留了一屉包子,端起杯子喝一口豆浆,他看着洗完脸发梢带着水意的严朗坐到自己面前,倾身过去亲在狗勾唇角:早啊。
    早。严朗转眼将起床气抛到脑后,夹起一个小包子放进口中,腮帮子鼓起,用力咀嚼,评价道,好吃。
    今天你可以看到锚点五号的记忆。祁阔说,序号越靠后距离现场越远,可供参考的信息也就越少。
    五号是自愿接受记忆清洗的吗?严朗问。
    算是。祁阔说,五号的精神状况有些问题,他父亲替他签的同意书。
    精神问题?严朗咀嚼的动作稍缓,什么样的精神问题?
    他小时候被拐卖过,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祁阔说,他的父亲希望通过记忆清洗治疗他的疾病。
    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严朗问。
    可能吧。祁阔说,不好说。
    严朗抽一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油污,站起身把纸袋和杯子扔进垃圾桶。
    祁阔站在门口等严朗,拉开门和严朗并肩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