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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碗 三分天下有其一
    奏章一去月余不见回复,辽朝之内,情势瞬息万变。据韩毅多方设法探听,辽帝迁都意愿很坚决,只是苦于没有这笔庞大的费用。耶律大石因为谈判不力,受到辽帝的申斥。而王钰因为打着另一把算盘,所以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今天身体不适,明天宿醉未醒,焦急的等待着宋廷的答复。
    这一日,耶律大石一反常态,竟不催促王钰与之谈判,而是盛情邀请参加他们的秋后狩猎。本来这秋后狩猎,历朝历代都有此制度,在于彰显国家的尚武之风,皇帝需要亲自上阵。
    王钰与韩毅商议之后,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下来。王钰是个文官,可仍旧也免不了全副披挂,携弓带箭,带着韩毅并几名勇武军士到了西京城南面的猎场。
    “大人,辽人邀我等狩猎,恐怕另有所图,我们要小心才是,千万不能造次。”韩毅毕竟为官多年,年纪不大就能做到都虞侯,经验肯定不是王钰所能比拟的。这一点,王钰心里也明白,所以满口应允下来。
    那城南外,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群山,人迹罕至,山中多飞禽走兽。王钰生活的那个时代,污染严重,哪里还看得到这山青水秀,峰峦叠嶂的景观?一路上四处张望,饶有兴致的观赏着。
    “王大人,你看。”身旁骑着高头大马的韩毅叫道,王钰向前望去,心中暗暗吃惊,都说辽兵剽悍勇武,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狼之师。那山下一片平地,左右各一,整整齐齐列着两团军队。只见衣甲鲜明,旌旗漫天,辽军将士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虽然原地待命,可那股气势,已经让人不敢小瞧了。
    王钰他们策马过去时,军阵之中奔出一员战将来,头顶紫金冠,身披熟铜甲,穿一领白色团花战袍,腰上悬着一张黄杨弓,背后一壶凿子箭,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是耶律大石。
    “两位宋使,本官在此恭候多时了。”耶律大石一提缰绳,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王韩二人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叫好,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啊。他话一说完,背后又来一骑,却是耶律南仙,王钰看得眼前一亮,那耶律南仙金凤钗对插青丝,红抹额乱铺珠翠,外着锦裙,内罩银甲,蹬着一双小花靴,手提一柄盘蛇枪。
    “白马银枪,好。”王钰由衷赞道。
    “仙儿,一会儿你陪着王大人,小心照应,不得怠慢。”耶律大石回头对女儿说道,耶律南仙应了一声,王钰与她搭话,却是粉面含霜,理也不理。忽闻身后马蹄声四起,如狂风大作一般,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远外一彪军马飞速奔来,辽帝耶律延禧到了。
    待奔得近了,王钰不禁目瞪口呆,耶律延禧绝对是他见过最丑的皇帝。死鱼眼,蒜头鼻,两撇扫把眉,一对招风耳,下巴上稀稀疏疏几缕黄须,如果不是身披黄袍,头戴帝冠,简直就跟汴梁城里那些个赶车扒粪的家伙差不多。
    众官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王钰看他不爽,嘴里哼哼叽叽,骂骂咧咧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声势太大,盖了过去了。耶律延禧瞅了王钰一眼,又瞧向别处,漫不经心的说道:“罢了,宋使,今日好叫你知道我大辽的军威,不要心存侥幸。速速谈完,把岁币送来便好,如若不然,朕大军压境之时,就是你灭门之日。”
    “狗日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都被人打得七荤八素了,还在老子面前装逼。”王钰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上连声答应。耶律延禧哼了一声,策马而去,狩猎正式开始。早有军士四处敲锣打鼓,把林中野兽惊吓,众人分成几队,各自出战。
    耶律南仙引着一队战凰营的女兵,与王钰策马并行,在林中寻找猎物。王钰刚学会骑马不久,不敢赶得太快,耶律南仙也没说什么,只随着他缓慢前行。
    突然,一阵山风吹过,有道是云从生龙,风从出虎。那阵风后,一头猛虎从林中扑了出来,惊得众人胯下战马长嘶不已。
    “靠,这是华南虎吧!”王钰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看到老虎,一时有些兴奋。可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就发现那头猛虎直扑过来。身后众军士急忙上前,将王韩二位大人护在中间。耶律南仙见状,面露不屑之色,把手一招,手下众女将四处散开,呈扇形围了过去。
    耶律南仙在马背之上,张弓搭箭,瞅准那头虎,只见弓似满月,箭似流星,一箭过去,正中虎背。那畜生负痛之下,越加发狂,大吼一声,就向耶律南仙坐骑扑去。
    “小心!”王钰忍不住大声提醒道。
    却见耶律南仙抓起那柄盘蛇枪,催动胯下骏马,一枪捅了过去。
    “好剽悍的女人,谁敢娶她作老婆,只怕半夜都要摸摸自己头还在不在了。”王钰心里暗道。耶律南仙从虎尸上抽出银枪,打马回来,望着王钰,冷冰冰的问道:“宋使,何不露上一手,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明知道我是个文官,你让我舞枪弄棒。王钰也寻思着在美女面前出丑,自己下不了台不说,还得丢了大宋的脸面。好在此时,韩毅替他解了围:“姑娘好手段,我替王大人射一箭如何?”
    “尊卑有序,你家大人还没说话,哪轮得到你?南人不是向来讲规矩的么?”耶律南仙冷笑道。韩毅被她抢白一顿,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看向王钰。
    “好吧,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南仙姑娘既然开了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官的手段。”王钰笑道,耶律南仙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下令众女将驱赶野兽。不多时,林中奔出一头鹿来,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
    “这个太大,重新赶。”王钰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阵,林中窜出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来,王钰吓得脸都青了,连连摆手道:“这个太猛!”耶律南仙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心知他是死要面子,不肯服输。
    此时,林中又奔出一只野兔,机警的竖着耳朵,王钰一见,顿时眉开眼笑:“嘿,这个好,就这个了,南仙姑娘,可瞧仔细了。”
    “大人,千万……”韩毅知道王钰不会武艺,担心他出丑,是以忍不住提醒。旁边响起马蹄声,一队人马冲将过来,正是耶律大石等人,他们勒住马,也要看王钰的手段。只见王钰不拉弓,也不搭箭,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众人一看,不禁有些傻眼,他拿出的竟是一把弹弓。
    只见王钰煞有其事,一本正经摸出一颗小石子,长长的拉开弹弓。耶律南仙有意要让他出丑,双腿一夹,坐骑一声长嘶,那兔子受了惊吓,回头就往林冲奔去。王钰大喝一声“中”,将左手一放,只听一声弦响,那兔子被打得蹦了起来,又摔在地上,不住抽搐。
    “好!”宋军士兵齐声高呼,韩毅哭笑不得,只能跟着叫好。王钰早知道今天一定有人要看他出丑,昨天就把驿馆院中一棵小树给砍了,做了这把弹弓,他小时候在乡下长大,没事就揣着弹弓打鸟,若是没有鸟打,就打别人家的鸡啊,狗啊什么的,为此没少挨揍。
    “王大人好手段,佩服。”耶律大石驱马过来,笑着称赞道。王钰将弹弓一收,随口说道:“哪里哪里,多年不玩,都有些手生了。”
    “本官有些话,想与大人讲。”耶律大石颇有深意的说道,王钰会意,扭头冲韩毅使了个眼色,便与他一道,打马向林中走去。
    离随从们远了,两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步行起来。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用拐弯抹角,我这个人就喜欢直来直去。”王钰见耶律大石默然不语,于是开口打破僵局。
    “爽快!王大人,这些日子以来,你我谈判数十次,却是没有任何结果。天子震怒,已经申斥于我,再拖下去,不公对我不利,对贵国,恐怕也没有好处啊。”
    这事儿王钰有所耳闻,却是故作不知,面露惊讶之色,而后一阵沉默,心思何不借这个机会拿话套他?于是便苦笑道:“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要价太高,我们朝廷承受不了,钱都送给你们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再说了,就是喝风,也得老天爷照顾啊,若是遇上没风的天气怎么办?”
    耶律大石知道王钰一贯喜欢东拉西扯,逞口舌之快,也不跟他计较,微微一笑道:“王大人何必诓我,想必你起程来辽之时,大宋天子已有圣谕,让你尽量拖延时间吧?这两个月以来,你要么称病不来,要么东拉西扯,胡搅蛮缠,有时为几匹绢,几担茶也要争上半天,莫非把本官当傻子么?”
    王钰听他说破自己的把戏,倒也不吃惊,看他一把年纪,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自己这点手段哪里瞒得过他?于是坦然笑道:“果然姜是老的辣,不瞒耶律大人,我家圣上确有此意。只是你们催得这么急,莫非等着用钱?应该不会吧,你们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国,不缺这仨瓜俩枣的吧?”
    耶律大石闻言一怔,哑然失笑道:“仨瓜俩枣?不愧是宋人啊,口气就是大,我大辽每年赋税不过区区数百万,连你们十分之一都不到。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些年来,有一半是靠你们的岁币养活的。再则,最近皇上有意迁都,这笔花销可不是几百万两能够得着的,你说,我家皇上能不急吗?”
    “迁都?还有这事儿?”王钰故意问道。
    “王大人早已知晓,又何必装?本官虽然赋闲,可在朝中还算有几个朋友,想瞒过我,可没那么容易。”耶律大石轻笑道。此时,两人行至一片湖边,停了下来。王钰许久没有说话,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提前给这位辽国代表透个风。可据韩毅讲,这耶律大石在朝中向来是保持中立,朋而不党,谁也摸不清他的态度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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