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鞋柜里取出刚脱下的皮鞋,拿着公文包就要出发。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但他这么说之后,魏佳辰反而比之前还要绝望。
我之前说那么多你都说没办法,一说要去找白彦,你就有一千万了。看来在你心里,他的地位还是很重要啊?
魏佳辰虚幻的眼神仿佛找到了焦点一般,凝聚在张轩脸上,问:魏氏马上要破产了,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找机会跟我离婚啊?现在魏氏倒了,你的机会来了,是吧?张轩,你没有良心!
张轩心里立即警铃打响这段时间魏佳辰没少跟他吵架,即便他不跟白彦联系,但魏佳辰还是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现什么。一般提到离婚两个字,下一个阶段就是跳楼了。
于是他再不情愿也要压住情绪,把怒火慢慢压下去之后,放下公文包,坐到魏佳辰面前,机械地帮他擦眼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分割线
这次的宴席菜品丰盛,但大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胡吃海塞,反而一个劲地给董为光夹菜。他忘记了服务员上菜时报的菜名,所以只一个劲地念叨食材。
老板,这个牛肉很好吃,做的时候应该裹了一层细的面粉,吃起来滑滑的。清淡又不是那种索然无味的口感,你尝尝。
这个鱼肉也很好吃,应该是新鲜的有机鱼,特别嫩。不辣,你可以吃。
嗯,这个豚骨汤也很好喝,养生的,我帮你盛一碗。
他不知疲倦的说着,引来了同一桌其他人的目光。董为光脸皮薄,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脚。
我只是有一点小感冒,又不是怀孕,这么紧张干什么?喜欢吃的我自己会夹。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对大余说,谁知这人反而闷呼呼地来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
第114章
白彦当天晚上没睡, 因为他活了25年, 生平第一次收到来自爸爸的礼物。
他之前以为,生日礼物里面最难忘的一定来自他家先生。但是尽管陆至晖送出了一幅亲手画的6平米的素描画像, 但还是没比过陆奎那块怀表带给白彦的震撼与感动。
因为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所以格外不同。
当晚,白彦让人把画像挂到了衣帽间进门正对的墙壁, 手心里一直握着怀表,直到天亮。
先生, 我总觉得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次日晚,他拉着陆至晖的小拇指, 一点一点在他指甲盖上摩擦。
怎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脑袋在陆至晖的颈窝蹭了蹭,成功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因为你带给我的不仅只有爱情,还有家庭, 包括薇姐和晚霁的手足之情, 还有, 爸和妈的父辈的关爱之情。
这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应该有的样子。陆至晖搂着他的腰。
我以前,体会得很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拥有父爱是什么感觉。
陆至晖在他的腰部抚摸了一下, 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他可以往下说。
我爸爸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入狱了。
黑夜打开了白彦的话匣子,陆至晖显然已经看出他有心事, 所以为了让这个人担心,他选择坦白,说出那段掩藏在他心底的阴暗的往事。
强/奸罪。不过,他就算不进监狱我也看不到他,他在大学里面当教授,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很少能见他。
妈妈很恨他,我也恨。他尽不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还尽不到一个成年人的责任。事情爆出来之后,那两个女孩子要告他,他说,是她们冤枉他,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他还跑到妈妈面前,说,他只是出轨而已,没有强尖。
先生,你觉得可笑吗?他第一反应不是向妈妈道歉,而是让她去请大律师帮他打官司,因为在他认知里,他只是跟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而已,心里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但是妈妈还是选择相信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打官司。我记得那之前不久,妈妈本来想给我报游泳班,让我去学,可是我一直害怕没敢去。后来,我觉得我不害怕了,想去了,可妈妈说,家里最近要节省一点,之后再给我报但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那两个女孩子最后递交了一份证据,那是我爸办公室的录像,记录了其中一个被性/侵的过程。我偷偷溜进法院看到的。她被绑在办公桌上,痛哭,尖叫我只有五岁,其实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我爸爸的确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不认罪,哪怕到判刑的那一天也不认。他还想让妈妈帮他,但证据是骗不了人的。他被判了二十年。说起来该出狱了,但是我不会去找他的。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当爸爸的责任,留给我的,只是一百多万的赔偿金的债务条,和封面被写满强尖犯的儿子的作业本。后来,我受不了了,妈妈也受不了了。她帮我改了名字,带着我背井离乡,逃离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妈妈再也没有提过他,我也没有。我们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就像在挖一个无比古老却悲伤的故事,看不到希望,却已经成为过去的故事。
如果他回来呢?你会原谅他吗?
他要是悔不当初求我原谅的话,再说吧,但是他不会这么做的。当年他进去,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在他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他根本不在乎我,那么,就别怪我也不在乎他。
陆至晖把搭在他腰际的手抽了出来,撑在他的头顶,顺势抬起上半身一转,把人虚压在身下。
所以,你从来不提你爸爸,是因为这个?
他的目光如水,让人看了安心。
嗯。吐露一番心事的白彦看上去要轻松很多,但并未完全放松,他掀起眼帘,与陆至晖对视,又道,所以,我也很喜欢先生的礼物,这幅画很漂亮。之所以珍惜爸送的这枚怀表,是因为没有收到过来自爸爸的礼物,不是因为喜欢上的多少。
陆至晖无奈地笑,你是怕我吃爸的醋,所以才特意向我解释的吗?
你以前不还吃过晚霁的醋么。白彦小声地嘟囔。
那你就没吃过我的醋么?陆至晖饶有兴致地问他。
有吗?很少吧?
之前公司酒会,不知道是谁拿着保温杯冲过来,不让我跟女职员喝酒。还有上个月去英国旅游,有个路人问我要联系方式,你当场亲了我一口宣誓主权。还有
哎呀,别说了。
白彦恼羞成怒地打断他,抬手把他的上下两片嘴唇捏到一起,本来又羞又急,但看到陆至晖因为嘴唇被捏起来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坚持了不到两秒就破了功。
哈哈,你这个样子真好玩!
陆至晖动了动左边的眉毛,是么?
这个动眉毛的表情不是很妙,至少照他之前的经验来讲是这样的。接下来要么就是挠他痒痒,要么就是
于是他赶紧松手,讨好地笑笑:那个,好玩归好玩,现在不早了,睡觉吧。
陆至晖维持着匍匐在他身上的姿势,腰部轻轻往前一送,成功让小豹子感受到他某个滚烫的部位。
玩我玩够了,是不是该交换了?
白彦当即往上挪了一大段,头顶着床头,那那个!今天周六,不是love day,禁.欲,禁.欲。
源于无数次腰痛的经历,他主动约谈陆至晖,决定把每周一和周五定为love day,其他时间只有他同意的时候才可以,陆至晖一个人想爱爱是不给予实施的。
今天虽不是love day,但陆至晖大有要扭转乾坤的想法。
昨天周五,某个人拿着怀表感动了一整晚,已经怠工一天了。
那休息就休息了嘛,你又不是属泰迪的,少做一次又不会怎么样。再说了,你听过谁错过了中秋放假还让单位补回来的?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调休。
唔?
白彦没有在公司上班的经验,确实还没经历过调休,但对方提出这个词之后显然不想跟他解释。在他云里雾里追问的时候已经用嘴把他封住了。
唔!我不嗯!
他靠自己意会明白了这个词的精髓好家伙,这老狐狸是打算吃掉他!
他推拒的同时用力偏头,喘着粗气说:我,我不调休啊
被子里交叠的身体不断攒动,拒绝的声音一开始明确且果断,几分钟后被磨得细碎不堪,跟蚊子似的。再之后声音又变大了起来,一起一落,一喘一嗔,时不时还带着一点哭腔,又仿佛是释放了体内某一种束缚的发自心底的畅叹。
一个酸苦的开头,终于用一个甜蜜的方式结尾。
这是每一个好故事的走向,主角在委曲求全中学会坚强,后来遇到一个宠爱他,懂他的人。他可以在自己满肚子苦水的时候选择倾听,可以在自己失落无助的时候伸出依靠的肩膀,他会做很多很多事情,就是不会离开他。
之后的一个月,白没挑到满意的剧本,但是时尚资源很是不错,拿下了一个大红血美妆品牌的亚太区代言。故而,在挑剧本的间隙中,他一直跟着计划跑各种品牌的现场活动。
去年《红色的月亮》拿下了专辑销售冠军,紧接着又是入围了主流电影节奖项。他现在不光人气较之前更好,还受到了主流电影圈里很多人士的认可。所以,即便是小型的品牌活动,整栋商场楼都挤满了人。
其实观众很简单,哪怕是不认可你的人,但凡你经历过什么打击,没有被打倒,而是拍拍灰尘站起来,并以更好的状态出现在大众面前,人们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了。
所以,这也造成了娱乐圈的一大怪象人设好的明星个个都如履薄冰,因为但凡出现一点纰漏,那就是原形毕露。而人设不好的反而容易被大家接受,因为他只要在某一件事上表现得好,大家就会觉得,啊,他也没想的那么糟糕。
因此,经历过全网黑的白彦,现在反而备受喜爱。
然而,上天之所以创造人,就是为了磨难他们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生的趋势其实跟这个定律很像,没有谁的人生会一帆风水,所有人都是起起落落,在如海浪般的境遇里走过一生。
在他以为是否就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的时候,老天总要给他播一个插曲,提醒他,想要把人生过好,没那么容易。
因为,他不找麻烦,麻烦会自己来找他。
俊俊,你现在过得好,爸爸很开心。
第115章
俊俊, 你现在过得好, 爸爸很开心。
槐序咖啡厅的vip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是白彦, 他今天一身黑色,长衣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在头顶扣了一顶鸭舌帽, 连口罩也是进屋之后才取下来的。
而年长的那个,是曾经a大的教授, 却因为强/奸/罪被判了二十年刚刑满释放的白彦生理上的父亲白孟华。
如今他五十三岁,因为常年生活在监狱的缘故,整个人瘦的只剩一个骨头架子, 跟生物课上的骷髅教具相比只多了一层皮。他的头发也已经彻底白了,眼皮也松垮垮地耷拉下去,沧桑极了,要说六十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董为光上完茶之后没有顿留, 轻手轻脚地拿着托盘出去了, 临关门时不安地看了白彦一眼, 示意自己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他。
作为白彦十年来的朋友,当然是会不安的。因为他清晰地见识过那个名叫白孟华的男人给白彦造成了多严重的伤害。即便他跟白彦中学才认识, 但那个时候, 已经步入青春期算个大男孩的白彦尚且还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他觉得奇怪,但每次还是以自己想上厕所的理由邀请白彦一起。
毕业的时候,董为光才知道, 白彦五岁时,高年级的几个男孩子在厕所里打过他,最后他被老师抱出来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充斥着尿液浸泡的骚臭味。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屙尿,因为他是强.奸犯的儿子。
我改名字了。白彦冷冷地看着对面年迈的男人,眼睛里全是冰,我现在叫白彦。
这不是你的艺名吗?
我从六岁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了,是妈妈给我改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白孟华仿佛被抽了一下,皲裂的指甲里还陷着黑色泥土的手缓缓攥紧,温凝敢改你的名字?她敢改我白家人的名字?
他动怒了。
其实坦白讲,这么多年不见,白孟华的样子早就在白彦的脑海中淡去了。当年一出事,温凝一气之下把白孟华所有的东西都扔了。白彦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开学的时候要开家长会,他抱着伏案工作的父亲的腿,话还没说出口,就换来一阵劈头盖脸的骂,怪他打扰了他的工作。但即便是微茫的记忆,在董为光给他发照片的那一瞬,说有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来找他,他还是认出来了。
奇妙又可恶的血缘!
白彦不知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经历过这二十年的沉淀,他只觉得这个人自私又可笑:
你该庆幸,妈妈没把我的姓也一起改掉。
白孟华瞪着他,眼球里的血丝就跟要爆出来似的。
我是你亲爹,要改也是我来改。老子蹲了二十年的监狱,不来探监就算了,还把我儿子的名字给改了。温凝在哪儿?我去找她问清楚!
白彦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她去世了。如果你想下去找她,随时可以去,我不拦着。不过我劝你看着她最好绕着走,妈妈是个温柔的人,但她这辈子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
你咒我死?
不然呢?
我是你爸爸,你诅咒我?
白彦的语气冰冷,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强/奸/犯的爸爸。
白孟华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若说之前拔高声音说话只是因为长期处于牢狱之灾的烦躁,那么白彦的那句话,却是真真正正的,掀起了他心底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