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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
    你都吃了多少颗了?不能再吃了。沈季泽说。
    卢茸抬起头,想要使出发嗲大法,嘴才张开,就被沈季泽无情地打断:别每次都使这招,没用。我告诉你,以后每天只能吃三颗,你刚才都吃了十几颗了,还要不要牙齿了?
    卢茸平常就被财爷管着,不准他放开肚皮吃糖,所以也还听话,没有再继续要,只是有些不高兴。
    沈季泽将那包糖放到一旁,侧头对靠在肩上的卢茸说:茸茸,给我唱首歌吧。
    卢茸却哼了声:不唱。
    沈季泽知道他在记挂那包糖,便哄道:唱吧唱吧,你唱歌可好听了,就上次唱那个,吃杏子那首歌。
    什么吃杏子?那是站在杏子树下。
    啊对,你唱吧。
    卢茸翻了个白眼,故意找茬:我可不随便唱的,是要唱给老婆听的。
    沈季泽低声在他耳边说:你不就是我老婆吗?
    卢茸倏地抬起头: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沈季泽解释:我是你老公,你当然就是我老婆了。
    卢茸愣怔了两秒,反应过来是这么回事,却依旧不依不饶:那我叫了你老公,你都没叫我老婆的。
    沈季泽怔了怔,片刻后清清嗓子张开嘴,结果停顿两秒后,没能叫出口。
    叫啊,你叫啊。卢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还在算计那包糖。
    沈季泽对上他的视线,又艰难地张嘴,面红耳赤地哼哧半晌,还是没能成功叫出来。
    卢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慢说:跟我来,这样,老婆老婆
    沈季泽泄气道:你别教我,我知道怎么念。
    说完,他低头看着水面,轻而快地吐出两个字:老婆。
    哎,老公。卢茸脆生生地应道。
    沈季泽微笑着看水里的四只脚,轻轻踩了下旁边那只小的。卢茸嘻嘻笑了声,又飞快地踩回来。
    两人一来二去地打闹,越来越来劲,最后竟然把衣服裤子都溅湿了,这才没再继续。
    安静的和风中,卢茸用脚轻拨水面,开始唱那首山歌。
    龙潭山上哟,三月杏花儿开。
    手握花枝枝哟,望郎来。
    四月梢头雀儿闹,五月杏花儿白,
    七月杏子挂满山,郎何时来。
    开始还挺正常,沈季泽听着他清凉中带着奶气的声音,还觉得挺好听。结果卢茸越唱越投入,又开始悲切哀戚,拖着哭腔,翘起小指头做作得不行。
    沈季泽忍无可忍地打断,指着对面林子做惊奇状:你看,那是什么?
    卢茸停下表演,认真地看了半天:没什么呀,我没看见什么呀。
    沈季泽暗吁一口气,从地上抱起那包糖,牵起卢茸的手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吧,可能是我眼睛花了,走,咱们回家。
    两人回到家,财爷正在厨房做饭,只大声招呼:小泽饿了没?茸茸快去摆桌子。
    沈季泽去摆饭桌,卢茸就去藏奶糖。
    放哪儿都不放心,最后藏到衣柜里,只摸出三颗装进了短裤兜。
    想了想又还回去两颗,留下一颗。
    这是老公给他买的糖,要慢慢吃,而且今天也只准再吃一颗了。
    三人围坐在榕树下吃饭,财爷笑眯眯地问:小泽,屋里那烟酒是你小叔让你送来的?
    沈季泽点头:是的。
    你在爷爷这儿住就是,烟酒爷爷可不能收。
    沈季泽说:爷爷您就放心收吧,小叔不会在意这个的。他是感谢您呢,您要不收的话,他不好意思让我住在这儿的。
    财爷笑道:他要不好意思,就让他打两斤包谷酒给我,爷爷不抽烟,喝酒也只喝包谷酒。
    沈季泽道:我给小叔说说吧。
    财爷笑起来,给他夹菜:行行行,多吃点。
    卢茸咬着筷子头转动眼珠,说:爷爷,梅子酒也可以。
    财爷瞪了他一眼:就知道梅子酒,吃你的饭。
    卢茸委屈地看向沈季泽,大眼睛黑白分明。
    沈季泽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继续刨饭。
    啊哟好心疼是怎么回事?好想把所有的梅子酒都给他喝。
    沈季泽刚到龙潭山时内心嫌弃,现在已经乐不思蜀,一点也不想回京城了。
    每天和老婆一起,带着小狗四处玩。哪棵树上的鸟窝现在还掏不得,哪片松林坡里的松菌长得最好,村周的地形摸得比他小叔沈岩还要熟。
    偶尔也会去工地,沈岩就会给俩小孩买一大堆零食,再顺便问下沈季泽作业完成情况,走一走程序。
    作业做得挺好的,数学只剩几道题,语文都写完了,每天还会提前预习下期要学的新课。
    沈季泽总是这样回答,面色稳重得像一名资深学霸。
    在沈岩去忙时,两人就会坐在刚刚完工的大楼前,悄声细语。
    就那个房间,我们俩那天晚上醒来时,就在那个房间。沈季泽对卢茸指着三楼的一处窗洞。
    卢茸顺着看去,点头确认:就是那儿。
    沈季泽想起遗失的那块玉,忍不住问:要不,咱们去那楼里看看?
    他清楚那晚进入的楼房和这栋虽然看似一样,其实应该是不同的场景,但终究还是想去找找。
    万一呢?万一玉坠子就落在那栋楼了呢?
    卢茸向来是只跟屁虫,沈季泽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听他这样提议,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结果两人在楼里一番搜寻,果然什么也没找到。
    卢茸抽动着鼻子细细的闻,没有闻到任何可疑的气息,对沈季泽轻声道:里面真的没什么了。
    沈季泽惆怅地叹了口气:算了,找不着就找不着吧。
    沈季泽只能归结于那些鬼都被自己给弄死了,所以这栋楼现在安全了。只是坐在楼前的水泥板上时,都会和卢茸再细细讲述一番。
    卢茸很捧场,在他讲到拿着铁棒将红衫女鬼打得满地爬时,都会啊,好厉害之类。表情也相当配套,圆圆的眼睛大睁着,满满的崇拜和仰慕。
    沈季泽每次舒畅地讲完后,都会想我老婆好可爱。
    第28章
    自打结婚后, 卢茸更加黏沈季泽,像块糖糕般随时粘他身上。
    那袋大白兔快吃完了,沈季泽又给他买了一袋。直到某天半夜, 卢茸牙齿疼, 抱着腮帮子在床上哼哼,他那些大白兔终于暴露, 被财爷给收缴了。
    沈季泽也连带着挨了一顿批。
    不能让你吃那么多糖了。第二天, 他掰开卢茸的嘴, 在阳光下看最里面的一颗蛀牙, 面色严肃地说。
    嘤
    不许!
    沈季泽学校比卢茸就读的村小开学早,很快就到了必须回京的时候。
    早在前几天,卢茸就开始闷闷不乐,财爷在饭桌上问沈季泽学校的事情,他丢下筷子就开始抽抽搭搭的哭。
    你这孩子, 又不是见不着了, 小泽哥哥以后也能来这儿玩。财爷说。
    又对沈季泽说:只要想来玩,就算你小叔回了城也没事,坐个大火车就到了县里, 爷爷去县里火车站接你。
    沈季泽用筷子拨弄着一条菜叶,嘴里应了声:知道了,爷爷。
    当天晚上, 财爷在厨房忙碌,从屋梁上取下两块黄澄澄的腊肉,用塑料袋包好, 让沈季泽带回京城。
    你爸妈可能没吃过龙潭山的腊肉, 带回去让他俩也尝尝鲜。财爷又在塑料袋的缝隙处塞上一条猪舌和几段腊肠。
    爷爷您别装了, 留着自己和茸茸吃。沈季泽说。
    我们还有呢, 等天气凉下来又要做今年的新腊肉了。财爷继续往里塞,直到袋子鼓鼓囊囊的再也塞不下为止。
    沈季泽在简陋的浴室里洗完澡,回到卧室时,看到卢茸正侧躺在床里,没精打采地用手指抠着篾席。
    等他上了床,卢茸转身揽腰,将脸贴在他脖子上。
    发丝在沈季泽脖子上柔软地蹭,带着毛茸茸的触感。他搂着卢茸肩膀拍了拍,又伸长手扯过床尾的短裤,将里面的钱都掏了出来。
    他将那几十块零钱重新塞回裤兜,几张大钞都递给卢茸:给。
    卢茸不明白他的用意,惊诧地抬起头。
    这些钱你拿着,平常买糖不准买糖,买本子铅笔用。沈季泽说。
    卢茸震惊得语带结巴:这,这么多钱,我买不了这么多本子铅笔,那要写多少字?
    那也拿着,你不说过想给爷爷买新鞋吗?现在就可以去给他买鞋了,剩下的留着当零花钱。沈季泽拉过他的手,掰开细细的手指,将钱放到他手心。
    卢茸慌了神,烫手似的将钱往他手里塞:我不要,而且爷爷知道了会打我的,我才不敢要你的钱。
    沈季泽沉下脸:你不要我给你的养家费?
    什么?卢茸不明白养家费是什么。
    沈季泽耐心解释:结婚以后,我就要给养家费,明白吗?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但是你放心,以后每个月的零花钱我都会省着花,然后给你邮寄过来。
    如果怕爷爷说你,就藏起来收好攒着。你别担心,这不是外人给的钱,是我给你的养家费,所以必须得拿着。
    卢茸略一思忖,明白了。
    村里好多男人出去打工,他们的老婆隔段时间会收到汇款,那就是养家费。
    那些老婆收到钱,从来不会觉得不该拿,很理直气壮,大嗓门从村头嚷到村尾,生怕别人不知道,应该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自己是哥哥的老婆,那么收下这养家费,也是必须的。
    卢茸心潮激荡,漂亮的眼睛也蒙起了雾气,眼珠子蕴得更深更黑。
    结婚真好啊,有老公真好啊。
    沈季泽也在琢磨,每天的零食都不能吃了,早饭就在家里吃,班里流行的小玩意儿也不买,全部省下来寄给卢茸。
    结婚好累啊,做老公好累啊。
    但是结都结了,还能怎么样呢?只求快点长大,可以多挣些钱。
    两人就依偎着躺在床上,有句没句的小声说话。
    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鹿战士告别。沈季泽临睡前惆怅地叹道。
    卢茸在他怀里动了动,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夜深了,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中,沈季泽觉得耳朵被什么拨动,痒酥酥的。
    他认为是卢茸,迷蒙道:快睡,别闹。
    话音刚落,又有温热湿润的舌头在舔他脸。他先是认为是小狗,但又觉得不太像。
    小狗虽然叫小狗,其实是条大黄狗,舌感粗粝,舔起人来热情火辣,恨不得把所有口水都蹭人脸上。
    但这触感明显不同,细滑轻柔,小心翼翼中带着试探。
    沈季泽猛然睁开眼,和面前一双距离不足两寸的大眼对上了视线。
    大眼看到他醒来,也不惊慌,只稍退少许,显出一张眉清目秀的鹿脸。
    沈季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小白鹿。
    小白鹿歪了歪头,对他抿唇微笑。
    月光下,它挺翘的黑鼻头像颗葡萄,眼睛温柔水润,沈季泽甚至看清了上面还有排睫毛,就和人似的眨啊眨。
    沈季泽慢慢直起身,小鹿也往前走了半步,低下头,侧着脑袋在他颈上蹭了蹭。
    它皮毛雪白柔亮,擦过肌肤时像上好的丝缎,眼神温顺,动作又如此亲昵娇憨。
    刹那让沈季泽有些恍惚,好似看见了卢茸。
    这想法只在心里一闪而过,他有些紧张地僵着身体任由小白鹿蹭,怕动作大了惊扰到它,嘴里小心道:你好啊,鹿战士。
    小鹿突然喷出扑哧扑哧的鼻息,活似在笑一般。
    等沈季泽转头去看时,它又只是抿着唇,眼睛里一派天真。
    耳边传来流水声,沈季泽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草坪上,不远处是条小溪,泛着银白色的粼粼波光。天穹低垂,挂着一轮圆月,草坪上有萤火虫飞舞,星星点点。
    哇,这里好美。他在内心感叹:而且没有那些可怕的鬼怪。
    此时如果他能走进后面的一片树林,就会看到地上还残留着几滩黑水。那是卢茸先前进来时,担心他也会如同前两次般跟着进来,便将里面的鬼怪快速清理干净了。
    小鹿挨着他坐下,一起看那些萤火虫。沈季泽用余光瞟着,只能看见那双银色小角随着头动作,不时晃来晃去。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今晚能再见到你可真好。沈季泽伸手去抚摸小鹿的头,发现它并没有拒绝,便一下一下地摸着。
    不过我老婆在这儿,所以等放了寒假我还会来,希望那时候还能和你见面。
    小鹿安静地听着,慢慢将头搁在了他膝盖上,无限依恋的模样。
    过了会儿竟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看天空,四蹄摊开成一张鹿饼,毫不在意地袒露着白绒毛的肚皮,放松又惬意。
    沈季泽低头看着腿上的小鹿:谢谢你帮了我两次忙,哎,应该是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说完又正色道:可以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吗?
    小白鹿眼珠转向他,黑亮的眼珠里盛着两汪月亮。
    我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但终归不是梦,如果我离开后,卢茸又遇上那种可怕的东西,请你帮忙照顾他。沈季泽忧心忡忡道:没有我陪着,他一定会害怕,会哭,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小鹿盯着他,突然就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舔,好像安慰似的。
    那你答应了吗?沈季泽问。
    小鹿又点了下头。
    谢谢你,鹿战士。
    出去的光团就悬浮在草坪不远处,沈季泽和小鹿告别后便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