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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9)
    那眼神叫一个天真无辜。
    行吧!这算什么?
    他低头一看吐着舌头在沈延身边趴着的黑狼:阿弥陀佛,恐怕得二人一狼住一间。
    好的好的。
    江闻岸呼撸了一把狼头。
    好在里头有两床被褥,江闻岸也好自在一些。
    简单收拾屋内,他们又将小黑安置好,寺内没有肉,小黑也只能吃些素食。
    之后他又带着小家伙去见住持,那住持一见沈延便知他身份不凡,还留了他们一同吃斋饭。
    二人吃罢斋饭被小和尚引着往寺庙后方去。
    就送到这里,小僧先行退下,二位施主请便。
    二人礼貌点头后目光落在身旁的指示标上,上头赫然写着祈愿池三个字。
    顺着指示标箭头所指望去,便见一方灵泉。
    雨刚刚停,柳条垂下轻点水面,时不时有滴答滴答雨滴入水的声响。
    没有规律的节奏竟和谐得像一曲乐章。
    江闻岸低头发现脚下踩着的石子十分奇特,铺在地上时连成一片十分稳当,拾起来时却发现是薄薄的一片,并且不如想象中的硬。
    旁边有细长的钻刻小刀,江闻岸取了两把过来:延延,我们来许愿吧。
    他希望崽崽能够尽快成长起来,顺利登上帝位,届时他应该也能回家了吧。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有写下来。
    不知道在这里数月,那边又过了多久?
    家人朋友们是不是一直在找他呢?
    他摇了摇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争取尽快回家吧。
    他看向认真地一笔一划刻着石头的沈延,笑道:延延写了什么?
    他正要凑过去看,小家伙却一个闪身躲过,将石子藏在身后。
    沈延反问道:先生写了什么?
    江闻岸也不卖弄,直接拿起来给他看。
    上头干净利落地写着:沈延成长,登帝位。
    沈延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显得有些失落。
    怎么啦?江闻岸摸不着头脑:不喜欢?
    你写了什么?我看看。
    沈延不给他看,赌气直接丢进水里。
    诶,好吧好吧。江闻岸也不勉强,跟着他也把石子丢了进去。
    他的石子咚的一声坠入水里。
    沈延的却不一样,石片在水上跳动两下,忽而从水底升上来一只极小的船,刚好容纳下一片石子的大小,载着那块写着先生心悦我的石子缓缓飘向前去。
    二人正疑惑,后方突然传来声音: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1]
    冷不丁的声音一出,江闻岸吓了一大跳,回过身时才发现后方站着一个赤足的和尚,他衣裳不整,手上拿着一壶酒,脚底还沾着泥土。
    他好似只是路过,没有看他们一眼,喝着酒摇摇晃晃顺着灵池边走远,口中一直重复着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1]。
    沈延直接黑了脸。
    他这话不算是好话,听起来倒像是要人认命似的。
    且是那只小船升上来的时候跟着出现的,这让沈延心里堵得慌。
    江闻岸看出了他的不悦,安慰道:他没说后半句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1]。
    所以你要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沈延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先生说我能如愿吗?
    江闻岸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心愿,但相信世上无难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毫不犹豫:一定能!
    况且还有我在呢,我都会帮你的。
    沈延终于笑了。
    久违地很愉悦。
    有先生这句话就够了。
    江闻岸还无知无觉,一脸笃定地给他打鸡血:只要努力,一定能实现!
    沈延看向缓缓驶向远方的小船,又看看在他身边舒心笑着的先生。
    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空气里带着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此刻便很好。
    从祈愿池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二人也不急着走,回到禅房时发现小黑已经趴着睡着了。
    许是白天玩得太疯了,狼累了,遛狼的人也累。
    寺庙环境清幽,江闻岸很快入睡。
    沈延却一直躺着睡不着,一来是认床,二来是隔了这么些天第一次和先生同床共枕心里有些甜丝丝的,也因着不能盖同一床被子有点不满意。
    清冷的月光洒在江闻岸俊秀的脸庞上,沈延悄悄靠近几分,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
    回过神来之时指尖已悄悄爬出被窝,他想触碰又不敢。
    最终只是缓缓向前,偷偷拾起枕边一缕长发于手指上缠绕了几圈,确保不弄疼先生,小心翼翼牵着他的发丝入眠。
    *
    自梁子卿走后,沈延便一直在江闻岸府上带着习文,只偶尔会与江闻岸一同去骑射。
    想着日后夺嫡之路漫长,恐怕过程凶险,太子的阴狠他已经领教过,江闻岸怕他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入陷阱,于是计划让沈延练武。
    沈延有次听到先生与朱如谈话。
    子卿很好,我原本想着让延延跟着他学些防身之术的,不过现下倒没机会了,你可能找到合适的人教导他?
    银子不是问题。打斗、用剑、暗器、用毒全都安排上。
    技多不压身。
    沈延没有仔细听朱如在说什么,只见先生听着他讲话,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他理解先生的良苦用心,往后按着先生的安排拼命苦练,不曾喊过痛与累。
    他要证明给先生看,自己定会胜过梁子卿。
    他并不讨厌梁子卿,但先生似乎对他青眼有加,这让沈延心里有些不愉快。
    他想变强大,想要耀眼到先生只能看到他一人。
    江闻岸近来却常与梁子卿通信。
    话说梁子卿先前得了江闻岸的推荐信,果然顺利进了军队,在一个提督的手下做事,不久北边战事爆发,梁子卿便被抽调着军作战去了。
    原文中梁子卿应当是在燕京守卫都城几年后直接进宫当差的,这一次竟发生了变化。
    江闻岸有些担心,自己本是好意帮他,竟不知前路是福是祸。
    刚到北疆那会儿梁子卿来信说战事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双方偶尔互相挑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缓和。
    战争双方缠缠绵绵,一场因为异族误闯燕京边界而起的纠纷愈演愈烈,竟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
    梁子卿是梁子慈的堂兄,但家中再无他人,只剩二人。从军的日子里他会每个月给梁子慈写一封家书,连带着给江闻岸捎上一封信。
    江闻岸发现梁子卿不仅能武,思想上也与他特别契合,二人几番交流下来已经发展为知交好友。
    沈延一开始有些吃味,后来亲自查看了书信才知道二人讲的全是家国大事,或是思维与存在、物质与意识等等的玄理哲学问题。
    见着二人之间果然没有猫腻,沈延这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启时光大法~
    [1]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
    后半句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亦为引用,摘自网络上的一句佛语。
    第33章
    (上一章末尾补了1300字左右,直接往下看可能会连不上嗷~)
    晨光与暗夜交替变换,春去冬来,三个春秋一晃而过,如同白驹过隙。
    雁过留痕,破茧为蝶,沈延的生命画卷上曾经布满灰暗,如今已是色彩斑斓,有春天的细雨,有夏日的艳阳,有晚秋的枫林,有冬夜的玉絮。
    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写着:江闻岸。
    少年褪去青涩,撕破自卑与懦弱的禁锢,愈加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江闻岸抱着披风出来,见他在院子里练剑,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时间竟忘了上前。
    眼前不断回放着小家伙这些年以来的变化。
    了无痕十分好用,他额上的疤痕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面容之上再也没有一丝瑕疵。
    他和皇帝面容轮廓十分相似,但沈延的五官明显更精致一些。
    最让江闻岸心中感到异样的是沈延越长越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人,思及不太好的回忆,江闻岸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在唯有那双眼睛与谁都不同。
    江闻岸记忆中的那个人眼中总是盛着冷漠,而皇帝的眼睛总是缺乏神采。
    沈延则不一样。
    江闻岸觉得剑眉星目这个词用来形容沈延刚刚好,但他的眼神又不凌厉,四目对视之时总能看到其中的柔和。
    他如今已比江闻岸高出大半个头,这让江闻岸很心梗。
    江闻岸在现代时也有一米八,但江闻岸的身子撑死只有一七六左右,他感觉这几年来自己的身子慢慢发生了变化。
    不知是他在慢慢适应还是确实有变化,他觉得自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身体似乎越来越贴近自己从前的身子,身高也增长到了一七八左右。
    可那最后的两厘米怎么也长不回来!
    他的皮肤也从江闻岸原先的白皙恢复到从前的冷白皮,因着江闻岸本身也白,慢慢的转变倒是无人察觉异常。
    直到某天醒来突然看到手腕处的一颗小痣,江闻岸恍然惊觉,现在的身体真的是他原来那个了!
    思绪飘忽间,沈延已经来到他身边。
    虽是冬天,他头上还是铺了一层汗,一如这些年来每次练剑之后的场景,他在江闻岸面前低下头。
    江闻岸回过神来,连忙抬起手用汗巾替他擦拭。
    沈延比他高了许多,如今看他便总是眼皮耷拉着往下,漫不经心的样子。
    平日出门时已能吸引女子们惊艳的目光,偶尔抬起眼来更是叫人心空。
    再加上他勤于练武,如今骑射亦是精通,身姿自然卓绝。
    只有一点他很无奈,那就是沈彦昭已经娶妻生子了,而他家延延却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没有。
    不过沈延没有这个心思,他也不好勉强,只当缘分未到。
    外人不知晓沈延乃是皇子,只以为是江闻岸的亲戚,自他十六岁以后便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问亲,后来被问得烦了,江闻岸直接闭门谢客。
    反正他家崽崽不愁没人要,得选择最好的,选一个他真心喜欢的。
    江闻岸替他穿上披风,见着崽崽如今玉树临风的模样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这是他养出来的崽。
    原来养成真的很有成就感。
    沈延握住他的手,剑眉微微收敛,双手捧着在手心里搓着,先生的手怎么这样冷?
    他说着还低头朝他冰凉的手上不断哈着热气。
    江闻岸笑了笑,没事,我穿得可暖了,就是手一直不暖。
    沈延才不听,扯着身上的披风将先生与自己一并裹住,推着他进屋。
    朱如从门外回来,神色匆匆,跟江闻岸拉拉扯扯,有些迫切。
    江先生,借一步说话。
    沈延正在给他沏热茶,闻言眼皮掀了掀,但没有说话。
    江闻岸看了那边一眼,想着应当也没什么事情是崽不能知道的,便道:什么事?直接说吧。
    朱如这些年以来也领教过沈延的醋劲儿了,但江闻岸执意如此,他便只能遵照:先生可还记得那名叫袭香的姑娘?
    ?江闻岸面露迷茫,不过只是一瞬,恰好沈延此时也沏好茶给他端过来了。
    他接过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沈延在他身边坐下,抬起眼看着朱如。
    似乎也很好奇。
    见着江闻岸似乎真的不记得了,他忽略了沈延近乎威胁的眼神说了出来。
    江先生该忘了吧?也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先生忘了她也是正常的。
    只是先前我们都以为她嫁到城外去了,没想到我方才买东西的时候居然遇上了她,她说已经和丈夫和离,还说不日要来拜访先生!
    不就是来个客人吗?
    这算什么大事?
    江闻岸疑惑道:所以呢?
    所以?!朱如瞪大眼睛,他已经习惯了先生偶尔记性不大好,但这可是件大事,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
    她如今和离了还要再来找先生,不就是摆明了想要讹先生一笔,或是再续前缘吗?
    噗江闻岸刚入口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沈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他一边阴沉沉盯着先生看,一边用帕子替先生擦着衣服,还捧着他的脸查看他的嘴唇有没有被烫伤。
    再续?前缘?
    江闻岸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前缘?
    他心中的有不祥的预感。
    沈延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朱如看。
    下一瞬朱如便给他了他们答案。
    先生果真忘了?他是您的第一个暖房丫头呀,还是您十四岁那年要的一个姑娘,后来因为tong
    话音未落,江闻岸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朱如反应过来立马住了嘴。
    江闻岸一边咳一边红着眼睛看朱如。
    夭寿啊,差点要完。
    沈延早就愣住了。
    暖房丫头?
    他呆在原地。
    先生年纪比他大许多,有过才是正常的。
    只是这几年来他看着先生一直洁身自好,竟还奢想过他从来没有
    沈延觉得心口胀胀的,说不出话来。
    江闻岸明白了,是江闻岸干的事,可此时他也不能不接锅。
    他顺着沈延的手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才淡定自若道:知道了,看她什么时候想来,你安排一下。
    沈延捏着杯子的手收紧,不敢相信道:先生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