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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一媳 第519节
    王晓雪紧张万分,两手抵着张伯远胸口,慌乱道:“王爷……王爷会不会……生气?”
    张伯远明白,这“王爷”不是叫他,而是他已经逝去的父王,是怕死者指责的意思。他俯视着身下女子,右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雪儿莫怕,父王不会生气的。这原就是父王的意思。只是,委屈你了。婚事太仓促了。原是喜事,明日起你便要守灵举哀……”
    王晓雪急忙道:“我不怪你!”
    她喃喃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谁不希望自己父母平安?
    她心疼地搂住他的腰背,告诉他:“我要陪你去西北。”
    张伯远浑身一震,父王去后,他只感到肩上心里沉甸甸的责任;这一刻,身下女子的温柔率真温暖了他,漂泊沧桑的心有了栖息的港湾,“雪儿……”
    同样是娶亲,朱雀王府和玄武王府截然不同,那是热闹非凡,赵寅身穿如火的朱雀服,骑着枣红马,亲自来苏府迎亲,沿街不知多少人观看。
    苏府更加热闹,或者说是混乱。
    苏熙澈不在家,苏夫人独自嫁女儿,忙得心力憔悴、手忙脚乱,暗想老爷真厉害,家事国事一把抓,往常不觉得,现在没了他,这不就全乱套了!
    幸亏有姜宇在外主持,才好些。
    苏夫人也是有志向的,也想争气,越是老爷不在家,她越要将这婚事办妥了,务必不让人说苏府一个“不”字;况且今天几家同时嫁娶,现成的比较在那呢。
    先说梁心铭,娘家虽是寒门,这大好的日子也没个人影,但人家自己出息呀,就凭那一身紫袍、内阁阁臣的身份,今天王家就宾客盈门,都要去恭贺她。
    再说王晓雪,那可是名门闺秀,虽然热孝中成亲,一堆规矩压着,不好热闹操办,但张伯远现在是玄武王,王晓雪就是王妃,硬生生压了苏莫琳一头。
    再说悠悠郡主,正宗皇家金枝玉叶——苏夫人可不知道悠悠郡主的身世——嫁的人虽然底子薄了些,可是有来历的,不是普通人,是与玄武王族和朱雀王族比肩的白虎王族,那白虎王府都给小两口留着呢。
    这么一比,就苏莫琳差些!
    凡是做娘的,女儿要出嫁了,平日再厉害,做娘的也担心她去婆家吃亏。苏夫人想着女儿是继室,各种担心她嫁去朱雀王府后过不好。她一心给苏莫琳增加底气,便不管不顾地准备了许多嫁妆。反正苏熙澈不在家,现在家中她做主。等苏熙澈回来,难道还能找朱雀王把嫁妆讨回来?至于剩下几个子女的婚嫁:少爷们自己努力求功名,当了官不就好了;家私给剩下几个姑娘分也够了。
    因苏夫人是个有福的,大事上管家从不敢轻易聒噪她,直接找苏莫琳定夺,这情形一直持续到苏莫琳上花轿那一刻,上花轿前还在嘱咐管家媳妇。
    苏莫琳拿着自己的嫁妆单子,大吃一惊——照这么陪,弟妹们可怎么办?她勾掉一大批,吩咐管家媳妇不许告诉太太,若太太发现了,就说姑娘勾的。
    女人出嫁后,嫁妆就是她的私房,嫁妆丰厚,在婆家自然有底气,不怕被磋磨。可苏莫琳不这么想。她并不打算留在京城,她要随赵寅去北疆。她纵然不能像梁心铭一样为官,也要找一个广阔的天地翱翔。
    辞别亲长时,苏夫人殷殷嘱咐女儿为媳之道。
    苏莫琳都含泪答应了——
    就要离开京城了,能不哭吗!
    赵寅带着他的新娘,离开苏府。
    苏夫人忽然瘫倒在炕上,哭将起来——好想念女儿,再没人给她做主了。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北疆,五天前朱雀王送别苏熙澈。
    苏熙澈率大靖使团踏入安国。
    从京城来的一路上,两亲家没少争吵,然到了这一刻,朱雀王赵衡看着文质彬彬的亲家,不放心了——安国都是些虎狼之辈,亲家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他将自己的亲卫派给苏熙澈,严厉叮嘱道:“任何时候,都以苏大人安全为重,绝不能让大人有一丝闪失!”
    亲卫们齐声道:“属下遵命!”
    第814章 威慑异国
    苏熙澈很感动,却拒绝了赵衡的安排。
    他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安皇明理、襟怀磊落,本官自然无事;若安皇昏庸,不讲道义,下官身在安国,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哪怕王爷再派多一倍人,也无济于事。王爷不必忙,就让下官到那见机行事吧。”
    朱雀王忙道:“本王是怕有小人对大人不利。”
    苏熙澈一笑,自信道:“肯定有人想对下官不利,自然也有人想借下官之力,未必都是坏事。”
    朱雀王不禁佩服他胆色,文人敢孤身闯敌国,这勇气比武将在沙场上英勇杀敌毫不逊色。
    苏熙澈告别朱雀王,向西进发。..
    安国在大靖的北方,两国边界绵延几千里,朱雀王镇守金州,在正北;玄武王镇守玄武关,在西北。这是总体方位。若从大靖京城位置来形容,玄武关位于京城北面,略偏西;而金州则位于京城东北方。
    安国也在这两个地方派了重兵防守,金州以北的安国统帅是安国四皇子秦伊凡;玄武关外的乌兰克通是安国第一大边关重城,由安国荣郡王防守。
    眼下,秦伊凡不知在大靖哪旮旯逃亡呢,金州这边虽有守将,却不能做主谈判。安国得知大靖弄丢了四皇子,立即派三皇子秦非凡南下,赶到乌兰克通,与大靖接洽,所以金州的守将命人送苏熙澈去乌兰克通。
    苏熙澈无法,只好继续跋涉。
    他们是乘坐狗拉雪橇行路的。
    一路西去,皆是茫茫雪原。
    五天后,到达乌兰克通。
    乌兰克通和玄武关之间,有两条山脉:一是位于安国境内的巴图山,在乌兰克通以南;一是位于大靖的巴颜喀勒山,在玄武关以北。两山系之间是大片荒原,荒原上有一条河,名为乌力吉木伦河(吉祥河),两国以此河为界。
    英武年间,英武帝和青龙王就是在乌力吉木伦河(吉祥河)边签订了《吉祥之盟》,成就一统大业,载入史册。英武帝和青龙王也因此流芳百世。
    雪橇沿着吉祥河畔飞驰,苏熙澈回忆历史,感慨万千:想当日情景,蓝天映着冷冽雪原,是何等壮观!
    乌兰克通城下,迎接苏熙澈的是阵列森严的安国大军,荣郡王洪朗率麾下将领横刀立马,位于阵列前方。
    这洪朗乃是洪飞的族人,永平年间大靖荣郡王的后裔,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林家才会利用洪稼父子。
    苏熙澈下了雪橇,一边轻轻活动腿脚,一边打量对面的军阵,忽听“嚯、嚯”震天吼叫,那些军士都满面煞气地对他挥舞着兵器,似乎要将他剁成肉酱。苏熙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丝毫不惊,还满眼赞赏地微微颔首,似乎觉得这声势很不凡,军威壮观。
    洪朗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面上,洪朗却板着脸抱拳道:“大靖使臣远来辛苦,随本王进去歇息,拜见我家皇子。”
    苏熙澈回礼道:“请将军带路。”
    洪朗道:“本王乃是安国荣郡王。”
    苏熙澈道:“哦,就是永平年间谋反的荣郡王后人吧?久仰大名,幸会!本官乃大靖鸿胪寺正卿,苏熙澈。”这时候,他才有些懊恼:这鸿胪寺正卿不如右相叫着响亮,若是未被罢官贬官,以右相身份出使就妙了。
    洪朗听他说自己是谋反后人,虽然这是历史事实,但听着极不顺耳,立即反唇相讥:“大人不是右相吗?”
    苏熙澈老实回答:“被贬官了。”
    “哈哈哈……”
    荣郡王率先哈哈大笑。
    麾下将领也跟着他纵声大笑。
    以为,他们都知道他为什么被贬官。
    苏熙澈也陪着他们笑,似乎不好意思。
    这一笑,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家进城,去行宫拜见三皇子。这行宫是第一代青龙王时建的,如今扩建成一座城堡,带着北方民族的特有风情。
    大殿上,安国三皇子秦非凡高居首座,文武将官排列两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从容走来的苏熙澈。
    秦非凡与弟弟秦伊凡有几分相像,只是没有异族血统。他的母族便是荣郡王洪氏家族,而秦伊凡的母族是安国巴音亲王的后裔,巴音亲王的小儿子布日固德是第一代青龙王手下头号勇将,开拓海外疆土的人。
    只看这派系,便知安国也不宁。
    洪朗不用说,是支持三皇子的。
    而秦伊凡背后,则是巴音家族。
    当下,苏熙澈躬身拜见秦非凡。
    秦非凡盯着他,严厉问:“不提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靖与安国乃是手足,何故对我四弟下手?”竟连客套问候都免了,直接质询,当场给下马威。
    苏熙澈忙问:“三皇子从哪来的消息?”
    秦非凡道:“难道这消息不对?”
    苏熙澈严正道:“不对!大靖白虎王谋反,青龙王监守自盗,从刑部大牢劫走白虎王之女,投向白虎王。大靖用白虎王之子交换人质,他阵前公然判敌。白虎王覆灭时,青龙王逃走,不知去向。本使来安国,便是要向安国讨要说法:难道安皇要干涉我大靖内政,出卖祖宗基业?”
    秦非凡拍桌道:“一派胡言!本殿下得到消息:你们阵前射杀四弟,丝毫不顾他安危,却反说他投敌。四弟现下落不明,真相还不是任由你编造!”
    苏熙澈摇头道:“三皇子不信,本使也不多说。青龙王什么性情,料三皇子比本使清楚,等他回到安国,便知究竟。只怕他不会说实话。但请三皇子细想:我大靖若真要对青龙王不利,他有命回来吗?譬如本使,若皇子想要杀我,本使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只能任凭处置。”
    秦非凡神情变换不定。
    半晌才问:“若他回不来呢?”
    苏熙澈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秦非凡疑惑地看着他。
    苏熙澈解释道:“青龙王私通林氏,我大靖并非对他毫无办法,只是不想让他死在大靖而已,否则便说不清了,这才有意纵他回国。三皇子可知他为何私通反贼?”
    秦非凡沉声问:“为何?”
    苏熙澈道:“想必是为了和林氏瓜分大靖,若他占据了大靖半壁江山,在安国地位便不同了吧。”
    他没有再往下说,也无需深说。
    秦非凡和洪朗自会明白他的意思。
    秦非凡心惊不已:四弟行事向来深谋远虑,且有些不择手段,若他登基,自己能得好下场?
    洪朗更是心急如焚。
    苏熙澈将他们神情看在眼里,很满意,遂四下打量一圈,和那些目光炯炯的文臣武将一一对视,口里玩笑道:“三殿下连个座也不赐,这是给本使下马威?呵呵,站着也好,本使坐那雪橇坐得腿都僵麻了。”
    秦非凡忙道:“来人,赐坐!”
    侍女来领苏熙澈去左首第一位坐了,与洪朗对面。
    坐下后,苏熙澈立即端起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一气灌下去,赞道:“好味道!喝了身上暖和多了。”笑眯眯的,对刚才的事一点不在意,十分的从容豁达。
    秦非凡这才问他一路辛苦。
    苏熙澈道:“虽然辛苦,却把这北国的风光领略一二,莽莽雪原,巍巍雪山,雄伟壮丽!遥想当年英武帝和安皇在吉祥河畔签订盟约时,兄弟联手,何等气魄!谁知子孙竟不能守住祖宗基业,竟与奸佞勾结,唉!”
    秦非凡道:“父皇得知四弟失踪,雷霆震怒,命本殿下与大靖交涉。现在苏大人又如此说,那便等四弟回来再对质。若四弟回不来,我安国绝不罢休!”
    苏熙澈笑道:“放心,会回来的。青龙王的心机和谋略,便是我大靖最出色的年轻俊彦也赞不绝口。”
    秦非凡听了感觉很微妙,又留意到他说“大靖年轻俊彦”,便想起一人,于是问:“听说大靖出了个女状元叫梁心铭,苏大人便是被她弹劾才贬官的?”
    苏熙澈又老老实实道:“不错。”
    洪朗等人顿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