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孟宛清望着被自己弄翻在地的屏风,有些无所适从又有种做错事的心虚不自在。
赵景行还坐在那儿,缓缓斟茶,口中却是道,“早上不是来过了。”
言外之意,怎么又来了。
孟宛清总不能说早上来的那个不是她吧,于是,边回答边蹲到地上费劲去扶倒在地上那架屏风,“我……咝……我这不是……忘了件事嘛。”
看她背对自己,纤秀玲珑的背影吃力的扶着那架屏风,赵景行人未动,却是吩咐下去道,“来人。”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说话间,孟宛清卯足了劲朝屏风往上推去。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用力导致伤了筋,但听她口中极痛的“哼”了声,随后原本扶起了一半的屏风再次受力往下沉去。
“小心。”
但听赵景行口中低喝了声,随后,孟宛清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已瞬息来到她身旁,细看之下,只见屏风在堪堪离地不过半掌的距离被他扶住。
而屏风下是她的脚。
难以想象,若屏风砸下去落在她脚上会造成何等后果,最少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孟宛清受惊被吓过后又心跳如雷的朝他看去,他却只是镇静看着屏风下她的脚,看了片刻又见她一声不响于是回眸问了声,“可有碰到。”
他离她太近,黑漆深眸,便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亦有种烈火如灼之感。
孟宛清木呆的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他将屏风三两下推起,在她手中吃力费劲的屏风在他手中却有举重若轻之感,又见因他臂力微紧实的两膀,她莫名有点不敢看。
“哎呀。”
赵景行又听她轻呼了声,原以为她在大惊小怪,原来她手被扎破了。
方才屏风翻倒时上面的琉璃彩片碎了几块,恰好扎伤了她手指,伤口太小她未有觉察直到使了劲才方觉痛觉明显。
“手给我。”话虽如此,他却早在她伸过之前执住了她的手。
孟宛清乖乖的跟他一块儿走进落地花罩,进了内室,又与他一同在桌前坐下,赵景行坐下的时候手中早有一瓶药膏。
看着他为自己拭去指尖血珠又涂抹药膏的从容模样,孟宛清不自禁的笑了声。
赵景行眉梢微扬,“笑什么。”
“我在笑,四叔从前总说我太娇气,那次我被狼抓伤了肩膀,你替我处理伤口的时候连麻沸散都没用就这样粗暴的将药酒倒上。”
她说这些的时候并未有责怪之意,只是很突然的想起那些事,说起来时眼中犹有调侃的笑意。
可他为她涂抹的动作却生生停顿下。
孟宛清却未发觉他的异样,仍在那儿笑咯咯的道,“还有,那次我顺手牵羊拿走你猎来的野兔,后来烤兔肉时不小时被刀子划伤了下,你见我痛,还说若是你,只会嫌伤不够重。”
“……”
从前,看她如何疼痛,他只觉得不够,这个少年,当历经千锤百炼直至坚不可摧。
如今……
赵景行望着她微微红肿的手指头,方才看她流血的那刻,他竟也会疼么?
“四叔?”见他默然不响,孟宛清以为自己玩笑过头,遂敛了笑,小心翼翼的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冷不丁却对上他黢黑的眸,是天光尚未破晓前、是将暗未暗、将明未明。
她一时竟怔到了。
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有话要说,可最后,她只听到他淡声道,“日后小心些,别总是这般轻疏大意。”
四叔他……
“四叔?”她甚少见他如此深沉,一时好奇心起,大胆问了句,“四叔。”
“恩。”
“你这是……心疼我了么?”她自顾自的看了眼涂上药膏的指尖,玉润的膏药涂抹在红肿处,凉沁沁的,不疼了,也瞧不大清被扎伤的伤口了,还有股子淡雅的清香。
心疼?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抬手便做要敲打她的模样。
在她吓的紧闭上眼的时候,那双手,却很轻,很轻的落在了她额上。
轻若,无物。
*
除夕那夜她没来,可她心里却一直念着他的。
望着满桌美味佳肴的膳食,孟宛清这才找到了些许团圆之意,若是胆子再大些,便是让洵弟男扮女装过来坐一坐又如何,反正四叔又不知道。
“大人,董大人回来了。”
杏娘才说完便见董川踏步而来,笑呵呵的,跟着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位兄弟,都是去岁除夕跟孟宛清一块儿打过牌九的。
他们看见孟宛清后也露出亲近的笑来。
“坐。”赵景行望着被坐满的座位,想起什么似的,对侍立在侧的杏娘道,“你也坐。”
杏娘并不敢坐。
孟宛清却是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杏娘,坐啊,大伙儿都在吃饭,你站在旁边又是做何。”说着便为她夹了一块大鸡腿。
“孟兄弟,前段日子你董大哥我可是吃了不少你带来的烧鸡烧鹅,总找不着机会跟你喝几杯,来来来。”董川一落座便嚷嚷着要跟她喝酒。
另几个小兄弟也在旁起哄,“来,我们大伙儿也要跟你喝。”
孟宛清当真受宠若惊了,只是将要举杯的那刻却是想地了什么,面色有些犹豫,“我……今日有些不方便。”
她昨日来的葵水,便是再不把自己当个女子,可该注意的事还是得注意。
“什么方便不方便,跟个小娘们儿似的。”董川说话还是那般粗俗,人却是主动起身来给她斟了杯,满满一杯。
孟宛清无奈笑笑,难得董大哥如此客气又主动找她喝酒,便是不方便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她要伸手接过酒杯的那刻,忽听赵景行在旁道,“屠苏酒最是寒冽,若就这般生饮,唯恐伤身,还是先温温再喝。”
话说如此,他自己喝的却是未温过的冷酒。
“罢罢罢,既然大人怕喝生饮伤了你的身,那我也只能温温。”董川自然要给赵景行面子,只是他也不忘抗议一声,“大人,这酒若是温过,你可不许再向着孟兄弟说话了。”
男人嘛,自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若不能如此还有什么意趣?
就在董川起身温酒的那刻孟宛清只觉得肩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被拉至赵景行怀里,随后,耳边是喷薄的热意跟气息,伴着他喝过酒低沉沉,嘶哑哑的嗓音。
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孟宛清闻言眼睛一亮,却是有些嗔责的横了他眼,他眼底笑意更甚,在她打算说什么时他却推开了她,而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