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笑道:“大师果然佛法高深,今日我等能听大师讲经,是莫大的荣幸。如此,便一人询问大师一个问题吧,也不枉大家来一遭。”
紫芸顿时清醒过来,老太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询问什么?她刚才压根一句都没听进去!
长乐郡主也悚然一惊,与紫芸面面相觑,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再看其余千金小姐莫不如是,神色慌张地东瞅西瞅。
但是紫芸知道,其他人问不出来或问不好都没什么,对她却是大灾难,这一定是太后挖的陷阱。她拼命思索着与佛经有关的东西,思来想去搅成了一团乱麻,究竟问些什么好呢?
思忖间,太后已经发问了,问的是世间因果报应,听其意思,似乎隐隐想询问自己下一世能有怎样的人生。方丈眼皮都没抬,说着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太后这一世诚心礼佛,下一世定会有善报等等,听得太后笑容满面。
紫芸暗笑,这老太太礼了这么久佛,根本没有看透嘛,否则也不会问这等问题了。
然后是敏贵妃,敏贵妃问的是信奉佛祖是否真的可以登极乐世界?再之后是一些妃嫔,有的实在不知道问什么,连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了,遭了太后一顿白眼。
“长平郡主,该你了。”太后忽然侧头,看了紫芸一眼,带着丝算计的笑容。
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紫芸身上,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看她不顺眼,想整治她,便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只长乐郡主和邹明珠等人闪过一抹担忧,静静看着紫芸。
方丈依然慈眉善目,手持佛珠,半点不受众人情绪影响。
紫芸蹙了蹙眉,疑惑道:“小女还真有一事不明白,这件事困惑在下数年了,一定要请方丈大师解答一番才好。”
“施主请问。”方丈不疾不徐地开口。
“请问大师,为何和尚只吃素菜不吃荤腥?很容易造成身体营养不良的。”一些老和尚圆寂之后,往往能烧出舍利子来,但据说那些其实是结石而已。而且在寺庙呆的越久,舍利子越大。
四周立刻想起嗡嗡声,不少人鄙夷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和尚本来就要戒酒戒荤腥,否则叫什么和尚?”
“就是,她诚心是捣乱的吧?”
“什么身体营养不良,我看这寺庙里的和尚们身体都好得很呢。”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紫芸神色不变,只带着询问之色看向方丈。
方丈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和尚第一条戒律便是不杀生,吃素,可使人不做出屠杀的兽性/行为,更可以养成慈悲博爱之心。”
“不杀生,养成博爱之心?”紫芸眉头蹙得更紧了,“不知道对大师来说,什么才是‘生’?佛家不是讲究万物皆有灵性吗?既然要求不杀生,为何又要吃蔬菜粮食?莫非佛家的不杀生,只是针对人和动物?我们吃的粮食和蔬菜,以及外面的树木没有生命?”
一言出,满座震惊,方丈白眉一动,终于抬起眼皮看向紫芸。
紫芸继续问:“人有生命,动物有生命,植物为什么就没有生命?如果植物有生命,而大师吃了他们,岂不是犯了杀戒?”
这个问题的确困扰她很久了,她一直想不明白,对和尚来说,吃动物和吃植物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有生命的东西吗?
“这……”方丈第一次不再侃侃而谈,而是眉头紧锁。
紫芸双手合十,低头行了一礼:“还请大师为在下解惑。”
“长平郡主,不得无礼!”太后见事不对,立刻出声喝止,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更让她心惊的是,对对方的问题她也无法解答。
“无碍,这位施主问的很在理。”方丈终究不像太后那般只为计较利益得失,紫芸的问题将他难住了,他不仅不觉得对方失礼,反而很开心,似乎又窥见了佛法新的方向。
“小施主很有慧根,这个问题老衲却是无法解答,甚是羞愧。如果真要说,只能解释为大家默认为能跑能动的有生命,无法靠自己移动的没有生命。可是正如施主所说,这是不对的,树木粮食也有生命。老衲终于明白,为何真正的高人能御风而行,以清风雨露为食了。小施主,谢谢你,请受老衲一拜。”
说着竟真的对紫芸施了一礼,而且是九十度大礼,态度无比虔诚恭敬。
紫芸怔住,全场怔住!
紫芸是没想到方丈能屈能伸,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完全不加掩饰。其余人则是震惊方丈对一个小辈行如此大礼,能震惊紫芸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紫芸一眼,见对方不骄不躁,依然云淡风轻,火气便蹭蹭往上窜。枉她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两次都没整治到苏紫芸不说,还差点惹了一身腥,这让太后十分愤怒。
“大师千万不要这样,可真是折煞小辈了。”紫芸赶紧还了一礼,对方丈的态度也由淡漠变成了尊敬。
方丈站起身来,摇摇头道:“看来老衲学艺不精,实在是没有脸再为各位解疑答惑了,请容老衲先走一步。”竟不再理会众人,兀自进后方禅房参禅去了。
太后愤恨地瞪了紫芸一眼,想责怪对方却找不出理由,而且这里是佛门境地,连方丈都拜谢苏紫芸,她要是为难对方,势必落下坏名声。
不得已,只好宣布结束,贵妇人和千金们既喜悦又郁闷,喜悦的是不用再盘膝坐着受罪,郁闷的是又叫苏紫芸出了风头,着实可恨。
待回到厢房,长乐郡主才拍拍胸脯说:“还好结束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问什么。芸儿,你那个问题太厉害了,居然连方丈都答不出来,还感谢你让他佛法更进一步。哈哈,你是没看到太后的脸色,五彩缤纷的,都能开染坊了。”
紫芸无奈一笑,暗道这次将太后得罪的更彻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