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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一媳 第493节
    又道:“你是借了王亨梁心铭的光。”
    姜宇便会心一笑,没再多说。
    他让简繁将文章拿出来,又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对苏熙澈说了,末了问:“恩师以为如何?”
    苏熙澈接过去,一面不抱希望地看着,一面心中想道:“都是白忙,这是梁心铭糊弄你们呢。她早就出手了。等你们想出法子来,反贼已经灭了。”
    赵子仪伪装成林子程阵前射杀反贼,跟着就消失无踪,苏熙澈认为定是梁心铭安排的计策,只不知他去了哪里。当然,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简繁。
    简繁察言观色,看出苏熙澈兴趣缺缺,不是自己的文章没能引起他的兴趣,便是另有缘故。
    苏熙澈看完,说“尚可”。
    简繁忙道:“大人谬赞,学生岂无自知之明?因想着朝中人才济济,皇上这旨意下的蹊跷,才未贸然投递,故先请大人批评指正。学生其实有些疑惑的:剿灭反贼,有玄武王和朱雀王,加上两位王世子,还有忠义侯父子,他们无一不是知晓兵法谋略的,还拿不下林氏反贼?如今三王全部回兵,边疆无主帅坐镇,岂不引外敌窥视?”
    写策论不能凭空想象,这些事不弄明白,对大靖整个军政局势没有一个全局概括,如何对症下药?
    苏熙澈听了这番话才动容——
    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可是,他却不能告诉他缘故。
    大靖这局势不是三王无能造成的,恰是因为他们太过强势,尤以原白虎王林啸天最厉害,一盘棋将朱雀王和玄武王都囊括进去了,皇帝都不知该信任谁。
    三王回京,原是皇帝不清楚到底谁在谋反,才全都招了回来;等王亨梁心铭查清了谋反内幕,又因为诚王之死,皇帝对玄武王怀有戒心,不敢放手施为。
    眼下,若留玄武王勤王护驾,让朱雀王回北疆防守安国,万一玄武王有反心,趁这机会自立为王,与林啸天瓜分天下,忠义侯如何能抵挡?那时皇上性命难保。
    若留朱雀王勤王护驾,让玄武王回西北玄武关,还是不妥,西北是玄武王的势力范围,他起兵更容易。
    说不得只好两王都留下,不理外敌,先把内乱给平了再说,也可借机试探玄武王到底是忠是奸。
    仔细算来,大靖局势堪忧。
    虽说冬季寒冷,粮草军需运输不便,不宜开战,但并非没有特例,倘若安国派奇兵袭击大靖,那后果……想到这,苏熙澈浑身一震:皇上坚持用梁心铭,不正是因为此?眼下只要能救国,管他是男是女!
    简繁和姜宇不知苏熙澈想到什么,就见他面色阴晴不定,都屏息凝神等待,不敢打搅他。
    良久,苏熙澈才抬眼对简繁道:“你能想这么多,足见用了功的,假以时日,将来必能成大器。然眼下,你是比不过王亨梁心铭的。梁心铭留在朝堂已成定局。”
    简繁忙道:“请大人指教。”
    苏熙澈道:“梁心铭选在这时候公开女子身份,掐的时机很妙,得朝廷重用是必然的。老夫说句公道话,她的确胸有韬略。‘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女人也一样。你不必跟着其他人踩踏她,你该学谢耀辉。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却不妨碍我们学习她的智谋和手段。耀辉做的很好!”
    简繁想了一想,一震,道:“学生明白了。”
    正说着,外面来了圣旨。
    苏熙澈次日启程,出使安国。
    十日后,他出了云州;再十日,到达黑莽原,在冰天雪地的流放地,见到了浑身裹得毛茸茸的朱雀王。
    “哈哈哈,亲家,咱们可有机会喝酒畅谈了。”朱雀王兴致勃勃地拉着苏熙澈的手,豪放地笑。
    “王爷说笑了。下官可不敢高攀。”苏熙澈心头震惊,那天他还在担忧,谁知朱雀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然悄悄地回北疆了!这是谁的主意?林啸天覆灭已成定局了吗,不然皇上怎敢放朱雀王远离京城?
    “不敢高攀没要紧,有本王出面。本王已经奏请皇上下旨赐婚,咱们是亲家了!唉,做爹娘的谁不操心儿女?此去北疆,若是和安国开战,没个一年半载,亲家未必能赶得回来,难道让苏姑娘空等着,误了终身怎么办?所以本王替你代劳了。”朱雀王掏心掏肺,十分体贴。
    “赵衡——”
    苏熙澈咬牙大叫。
    简繁去苏府时,王亨也落衙了。
    梁心铭听说姜宇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吃惊道:“姜宇?他资历怎么够?才能也中平。”
    王亨一边脱官服、换常服,一边道:“资历和才能都不重要,这是皇上用来平衡朝堂的,主要是针对你我。姜宇是苏相的弟子,忠孝有德,为人严谨,做吏部尚书够了。若弄个刁滑的来,上下其手,任人唯亲、买卖官爵,那才严重。”
    梁心铭问:“谁举荐的?”
    王亨道:“崔渊。”
    梁心铭恍然。她刚才吃惊,并非认为姜宇不行,而是此人名声不显,好好的皇上怎会提拔他?若是崔渊举荐就对了。这后面肯定有苏熙澈的推动。
    瞧,这便是命运两济。
    梁心铭对比姜宇,很是不平:她累死累活、操心劳神,做个官儿被天下人指责,就因为是女人?
    十日后,八百里加急军情入京:荆州大巴山军火研制基地被夷为平地,整个摧毁。林氏反贼被釜底抽薪,从此再无军火来源;林家老巢被端,只剩下林啸天盘踞在岷州。
    这一招釜底抽薪,来自梁心铭。
    她派了奇兵奇袭大巴山。
    消息传开,文人士子炸开了!
    在真真羊肉馆二楼,一群举子正吃酒,七嘴八舌道:
    “这是奇兵的功劳,非梁心铭之功。”
    “不错,倘若派个能力差的,如何完成任务?”
    “军方的功劳,怎能算在女人头上?”
    闹哄哄的不平声中,忽然有人道:“这是梁心铭的功劳。”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说话。
    有人问:“简贤弟为何长女人志气?”
    简繁平静道:“小弟就事论事。这次奇袭不是仅凭武力成就的,有内应。梁心铭走了一步很关键的棋。”
    众人同声问:“什么棋?”
    第776章 夫纲不是靠打压女人振作的
    不等简繁回答,有那思维敏捷的,准确地捕捉到“有内应”几个字,灵光一闪,失声道:“靖国公!”
    雅间内静了一静,忽然响起一阵应和声。
    那反应慢的急问“为何是靖国公”。
    旁人便细细解释给他听:靖国公娶了华阳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姐夫,对朝廷很忠心……随着他一层层分析,不断有人应和“哦”“说的有理”“原来这样”,此起彼伏;又有人跟着拾遗补缺,并加以延伸和挖掘,说靖国公和华阳长公主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实在没梁心铭什么事。
    独简繁默默吃羊肉。
    他乃是小户人家出身,真真羊肉馆菜价惠而不费,是平民百姓常光顾的地方,赴京赶考的举子大多和他一般,有些人家境还不如他呢,天冷吃羊肉又补身,所以大家才邀聚在这里,吃羊肉喝羊汤论文章时政。
    他忽然想起苏莫琳,不由微笑。
    他早不为退亲尴尬了,只等来年高中,步入仕途做出一番成就,还怕娶不到美人?
    忽然,他觉得周围静了下来。
    停箸一看,大家都等着他呢。
    原来众人说的热闹间,忽想起还未向他求证,忙都问他“可是靖国公?怎么就成了梁心铭的功劳”。
    简繁摇头道:“不是靖国公。”
    众人一呆,都不肯相信。
    简繁悠悠道:“靖国公与林啸天同宗同族,若两人不一条心,林啸天谋反,定会第一时间将靖国公及其家人控制,或杀之,或软禁起来等谋反成功再释放。此其一。其二,不论靖国公是否参与了谋反,朝廷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以他为内应,岂不是与虎谋皮?谁敢冒险!”
    众人哑然,一声出不得。
    盛焰被浇灭,让人不甘。
    有人问:“那谁是内应?”
    简繁道:“原白虎王族。”
    大家听得一愣——原白虎王族不是正谋反吗?再一想,白虎封号经历了两任家族,除了林家,还有郑家!
    “你说郑家?”
    “不错!”
    “不可能!”
    大家七嘴八舌质疑,他们熟读经史子集,大靖历史更熟悉,说原白虎王族郑家早被灭族了。
    简繁从容不迫道:“正元末年,白虎王世子郑溯源在与宝象国武士比武中,两招丧命,第一代靖国公林春生校场扬威,震慑了异国番邦。白虎王便主动上折子,让出白虎封号,被封为寿宁侯。然郑氏族中有人不服,炎威帝登基后,郑家卷入顺亲王谋逆,被满门抄斩。”
    一举子拍手道:“对,就是这样!”
    另一举子问:“都杀了,哪来的人?”
    简繁道:“没有杀。炎威帝念及第一代白虎王功勋累累,加上寿宁侯并不知情,只有几个族中子弟被顺亲王拉拢,故而网开一面,只杀了主犯,郑家其他人都被暗中送去荆州大巴山,像流犯一样在军火研制基地服苦役。”
    众举子听得满脸震惊。
    一人问:“这是真的?”
    简繁道:“当然是真的。”
    那人问:“简兄如何得知?”
    又一人问:“梁心铭如何知晓?”
    不等简繁回答便有人道:“自然是皇上告诉的,不然史书上并未记载这段隐秘,旁人如何知晓?”
    立即便有人道:“无论是谁,知晓原白虎王族郑家后人在大巴山军火研制基地,均会想到联络他们里应外合。这道理再明白不过:只要剿灭林氏反贼,郑家便有可能恢复白虎封号,重新兴盛家族。难道赵世子他们想不到?皇上想不到?怎就把功劳算在梁心铭身上?”
    “不错!”
    众人激动万分,又窥见玄机。
    简繁皱眉,无奈插不上嘴。
    这世上,太多“事后诸葛亮”。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错了,皇上并没告诉我大嫂郑家后人的事。”众人齐刷刷回头,就见王亢、王充一群少年从外进来,接话的是王充。他们兄弟打从门外过,听见说梁心铭,便推门插了这一句。
    同行的还有周家、孟家、崔家等几个少年。
    因各地举子络绎汇聚京城,王谏遂吩咐族中少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他们多与外地举子接触,论讲学问,开阔眼界,别自以为高人一等,那是坐井观天的想法。再者,留意士林中对梁心铭的评价和风向,以便王家及时做出应对。所以,他兄弟专往举子们爱去的地方跑。
    王充等一来,气氛就微妙了。
    之前王充将抨击梁心铭的举子全告上公堂,双方对了一阵,以王家失败告终——这是众举子认为的——现在又来了,所有人顿时提高了警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