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几点考试？”其中一个调查员问。
    方果如实道：“下午三点。”
    调查员：“明早九点会议开始，下午三点以前应该能开完的，你可以回来继续考试。”
    方果想了想，既然中书院打定主意让她去参加和谈，恐怕不是她不想去就能不去的，搞不好他们会专门更改“初级阵法实践”的考试时间呢。再说，她其实也很好奇那位叛军司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便和两个调查员一起离开了。
    胡烨目送方果的背影，那眼神就好像在看她上断头台。
    胡烨：“你们说，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吧？”
    刘帆：“不要胡说八道。”
    霍虚月将一张小纸条仔仔细细收进口袋，“我已经记下她的微博账号和密码了，中书院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们就曝光他们！”
    方果考完试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这会儿再从南光书院折腾到幽州城，吃完晚饭住进中书院给她安排好的酒店，时间就很晚了，两个护送她的调查员嘱咐她早点休息，以便更好地应对明天的和谈会议。
    “那个司令呢？”方果问。
    调查员苦笑，“我们也不知道呀，到现在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令，中书院这边一直是用传送信息的阵法和对方交流。”
    其实不只是中书院这边对这个司令感到好奇，就连联盟军内部，至今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司令的真面目，这让此人身上的神秘感更强了，如今几乎整个九州阵法世界的人都在猜测，叛军司令究竟是谁。会不会就是中书院内部的人？会不会是早些年传说的那只会给九州带来灾祸的上古凶兽？会不会……就是他们身边从未被注意的人？
    千呼万唤始出来，九州世界人人抓心挠肝，这叛军司令着实是个营销高手！
    方果晚上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睡不着，拿出手机，又是一格信号都没有。这里距离关冲太远了，手机后面的那个小金属片装置已经失效。上不了网，打不了电话，发不了短信，方果觉得很郁闷，郁闷着郁闷着，就开始想陆文修了。
    她从冬至节放假回来，就没有在南光书院见过陆文修，也不知道这人去了什么地方。窗外灯火阑珊，被联盟军占领的幽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华热闹，街上时不时有异兽和支持异兽的阵法师们狂欢高歌，还有整齐划一的联盟军队巡逻而过。
    不知有多少人在今晚彻夜难眠，整个幽州城都仿佛在烈火烹油中绚烂沸腾。
    明天的和谈会议注定会在万众瞩目中开幕，而和谈的结果就是一根决定历史走向的弦，要么摧枯拉朽，九州崩塌，要么挽大厦之倾颓，让一切回归平静。
    方果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化出原型，脚踏七彩祥云，驮着陆文修在山川大河间穿梭，然后在一条美食街前停下来。陆文修从小摊贩那里买了一袋糖糕，一块一块喂到她嘴里。然后屏幕上划过好多弹幕，都在说什么甜甜甜，宠宠宠，原来他们正在直播……
    第二天早上方果醒来，那两个调查员早就等在门外，不仅给她准备好了早餐，竟然还拿了一件崭新的法衣。
    “和谈会议是极为正式的场合，需要穿礼服法衣，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方果瞄了一眼那调查员手中的法衣，不得不承认，虽说小黄娘的剪裁手艺非常棒，但是和眼前这件法衣还是有差距的。
    通体玄色暗纹，内层配有白色里衣，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这件礼服法衣都能用精致来形容，方果将这套法衣穿上，黑色的布料，只在领口和袖口露出一圈白色，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墨发黑瞳相得益彰，又平添许多沉稳庄重。
    早上八点半，中书院门口已经水泄不通，媒体记者纷纷赶到，幽州百姓倾城而出，中书院的调查员和联盟军同时出动，维持现场秩序。
    突然，中书院安静的一楼大堂，有数十个传送法阵相继亮起。
    “来了来了！参加会议的人都来了！”
    “看没看到司令？！”
    “不知道是哪个呀，黑压压一群人。”
    “啊，好像六大世家的人也来了！”
    “谁管六世家的人啊，我想看叛军司令叛军司令叛军司令！！！”
    方果在两名调查员的陪同下，在酒店房间进行传送，直接来到中书院一楼大厅，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看着很像陆文修，此时正在顺着大堂楼梯往二楼走。方果想要追上去，却听调查员道：“我们刚接到消息，叛军司令想要先私下和您见一面。”
    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请这边走。”调查员将方果引上二楼，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门外。
    方果看了看那会议室紧闭的门，再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影，心里忽然有个奇异的猜想。
    那个神秘兮兮的司令……该不会是陆文修吧！
    “联盟军的司令就在里面等您，请进吧。”调查员将方果领到门口，显然是不打算一起进去。
    方果越来越好奇，终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会议室不大，一张椭圆长桌，能容纳十几个人。
    此时室内站着一个人，方果认识，却不是陆文修。
    “蒋宇川？！”方果盯着那发梢漂染成白色的男生，吃惊道。
    蒋宇川微笑地看着方果，“金尾巴的小饕餮。”
    方果身形一僵。
    这个称呼……
    “是你！是你给我的这枚阵戒！”方果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陈追游家二楼小书房收到的阵戒，盒子里面的纸条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蒋宇川并没有否认，只是冲方果眨眨眼，“你有没有好好使用？”
    “你怎么会是叛军司令呀！”方果还是难以置信，她宁肯相信神秘的一军统帅是水行舟那奸商。
    “是联盟军。”蒋宇川纠正，“怎么，觉得我不像吗？”
    方果：“你也是阵法师吗？”
    蒋宇川：“不，我是异兽。”
    方果：“这不可能！你身上没有异兽的味道。”
    蒋宇川摸着下巴思考，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哎，怎么能让你这只小饕餮相信呢？这样吧，你闭上眼睛……”
    方果警惕：“你要干什么呀？”
    然而忽然迸发出的金光，却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等那金光的亮度削减一些，方果才能再重新将眼睛睁开，不禁看呆了。
    原本站在会议桌边的蒋宇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散发金光的大鸟。
    天——呀——
    方果傻眼了。
    “你，你，你是……凤凰？！！”
    原来凤凰还没有灭绝呢！不是说已经很久没人见过凤凰一族了嘛！
    蒋宇川的声音从那只悬空展翅的金色大鸟口中传出，“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嘛？”
    方果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时间不多了，一会儿你还要去开会，我得给你交代一下。”接下来这大金鸟就开始巴拉巴拉不停嘴地说，仔细告诉方果联盟军的底线是什么，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以后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方果越听越不对劲，好不容易等蒋宇川停下来，忙问：“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呀？”
    蒋宇川眨了眨晶晶亮的鸟眼睛，“你去和他们谈判呀！”
    方果：“可中书院是要和联盟军司令谈呀！”
    蒋宇川似乎笑了，鸟眼睛弯成半圆的弧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联盟军的司令。”
    方果：“……”
    这凤凰脑子只怕是不太好。
    就在这时，不知从中书院大楼的什么位置传来钟声，一下一下，悠远空明，余音缭绕。
    蒋宇川化作的凤凰似乎是怔了怔，自言自语道：“巳时已到……”接着又将目光转向方果，催促：“你该去开会了。”
    方果见凤凰展翅欲飞，竟是有了离别之意，急得恨不能扯住他翅膀：“那你呢，我去开会，你干什么去呀？”
    “我？”蒋宇川笑了笑，却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个问题：“小饕餮，你说，凤凰的羽毛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方果不假思索，“金色！”
    “嗯，金色，你再看看我……”蒋宇川说完这句话，周身笼罩的金光一点点熄灭，原本看上去是纯金色的羽毛也随之慢慢失去光彩，等他身上最后一点金光也消失，终于显示出羽毛本来的颜色。
    在方果面前，是一只白色的凤凰，它的羽毛和蒋宇川那漂染过的发梢颜色一模一样。
    方果看得心头一跳，她好像听奶奶说过，如果一只凤凰身上的羽毛全变成了白色，就意味着，生命走到了尽头……
    九点报时的最后一声钟声敲响，白色的凤凰身上骤然窜起烈火。熊熊火光映在方果漆黑的眼瞳深处，空气中热浪翻滚，却温暖而不烧灼。
    “该交代给你的都已经交代了，只有一样，小饕餮，你要小心那个叫陆文修的阵法师。如今我们能有这样的局面，离不开他的帮助，但是此人城府深沉，心思难料，放眼九州恐怕也没人能压制住他……本来我是打算扶持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以求平衡，奈何那人器量太小，终究无法和陆相提并论……”
    此时凤凰的身体已经完全被烈火吞没，再也看不出实体，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鸟身形状，随着燃烧殆尽而逐渐灰飞烟灭。
    “哎，金尾巴的小饕餮，我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最后一声饱含遗憾的叹息与嘱托，也是蒋宇川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抹痕迹，当尘埃落定，会议室内一切如旧，只是在那张会议桌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蛋。
    外面有人敲门，是那两个调查员中的一个，“司令，方小姐，会议时间已经到了，你们两位准备好了吗？”
    方果飞快地将桌上那枚蛋捡起来揣进口袋里。
    还热乎着呢。
    小型会议室的门打开，两个调查员心痒地等了好久，就盼望着这一刻了。
    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叛军司令了有木有！！
    然而，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却只有方果一个人。
    其中一个调查员问：“嗯？司令呢？”
    方果表情平静地看了调查员一眼，“哦，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叛军司令，之前一直和你们开玩笑来着。”
    调查员：“……”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凤凰：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山海经·南山经》
    这章烧死了好多脑细胞，本来想三更，肝不动了……
    第215章 chapter215
    联盟军与中书院的此次和谈关系着整个九州的命运，出席的不只联盟军代表和中书院高层，还有六大世家的家主或是继承人。此时九点的钟声敲响，所有人齐聚会议室，却唯独不见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联盟军司令。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又几时像这样等过别人？很快便有人表现出不满，觉得这是联盟军对和谈没有诚意，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叛军这边心里也是很急的，几个军团首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也没见过司令大人啊！好不容易盼到今天，还指望着借此机会看看庐山真面目呢。但是虽然心里没底，联盟军的气势却不能失，军团长们各个横眉冷对，表现出强硬做派。
    谁让你们老巢被我们占领了呢？我们老大不到场，你们就得等！不服憋着！
    说实话，异兽们在九州窝囊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甚至有的军团团长暗戳戳希望司令大人再晚来一会儿，好好给这些傲慢的家伙们来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