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这么走走停停地跪拜，到了墓地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付老夫人的墓地在县城外付家的坟地里。
    按照付老夫人的遗愿，她的埋骨之处，离付老爷子的墓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付家是有祖训的，凡是付家人，离世后，全都要葬进祖坟。所以当年付老爷子死后，遗体被送回了富平县，并没有葬在s省公墓里。
    下葬的过程很长，有些小辈等付老夫人的棺木入了墓室之后，便离开了。
    有几个甚至还招呼着锦绣一起走。
    锦绣依然没有搭理他们，站在远处，看着墓地那边，付长生站在棺椁上，拿着锄头动手从地上各挖了三锄泥到棺木上。
    接着，负责垒坟的人便开始往墓坑里填土。
    付晨曦疯了一般的朝棺材扑去，口中凄厉地呼喊着：“奶奶，奶奶……”
    几个长辈赶紧将她拉住。
    付晨曦人小力弱，被架着站在一边，哭得厥了过去，那几个长辈又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把她弄醒，醒来以后又继续哭。
    锦绣站在一旁，看着泥土渐渐将棺木完全掩盖，然后又迅速堆出一座坟包出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875章
    结新坟垒好后，并不是很结实，要等三天以后再垒坟加固。
    负责垒坟的那些人走了之后，便是那名老者负责指挥着烧纸钱和做最后的法事。
    忙完这些之后，整个出殡下葬，便是正式结束了。
    来送葬的人纷纷离去，付晨曦已经哭得虚脱了，被人背了回去。
    锦绣站在原地不动，那些人走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锦绣几眼。
    等人都走完了，锦绣走到坟前，并不理一旁的付长生，对着坟头拜了三拜：“付奶奶，一会儿我就走了，你垒三坟的时候，我就不来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在天上就放心吧。”
    说完，又对着坟头拜了拜，和顾年华一起离开。
    付长生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
    回了家，顾年华便去厨房把炉子捅开，架上大锅开始烧水。锦绣好几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这下葬礼结束了，她也该好好洗漱一番了。
    把烧好的热水提到浴室，又兑好了冷水，顾年华上楼把锦绣叫了下来。
    看着锦绣还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顾年华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在难受吗？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人都有这一遭的，付老夫人年纪那么大了，也算长寿了。再说了，付老夫人走的很圆满，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别再这么愁眉不展的了，付老夫人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她这样伤神。”
    锦绣叹了一声：“道理我都懂，但想缓过来总得需要个过程。别说她跟我之间的那些关系，就算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过世了，我也会觉得心里难受。不过我会让自己尽量调节过来的，你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顾年华笑了笑，又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好，善良的锦绣姑娘，你现在还是先去洗个澡吧，水我都帮你兑好了。”
    锦绣偏头躲开：“别揉了，一头的油，我自己都快受不了。”
    顾年华笑了起来：“没事，你什么样子的都喜欢。”
    锦绣睨了他一眼，转头去拿衣服。
    锦绣刚把自己收拾好，秦江明就过来说，付晨曦和付长生来了。
    话音刚落，付晨曦就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锦绣的腰。小姑娘双眼红肿，脸色腊黄中又透着青，显然是这些天伤心太过而造成的。
    “姐姐，你要走了是不是？”付晨曦眼泪汪汪的抬着头望着锦绣，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说话的时候，几乎全靠扯着喉咙嘶吼。即便是这样，声音依然小得可怜。
    锦绣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几颗润喉糖来，剥开一颗，塞进她嘴里。然后又摸了摸她的明显已经洗过了的头发：“小曦，姐姐在省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姐姐没办法留下来陪你了。”
    付晨曦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把锦绣抱得紧紧地，哭着说到：“姐姐，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奶奶走了，连你也要离开我吗？姐姐，小曦怕，你不要走好不好？”
    锦绣心里也难过得不行，只是她依然不打算留下来。她跟付晨曦的关系，注定不可能长期生活在一起，帮她可以，但是那也是在不让自己为难的情况下。况且付晨曦未来的路还得靠她自己去走，她总得学着坚强起来。
    而她，并不是负责给付晨曦引路的人。
    锦绣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小曦虽然没有了奶奶，可她还有付长生。那是她的亲生父亲，他肯定会尽全力去照顾好小曦的。
    狠心把付晨曦从怀里推开，笑着说到：“小曦乖，姐姐确实很忙，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姐姐答应你，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付晨曦又哭着扑上去抱住她：“不好，不好，我知道姐姐是骗我的，姐姐这次走了以后，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姐姐就在省城，要是我没空回来看你的话，你以后放假了，也可以去省城找我的。”
    “不，我不信，我不信。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小曦，不许胡闹！”付长生走了进来，喝斥到。
    付小曦不管不顾地抱着锦绣拼命地哭，她真的害怕，奶奶没了，连她最喜欢的锦绣姐姐也要离开她了，以后她要怎么办？她不想跟着爸爸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她会害怕，万一又有人伤害她怎么办？只有姐姐才能打跑坏人救她。
    付长生尴尬得不行，上前去拉付晨曦。
    付晨曦死命地抱着锦绣的腰不松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付长生开始也只是试探着去拉付晨曦，结果见锦绣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起来，手上的力气就大了几分，扯得付晨曦的衣服都绷了起来，衣领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由得胀红了脸。
    即便都难受成这样了，付晨曦也不肯放手，依然拼尽全力抱着锦绣不撒手。
    锦绣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付长生说到：“够了，住手！你难道看不见，你快要把她勒死了吗？！”
    付长山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把手松开。
    付晨曦的脖子上被勒出一条淡淡的红痕来，可是她根本不在乎，依然抱着锦绣，把头埋在她怀里不停地抽泣着。
    搂着付晨曦进了屋，借着柜子的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一瓶活血化於的药水来，小心地擦在付晨曦的脖子上。
    付晨曦看着锦绣温柔的神情，渐渐地也停止了哭泣。
    “疼吗？”
    付晨曦摇摇头：“姐姐，你不走好不好？”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乞求着。
    锦绣叹了一声，把付晨曦搂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对付晨曦，她始终狠不下心来。这小姑娘实在太苦了，小小年纪遭遇那样的惨事，好不容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算得上相依为命的奶奶又突然离世，这些打击就是换作成年人都未必能受得了，又何况是这么小个孩子。
    “小曦，以后，你必须要学着自己长大了。姐姐就算能答应留下来陪你，那也只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会太长久，甚至有可能明天就有人催着姐姐回去解决事情。”
    第876章
    责“姐姐是大人，有很多责任都压在身上，所以必须要走。奶奶走了，可是你还有你爸爸啊，他会代替奶奶继续照顾你，保护你的。”
    “可是我害怕……”
    付晨曦是真的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付长生就是亲近不起来，甚至还很抗拒。
    锦绣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别怕，你是姐姐见过最坚强的小姑娘。”
    付晨曦摇摇头：“不，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以前的事，我全都记得，有时候做梦也时常会梦到。只是我不想让奶奶担心，所以一直都在骗她。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某一天那个坏人又出现了，姐姐，坏人要是来了，你不在，谁来救我啊？”
    说着，付晨曦又哭了起来。
    锦绣听得心狠狠地一揪，她以为付晨曦已经忘了那件事，没想到她竟然一直都记着，却因为不想让人担心，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甚至都成了梦魇。所以她才那么依赖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当初把她救了出来，所以她才全心的依赖着信任着自己。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可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了，为什么还是会害怕？”
    锦绣心疼的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拍了拍：“乖小曦，你很勇敢，真的，你已经是姐姐见过最勇敢的小姑娘了。”
    “那姐姐可不可以看在我这么勇敢的份上，留下来陪我两天。姐姐，就两天，行吗？我知道姐姐有事要忙，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你陪陪我好吗？我求求你了。我保证，时间到了，我一定不会再哭着不让你走。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付晨曦拉着锦绣的手，不住的哀求着。
    锦绣摇了摇头。
    付晨曦的眸子一瞬间变成灰暗，低下头，眼泪拼命地流个不停。
    锦绣赶紧帮她擦眼泪，说到：“你听姐姐把话说完啊，我的意思是，我还你去省城玩几天。姐姐真的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实在不能留下来，你跟着姐姐去省城，好吗？”
    付晨曦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明明脸上的表情是惊喜的，可眼里的泪还是不停地流着。
    锦绣心疼的点头：“当然。”
    付晨曦又一把抱住锦绣的腰，又哭又笑地说到：“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锦绣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到：“我们出去跟你爸商量一下吧，如果他答应的话，咱们吃了午饭就出发。”
    付晨曦又担心起来：“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
    锦绣笑了笑：“他会同意的，放心吧。”
    两人出了门，到了院子里。
    付长生见她们出来了，脸上讪讪的。
    “小曦，过来，一会儿跟爸爸回家。”
    付晨曦往锦绣身后一躲：“我不！”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都是让你奶奶给惯坏了，快过来，别给你锦绣姐姐添麻烦了！”
    付晨曦躲在锦绣身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锦绣反手到背后拍了拍她，皱着眉头对付长生说到：“付先生，我要跟你商量一下，我想带小曦回省城去住几天，小曦现在的情况怕是不适合立刻就跟着你走的。怎么说也要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才行。”
    付长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略带迟疑地说到：“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锦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如果担心会麻烦我的话，想必付先生也不会带小曦过来了。”
    付长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的尴尬。他其实是抱着希望的，觉得锦绣在付老夫人临终前愿意叫她一声奶奶，或许也算变相地承认了自己跟付家的关系。所以便在付晨曦哭着想奶奶的时候，说要带着她过来找锦绣。他也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只是想试探一下锦绣的态度而已。可这会儿被锦绣这么一说，他觉得尴尬不说，还有几分心虚。
    锦绣只当没看见一般，继续说到：“不管付先生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先提醒你一句，小曦是你的女儿，请你对她多一些耐心。我对她的照顾只是暂时的，也算是遵守付老夫人的遗愿，在她艰难的时候，看顾她一下。小曦的人生已经十分艰难了，希望你不要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言尽于此，还请付先生多为小曦考虑一下。”
    付长生怔怔地看着锦绣，半晌才说到：“好，我记下了，谢谢你肯帮助小曦。”
    锦绣讽刺地笑了起来：“用不着，我只是不想看她变成第二个张锦绣而已。”说完，锦绣带着付晨曦进了屋。
    付长生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院子里。
    顾年华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进了屋，临走前，示意秦江明和赵洪波两人跟上。
    能跟着锦绣去省城，付晨曦的神情明显放松了很多，大概是这些天实在是太过疲惫和紧绷了，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似乎都垮了一般，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锦绣让顾年华把她挪到床上，拉了薄被给她盖上，让她安心地睡一会儿，等她醒了再出发。
    谁知道付晨曦这一睡，竟然就睡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