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眼角带着笑意，看着叶慈许久没有开口。她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眼里的笑，清澈的眼神在黑夜里格外耀眼。叶慈下意识开口：“怎么了？”
    摇了摇头，陆川轻声开口：“如果害怕，就抓紧我。”
    叶慈闻言，脸颊不自觉地红润了许多，只觉得心跳在一瞬间忽然加快，呼吸声跟着放低，只怕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也不甘寂寞。只听傅欣容忽然开口问道：“腾飞想和叶慈一组吗？听说你们下去一起去买菜时相处挺融洽的？”
    叶慈和陆川先后转头看了过去，傅欣容表情柔和，俨然一个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卓腾飞明显一顿，然后才轻笑着说道：“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们两个一组会不会被打？”
    一句话企图含糊过去，傅欣容静了半晌，才开口道：“那估计你会被陆川打的。”
    陆川点点头：“两个是挺贪心的。”
    卓腾飞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很快第二组也结束了，卓腾飞和傅欣容先后进了鬼屋。叶慈和陆川两个人留在原地，只是两个人自下午相遇后第一次的独处，可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陆川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奈何那么多台摄像机架在那里，再多的话也没有一句能说出口。而叶慈则是对即将到来的鬼屋冒险抱有极大的兴奋感，一时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没有出声。
    可即便是这么静静地坐着，男人的身体松松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靠近叶慈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叶慈的椅背上，而叶慈则是身体前倾，双手托腮支在膝盖上。明明是一后靠就被男人揽入怀的距离，却没有半分拘谨和扭捏。
    除了远处不断涌动的工作人员，陆川和叶慈的周围只是静谧一片。
    刘宏远盯着摄影机里的画面半晌没有说话，郑俊明坐在一旁也是皱着眉神情肃穆。
    最后两人十分默契地走到角落，郑俊明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这画面能播么？”
    刘宏远：“……”
    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对着漆黑的星空吐了烟圈，他才缓缓开口：“从我的角度，能；但这段能不能播，要问陆川。”
    郑俊明不明所以：“为什么？”
    “下午陆川找过我，叶慈来了以后拍摄的内容给他确认过才能剪辑最终版。”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郁结。
    郑俊明了然，随后轻笑着说道：“他这是有恃无恐，所以才这么嚣张吧？”
    刘宏远斜了他一眼：“那得怪你当初给他的那份签约合同，条件‘丧权辱国’到简直让人发指。”
    郑俊明耸耸肩：“盛世是我们最大的投资商，他又是盛世的半个老板。有钱的是大爷，这个没办法，更何况这位爷不仅有钱，还有名。我当然要对他‘万千宠爱集一身’了。”
    “那当初暗搓搓帮着傅欣容炒‘融川’cp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高觉悟？”
    郑俊明笑得精明：“当然是因为那位爷他不在乎啊，你看他入行这么多年是爱惜羽毛的人么？”
    刘宏远轻哼：“以前也许，今后说不准，你小心可别踩雷。”
    ……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陆川和叶慈已经走进了鬼屋，从监视器来看，其实只能看到两团黑影。可从陆川和叶慈的视角看，这鬼屋绝对可以打到80分以上了，看来节目组为了最后一期的收视率也是拼了，整个鬼屋都弥漫着“经费在燃烧”的焦味儿。
    陆川走在前面，叶慈紧跟其后，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其实这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会冒出来的心理暗示。再加上房间内回荡的无规律时快时停的节奏音乐，只让人觉得阴气森森，头皮发麻。
    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叶慈一脚踩上了一片松软物体上。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前面男人的后衣摆，叶慈强忍着没有惊叫出声，一只脚放在实地上，另一只脚试着踩了踩那片不知名物体，等确定不是活物后，她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了？”感受到身后的异常，陆川回头轻声问道。
    叶慈摇了摇头，随后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没什么。”
    可话音刚落，脚腕处便感受到真实的活物移动感，感觉黏腻腻的东西在脚脖处缓缓向上移动，叶慈倒抽一口气，原本抓住陆川衣摆的手瞬间变为握紧对方的手臂。
    叶慈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在进来之前，她就有想清楚进来以后不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能吓得慌了手脚做出跳进陆川怀里的事情，那样的话等节目播出后自己不知道要被黑成什么样子。
    就算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都不敢发出丝毫的情况下，叶慈觉得自己居然能在第一时间想起“不能投怀送抱”的原则也是没谁了。
    叶慈越是这样，陆川在一旁就越是担心。他不怕她叫出来，也不怕她哭出来，更不拒绝她躲进自己的怀里，可她这样一动不动地惊慌失措地站在这里，反而让他慌了手脚。
    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叶慈全身上下最不自然的地方——右脚，陆川在她的小腿处触碰到了湿软物体。第一时间把东西从叶慈的腿上扒了下来随手扔到远处，随后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没事了。”
    点点头，继续和陆川往前走：“那是什么东西啊？”叶慈轻声问道，略带颤音的声线出卖了她此刻“劫后余生”的心境。
    “估计是橡皮泥，外面涂了很多层芦荟胶类似的东西，所以才会感觉黏黏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拿这种东西吓唬过我堂妹。”
    叶慈：“……”
    顿了顿，她又小声提出质疑：“可是它会动……”
    “不会，人为操控的，这屋子里应该有工作人员客串……”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墙壁内忽然晃过一道白光，陆川和叶慈两个人看了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再一转头只见半空中悬着一个眼角滴“血”的人脑袋，下巴以上泛着微量的光，整张脸都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最可怕的是……他的一只眼睛是空的……
    这次叶慈没忍住，双手捂住双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啊！！！！！……”
    那音量把扮鬼的工作人员震得直接退了半米……
    陆川：……
    暗自松了一口气，能叫出来就好……
    回过头不忘轻拍女人的肩膀慢慢安抚：“没事没事，那个是工作人员假扮的，你看你一嗓子把他给吓得直接后退了好几步。”
    叶慈闻言小心翼翼地把眼睛从指缝中露出一点，强忍着惧意盯着“人脑袋”仔细观察了一下，可没等她看个明白，对方就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工作人员：…… 川神你如果总是这么镇定的话这个工作没法做了！
    叶慈对陆川的话虽然半信半疑，可见男人一脸笃定且沉着冷静的模样，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恢复正常跳动频率。随后两人一路前行，先后遇到了飘浮空中的白衣女子冲着他们露出狰狞的面孔、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伸出来的手紧紧抓住叶慈的脚、“血泊”满满的水槽，散落的“猫毛”，偶尔从房顶低落的血迹，甚至是沾满“血迹”的各种兵器……
    叶慈每见到一样东西，都会忍不住地抓紧陆川的手腕，可除了那个没有身体的人头以外，叶慈都没有再惊叫出声，每一次陆川都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和她拼命控制尖叫的样子，那模样要多惹人心疼就多惹人心疼。
    而陆川全程冷漠脸，对于路上遇到的各种“妖魔鬼怪”要么就是直接丢掉，要么就是直接拆穿，导致最后所有工作人员都把目标锁定在叶慈身上。
    等两个人终于走到鬼屋的尽头时，叶慈整个人已经有些筋疲力竭了……因为一路上精神紧张且不能得到合理释放的持续紧绷感，叶慈觉得从此以后她对鬼屋再也没有什么好奇心了。
    一路走来，周围都是黑压压的环境，最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投影仪，上面正播放着史上最经典的恐怖片精彩片段，身后是不知道何时可能冒出来吓人的“妖魔鬼怪”。叶慈的手紧紧地缩在陆川的手里，整个人也不敢离他太远。
    等视频片段终于播放结束，只见屏幕中忽然闪过一排鲜红的大字——
    “光明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重走阴暗之路亦能回到原点。”
    叶慈此刻早已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鬼。陆川皱着眉看了半晌，这一路身后的丫头一直强忍着恐惧，就算再害怕也不敢表现出来，让他看着也跟着心疼。眼看都到了尽头了，没想到节目组还搞了这么一出出来。
    深吸一口气，陆川轻声说道：“这里我们有两条路可以选，如果选择光明估计马上就能出去了，如果选择黑暗，就是原路返回，我们中途遇到的陷阱可能也会重新布置，但也能出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按照套路，如果选择光明，肯定有大礼等着我们。你想怎么选？”
    叶慈愣了愣，完全不假思索地说道：“选光明吧，这样能快点儿。”
    陆川点了点头，然后在投影仪上那个显眼的阴阳八卦图上拍了拍阳面的位置。随后停顿了大概五秒，四周忽然灯光大亮，两个人一直在黑漆漆地环境中，一时间被强光照射差点闪瞎眼。
    陆川比叶慈早些适应过来，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见房间四面都是黑墙，每个墙面都有一排无头的“尸体”，脖子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迹……
    他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叶慈的眼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叶慈没料到恢复“光明”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排排的无头“尸体”像极了她上一世临死时经历的那场百人屠杀的场景，那时候也是一个个的宫女太监纷纷被砍下了脑袋，尸体横在她的面前……
    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抖动，叶慈这次不是单纯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她下意识地喊叫出声，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以上。
    陆川这时候看清身边人的模样，只见叶慈原本红润的脸上早已毫无血色，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究竟是有多能忍耐？明明吓成了这个样子，却还要拼命强装淡定，全程强迫自己压抑惧怕的心理……
    然后他才注意到此刻叶慈的反应并不正常，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失了魂般机械地尖叫着，叫声停了后整个人都是傻掉了一样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顾不得这鬼屋内各处的摄像机，他一把将叶慈抱了起来，直接一脚踢开了旁边的大门。
    大门外是早已结束鬼屋冒险的几组嘉宾，本是打算在这里迎接最后一组的陆川和叶慈，打算对着两个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好好嘲笑一番，却没料到出来的两个人出来后一个神情肃穆，一个丧魂失魄，而且陆川是抱着叶慈出来的！！？？？
    除了嘉宾，跟拍的摄像师也全部驻守在这里，等着拍摄两人出来时的画面。
    只听陆川沉声吼道：“都特么给我关了！赶紧找个医生过来。”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急和恐慌。
    说完后便抱着叶慈大步流星地向客栈走去。刘宏远和郑俊明在监视器里就看到了叶慈的失常反应，匆忙赶过来就听到了陆川几近暴走的声音。
    几个摄像师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关掉了手里的机器。这种节目都有跟组的医生，工作人员急忙忙地跑去找人。
    余下的三组嘉宾先是被叶慈那模样给吓到了，然后又被陆川那声怒吼给震到了，现在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些什么。
    傅欣容第一个开口道：“我们过去看看情况吧？”
    现下没有机器，范桃戈也懒得再和她装得相亲相爱，直接开口回道：“你别过去添乱了行么？没看见刚才陆川那副模样？要去你去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说完就挥挥手走了。看这架势今晚到现在估计就可以收工了，剩下的几个人也就停顿了片刻，纷纷散了。
    这边陆川直接把叶慈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放到床上，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叶慈，你说句话，别吓我。”
    叶慈闻言眼神微微闪动，视线慢慢聚焦在了陆川身上，半晌后才讷讷开口：“陆川？”
    “嗯，是我。”陆川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不敢错过她丝毫表情。
    叶慈的小手慢慢从床边移动，最后抓住了陆川撑在床边的手，小声低喃：“你说，如果我害怕，就抓紧你。”
    “我一直都害怕，不敢松开你的手。”说着的时候，叶慈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陆川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然被叶慈攥红了的手腕，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尽是温柔：“嗯，一直给你抓。”
    叶慈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也带着些许哭腔：“可是，我最后最害怕的时候，没抓到你的手。”说完这句话，叶慈的眼泪流得更加凶残。
    陆川愣了愣，才想起当时自己上前一步去按投影仪上面的白色位置，也是在那时叶慈没有跟上来，直接松开了自己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陆川抬起另外一只手，撩起叶慈左耳边的长发塞到耳后，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我就是害怕那个没有头的尸体，还有没有身体的头。”叶慈一边哭一边没逻辑的说着。
    “嗯。”
    “我中间也害怕了，本来差点跳到你身上了，可是我忍住了。”语气里带着些求表扬的意味。
    “嗯。”
    “我后来想，如果要是和卓腾飞一组，其实比和你一组好，那样我害怕的时候做出什么反应都不用顾虑太多。”
    当时叶慈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时候完全是机械性地描述着当时的状况和想法，企图用说话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并转移注意力。
    陆川深吸一口气，这次停顿了半晌，终是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扯淡！”
    门口适时地响起了节奏感清晰的敲门声：“我是跟组的医生，可以进来么？”
    第27章
    医生检查的时候，陆川全程站在一旁陪同。以至于等医生检查完后，直接转身对陆川开口道：“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受了点刺激。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陆川点了点头，医生见状非常识趣地利落收拾好器材离开，出门时还不忘把门再次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