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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269节
    她整个人都被他们毁掉了。
    尽管后来,谢清呈决定恢复服用rn-13,拿自己的身体做测试,想要研制住遏制秦容悲器官萎缩的特效药,可是时间太紧了,这种药只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秦容悲的体质,最终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从去年开始,秦容悲的病症就开始出现恶化,药物能有效减缓她的痛苦,却很难再阻止她的病变。
    接到电话的时候,谢清呈第六感触动,隐隐地已感到心惊。
    电话那头是秦容悲丈夫嘶哑,但却尽力抚平过了悲伤的声音:“谢生,我太太今早走了,走得很平静。这些年,很谢谢你为她做的这一切……”
    一通电话结束,耳膜内仍是嗡嗡的。
    谢清呈走到阳台,看着外面飘着的细雨。
    和沪州送别秦慈岩时一样的天气。
    他点了支烟,想抽,手却像被冻住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麻木地站了很久,直到烟燃尽。
    秦容悲生前也是个女博士,是个科学家,谢清呈一直以来都无法完全确定,她是否有从她父亲那边得知到一些关于初皇的真相。他后来趋向认为她是知道的,因为她出事之后,她丈夫翻阅她未被折磨到疯狂前的工作笔记,发现了很多与rn-13病人相关的研究议题,但是她被抓了之后,却生捱了种种酷刑,什么也不肯说。
    除此之外,秦容悲丈夫在事后整理她东西时,还发现她曾经画过一张画,画里是秦氏夫妇,她自己,丈夫,女儿,以及他们家那个出了车祸离世的弟弟。
    还有一个她没有画全五官的人,就站在她父亲旁边,和她父亲穿着一样的医生的制服。
    秦容悲用的笔触很温柔,她将这幅画夹在了她从中国带来的相册里。
    她在相册的脚注处,用淡蓝色的墨水写了几个微倾的汉字:“我的家人”。
    谢清呈再一次拿颤抖的手,又想点一支烟。
    可这次连火机都擦不着了。
    夜深了,四周是一片看不见的黑暗。
    .
    秦容悲离世后,谢清呈去了一趟沪州陵园。
    他带了两束花,一束搁在了陈慢哥哥陈黎生的墓前。陈慢已经痊愈了,最近被家里管得很严,家长生怕他再冒险做什么傻事,简直走到哪儿都要派保镖跟着他,搞得陈慢烦不胜烦。
    谢清呈觉得这是好事,他不想看陈慢再有什么危险。
    第二束花,他没有献成。
    秦慈岩的墓前有人在哀悼,他远远瞧了一眼,那其中有几个是沪一医院的老同事。于是他捧着那一束雪色的百合,转身,走下了长长的山道台阶,最终把那一束白色的百合搁在了墓园的入口处,正当他要离开时,有个人拿起了被他放落的百合。
    是贺予。
    “谢清呈。”
    “……”
    “你要把花给他是吗?你等一等,我帮你去把花放到他墓前。”
    不等谢清呈回答,贺予便拿起了那一束洁白的花朵,走上去,来到秦慈岩的雕像前,郑重其事地将花束放落,然后深深地拜了三拜。
    谢清呈站在微雨里,看着他做的这一切……
    下到山门前,谢清呈已经远去了,贺予只能瞧见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清呈最近状态越来越差了,他总是看到他咳嗽,往美育私人病院跑——明明谢雪已经出院。
    尤其今天在墓园看到他,阳光下他的面庞苍白得就像透明的薄魂,海面的银雾,似乎很快就要消失不见掉。
    谢清呈现在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完成秦慈岩的著述,除此之外,他与人世的连接已经很淡了——他无疑还渴望蒋丽萍提过的那个“段闻”能够落网,不过那完全是异想天开,段闻这个人神出鬼没,虽然是跨境企业的幕后大老板,却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郑敬风他们调查出来,这人果然连名字,连使用的身份证件,都是假的。
    他父母已经死去十九年了,至今年忌日,便是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无数人心血熬尽,青丝等至白发,却始终没有等来一个正义的降临。凶手仍然逍遥法外,牺牲的警员仍得不到一个正名,对于rn-13这种禁药的追求也仍在暗处延续。
    谢清呈在绝境中,坚强地等了二十年。
    在第二十年,秦容悲死了。
    谢清呈已经不会觉得有多疼痛,多无法接受了,他慢慢地变得格外平静——
    因为他知道,他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很快地,不用过几年,他也会到他们身边去。
    只是不知道,到头来,他已尽了他全部的个人力量,却还是没有能够给与他们一个交代,另一个世界见了面,他们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
    “哥,你今天回不回宿舍呀?”又是一周过了,谢清呈在这周的周末,和谢雪黎姨一起去祭拜了谢平周木英。
    他父母的陵园和秦慈岩不是同一处,而是在城西很小的一个墓地,葬着的都是平民百姓。
    扫墓归来,回了陌雨巷,在黎姨家吃了一顿饭,谢雪饭后这样问他。
    “你要是回宿舍的话,咱俩一起打车,还省个油费……”
    谢清呈没答这个,他心里似乎压着件事。
    帮黎姨收拾了碗筷之后,谢清呈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抬起眼来,对谢雪道:“谢雪,你先和我回屋里去,我有件事,想和你谈一谈。”
    屋内。
    谢雪略显不安,她长大之后,谢清呈就很少有这样严肃地叫她进屋,和她坐下来谈事的情况过了。
    “哥,怎么了?”
    谢清呈倒了两杯茶,坐下来:“不是什么大事,先坐吧。”
    谢雪忐忑地坐了,屁股只在凳子上沾一个边。
    她哥把热茶推给她,过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谢雪,你年纪不小了,以后总不能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顿了顿,大男子主义的谢爹和妹妹谈这种事,还是稍微有点尴尬。
    但不谈又不行,谢清呈这段日子在为后面的所有事情做着打算,其中就包括了谢雪的终身大事。
    于是沉默了几秒后,他还是绷着脸开口了:“……想找对象吗?”
    谢雪:“……啊???”
    谢清呈:“我给你物色了几个,条件都还不错,人品也是我观察过的。你下周安排个时间,没问题的话,就去见一见他们吧。”
    第162章 狗妹夫
    谢雪大惊失色,没想到她哥找她居然想说的是这种事情。
    “这个……我……我没想……”
    “你今年二十五了,不小了。”谢清呈道,“我给你做了个打算,你今年找个对象,需要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可以结婚了。这个时间刚好,如果谈的不满意,我们也可以慢慢再换,不会耽搁到三十多。”
    他仔细计算过,谢雪如果两年后结婚,第三年或许就该有孩子了,那自己可以帮她一些忙,当妈妈的在孩子出生头两年会特别累,以前周木英生谢雪的时候就是这样。
    两年照顾下来,自己的时间也就不多了,那个时候走,孩子也不会对自己这个舅舅有什么印象,而谢雪因为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生命的陪伴,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终究是可以被慢慢抚平的。
    如果一切照这个轨迹来,实在是再好不过。
    谢清呈说:“第一个男孩子是水利设计院的工程师,身高在176cm,性格——”
    他还没说完呢,谢雪就忙摆手打断了他:“哥,真的不用,我,我不喜欢。”
    谢清呈:“是身高不满意吗?那小伙子我见过,性格很好,长得也阳光,你见一见也没事,就当交个朋友。”
    “不用,真不用!”
    “那还有一个高的,188cm,不过是个医生,和我以前一样,工作很忙,需要值夜班,所以我觉得……”
    “我也不喜欢!”
    谢清呈顿住了,微抬眉毛看着她:“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谢雪僵了一会儿,说:“我……我就不喜欢相亲,我不要相亲。”
    谢清呈叹了口气:“我没有一定要催你结婚的意思,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个年纪,应该和人多接触接触。相亲虽然不那么浪漫,却是非常有效的认识对象的方式。……这样吧,你要实在对我给你物色的都没有兴趣,那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再重新想办法帮你看看。”
    “……”谢雪脸都涨红了,她实在不敢和她哥说卫冬恒的事儿。
    不是她怂,是卫冬恒那货,实在太挑战她哥的底线了。
    她哥最讨厌男孩子干的几件事:染发,烫头,打耳洞,穿铆钉亮片衣服,逃学炸街……
    卫冬恒全干过。
    而且他还是沪大的学生。
    虽然谢雪不教他们班,这也不能算师生恋,但谢清呈的思想有多刻板?在他看来那肯定就是乱搞,不像话。
    谢雪都担心她如果敢说:“哥,我在和卫冬恒谈恋爱,我们都已经谈到了要结婚的地步了。”,那么谢清呈会挽起袖子,把卫冬恒的头都拧下来。
    谢雪最后只得道:“哥,你不要担心我的感情问题啦,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你、你有这个时间关心我,你还不如自己再去找一找新嫂子……”
    谢清呈沉了脸,一拍桌子:“大人的事你少管。”
    “……”谢雪小声,“小孩的事你也少管……”
    谢清呈盯着她,正要再严厉地训斥她几句,忽然胸口一窒,又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他这一咳,威严戾气就散了,蹙着的眉宇间尽是恹恹的味道。
    谢雪见他咳得厉害,连桃花眸里都泛上了些病态的红,不由急了,起身绕过去拍拍他的背,给他递水:“哥,你最近怎么老这样?要不要紧?去医院检查过吗?”
    “咳……没事。”
    “你还担心我呢。我只担心你。要是我结婚了,你生病谁来照顾你?”谢雪半真半嗔,“你看你,又抽烟,又熬夜,好像时间不够花似的……说真的,我是真想哥哥你能给我重新找个好嫂子,用不着多好看,能照顾你,能真的关心你爱护你,那就足够了。这样我也能放心。”
    谢清呈闭着眼,摇了摇头。
    谢雪:“好啦,你要真的不愿意找,那我就陪着你嘛,你让我在你身边多陪你两年不好吗?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她说着,从背后环住谢清呈的肩,小猫似的蹭了蹭她的兄长。
    “哥哥,别替我着急了。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好吗?”
    谢雪既然都这么说了,谢清呈也没法儿再催她,最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忙去。
    谢雪不敢再留,借故说学校里还有点急事要处理,赶紧先跑了。
    这是孩子养大了,想管也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