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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 第17节
    刑文飞最年轻,也最热情,和谁都能聊开。
    秦素不爱喝酒,但这种场合,也不好一点酒都不喝,所以慢慢喝了两杯红酒。
    刑文飞喝得最多,白酒喝了好几大杯,红酒又喝了好几杯,秦素知道他们这种公司老板,大多数酒量了得,不过当时还是有点佩服刑文飞年纪轻轻当老总,还这么会来事。
    秦素虽然是做研究的,但因为他的博士生导师行政职务高的缘故,对官场和商场的这些文化有很深了解,认识的人一大堆,不过没有谁像刑文飞这样年轻帅气敬起酒来不让人讨厌,说起笑话来不让人尴尬,吹捧起人来也不让人觉得浮夸的,当时对他的印象是,这么爽快又明朗,笑起来还单纯又真诚,动作优雅又有风度,说起话来知识面广还有深度,抬别人也不露痕迹,这人真是个人才,不成大器都不行。说不定过几年还去做政协委员了。
    刑文飞喝醉了,非要说秦素和他同路,要秦素送一下,别人可能以为刑文飞要和秦素谈点什么私事,也就不争着送刑文飞,让秦素去送了,秦素去送的时候,也完全没多想。
    刑文飞住s城顶级五星的行政套房,好在是顶级五星,平常不会被政府或者秦素熟悉的人定来办会,一直把刑文飞送进房间,秦素没遇到熟人。
    进了房间,秦素把他放到床上,问他:“小刑总,你要不要喝点茶水。”
    他准备去给他烧点水,刑文飞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刑文飞的手特别热,紧紧扣着秦素的手,第一次让秦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当时秦素还没有多想。
    然后,刑文飞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心,这一下,秦素几乎是鸡皮疙瘩从手掌心起到了脑仁里,他浑身一颤,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但刑文飞马上坐起了身,然后抱住了他的腰。
    秦素心下一咯噔,心想这怎么回事,难道把我当成了什么“应召”?
    秦素可受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把刑文飞的手掰开。
    这时候,刑文飞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耳朵边,低声说:“秦素,秦素……”
    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缠缠绵绵地勾住了秦素。
    秦素呆住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刑文飞只是抱着他,低声叫他名字,“秦素……”
    他没其他多余的动作,但只是这么叫名字,秦素已经觉得受不住,他僵硬着身体,总觉得刑文飞的呼吸热到可以烫伤他的耳朵,他脸红到了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素从没有谈过恋爱,根本没有和任何异性或者同性亲密相处的经验,别说被人抱着叫名字,就是被人隔着几米远说喜欢,他都会手足无措。
    秦素动弹不得,刑文飞还是抱着他,叫他:“秦素,我好喜欢你,第一眼看你就喜欢。”
    秦素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奢华宽大的卧室,另一边有一个隔断,隔断是不锈钢做的,正好形成了一道道像断裂的镜子,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红透了的脸和慌乱的颜色,又看到了从自己身后抱住自己的刑文飞,刑文飞微微闭着眼睛,眼睫毛很长,但神色非常认真又温柔,那种深情的感觉,让秦素有些震撼。
    他当时想到,难道刑文飞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吗?
    第一次被同性这样告白,秦素慌乱之中心跳非常快,他居然升起了那种也许是属于“吊桥效应”才有的恋爱感觉。
    他没有回应,只是那么僵着身体看着对面镜面里的刑文飞,很显然,刑文飞不知道自己看得到他。
    刑文飞很好看,秦素是真的一直觉得他很好,只是以前从没想过他喜欢自己也没想过他会对自己告白更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在发生这种事后,秦素居然想到,自己其实好像也是有些喜欢他的。
    刑文飞说:“秦素,你留下来陪我吧。”
    秦素没回答,沉默地僵硬着。虽然他的心也在蠢蠢欲动,但他还是没有答应的勇气,毕竟是第一次,怎么可能有经验应该怎么处理。他以为自己不答,刑文飞就该知道放开自己了,毕竟这样对谁都好,两人事后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依然可以不尴尬地做“朋友”。
    而且,刑文飞的公司有产品让他的导师给做系统内的推广,两人要是变得尴尬,要是自己在导师跟前说点什么,那个产品,可能也就与在全国范围内使用说拜拜了,毕竟同样的产品,还有不少,他们公司的产品并非唯一不可替代,性能也没好多少。
    刑文飞依然抱着他不放,手甚至在秦素的腰上摩挲了几下,说:“秦素,留下来陪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感受得到吗?”
    秦素脸发烧到甚至脑子无法做任何思考了,刑文飞继续叫他:“秦素……”
    这么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秦素真的扛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要被烧成灰了,刑文飞反正就死皮赖脸抱着他不放,也不能说他动作多么过分,反正,要说构成性骚扰的话,那也是构成了。
    刑文飞说:“秦素,好不好?”
    秦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回答了“好”。
    他听到了刑文飞低低的满足的叹息,然后被他亲了颈子和耳朵,那一夜的事,真是秦素以前从没想过的,但也不知道刑文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不讨厌,反而很快乐,刑文飞死皮赖脸一个劲儿夸他,说他好看,说他皮肤白,说他哪里都美,说他性感死了,说他身体软,说他像妖精,说他是自己的克星,说为他死也甘愿……反正没有什么话他讲不出口,秦素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边做爱还能边说这么多话,大概是因为刑文飞受太多美国文化影响了吧,真是不赞美性伴会死。而秦素当时,居然吃了这一套。此时想到这件事,他对自己的这份肤浅非常懊恼,而他觉得他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上当。
    第17章
    但凡当时刑文飞没有那么死皮赖脸一直抱着他,但凡他当时不那么骚话连天,秦素觉得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受他勾引。
    这时候再后悔当时,自然来不及了。
    也许从前的美好,都要被此时的一个hiv暴露给摧毁了吧。
    以后刑文飞再想到自己,可能难以去想曾经有过的那些事,只是想,那个有过hiv职业暴露的秦素,更甚者,要是自己吃了阻断药也没用,以后变成hiv的感染者,他更是会想,以前有过性关系的那个人,感染了hiv,也许很快就会死了,然后呜呼哀哉一声,就算是纪念了过去,然后再面向以后的未来。
    反正刑文飞又年轻又长得帅,即使没有钱,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更何况,他还有钱。
    秦素脑子里乱哄哄的,因为发烧,感觉更冷了,冷得有点发抖,他感受到刑文飞把他抱得更紧了,他心里一片凉,凉到非常冷静,说:“小文,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秦素没换睡衣,不过秦素是muji派,自从博二在日本交流一年爱上muji之后,之后的十年时间,衣服都没换过牌子,他尤其喜爱棉麻系列,所有衬衣都是这个系列的衣服,即使穿着这个衣服做睡衣,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刑文飞摸着他的柔软的上衣,一听他一句“我必须告诉你”,顿时心下一激灵,很担心会听到诸如“我要结婚了”之类的话,因为能让秦素非要和自己断掉的话,这个理由反而是最站得住脚的。
    刑文飞想当鸵鸟,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说:“难道你要结婚了吗?你爸妈逼你结婚。”
    刑文飞早把秦素查过了,秦素比他大八岁,今年35岁了,一直没谈过恋爱,没有对象。他是独子,父亲曾经是二级市卫生系统里的一个小领导,已离退,母亲是个小学老师,两人要孩子要得比较晚,应该是三十岁出头才要孩子,所以秦素刚工作时,两人就已经退休了,不过两人有很深的农村情结,在老家去买了块地种地。两人之前也曾到秦素这里来一起住过一阵,但秦素因为工作很忙,有时候一出差就是一周,不出差的日子,每天早上八九点出门,晚上十二点多回家,老两口即使住在秦素这里,基本上也见不到儿子几眼,加上实在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于是干脆不来和他一起住了。最多一年来待一阵就离开。
    秦素的父母都六十多岁了,估计还是很愁他的婚事,真会逼他结婚,秦素性格又这么温和,肯定会不忍让父母担心,就会随便结婚了。
    周凝问过一个作为一般民众很在意的问题——“他害怕吗?”
    秦素害怕吗?
    害怕会感染?
    害怕会变成hiv阳性?
    害怕以后是艾滋病人?
    秦素也是人,怎么会不害怕呢。
    他只是知道害怕也没有用,所以才表现得镇定而已。
    秦素不明白刑文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说:“不是。”
    刑文飞稍稍放松,“不是要结婚,那是什么事。”只要不是要和女人结婚,刑文飞就觉得问题不是大问题,其实他都不是很肯定,秦素是同性恋,秦素应该也可以喜欢女人,刑文飞一直有这种感觉。
    秦素有些茫然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实验室发生了一点事。我的伤口被病人带hiv病毒的血液污染了。是很偶然的事,我……”秦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想多说一点,也许可以缓解一下自己心底的抗拒和难过。
    刑文飞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因为他没有朝那方面去思考过,此时,他愣了一阵,才“啊”了一声:“什么?”
    秦素说:“我今天发生了hiv职业暴露。”
    刑文飞这下听明白了,他抱着秦素的手僵硬了,秦素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就体贴地轻轻退出了他的怀抱,然后不让自己和他有肢体的接触。
    刑文飞感受到怀抱就这么空了,他呆愣了很久,感受到了寒冷。
    秦素说出来后,反而放松了,心想,啊,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也好,人生也总会有很多新的开始。
    刑文飞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作为一个商人,再浪漫的表象下都有一颗很现实的心。
    但这些念头在最后都汇聚成了一个意识,和周凝一样的想法,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很害怕啊?”
    秦素就是因为会害怕,所以很不愿意听这个问题。
    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准备起身了,所以勉强爬了起来,坐在床沿,想离开这里,也不愿意回答刑文飞这个问题。
    刑文飞突然伸手拉住了秦素的手,秦素一惊,说:“就是这只手的伤口被病人的血污染了。”
    刑文飞果真马上就放开了他的手。
    秦素站起了身来,扶着衣柜,说:“小文,这种时候,我不想骗你。但我想,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也不能不告知你。我想,你需要好好想想。”
    他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去了他父母的房间。
    秦素常年在实验室,实验室会使用不少有机溶剂和其他药品,这些药剂对秦素的嗅觉有一些损害,所以他嗅觉并没有刑文飞那么灵敏,而他也习惯了自己的屋子,父母的气息,对于他来说,这时候也是一种安慰。
    虽然,他这件事,完全不能告诉父母。
    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对象的事,父母已经对他有些失望,不过只是知道失望和着急也没用,并认为他一个男人,总能找得到,所以才没有每次打电话就催他。
    秦素把他父母的被子从衣柜里抱出来,准备躺下睡觉。
    这次这个免费阻断药的副作用太大了,他决定了,明天去医院查血的时候,就去问问宁医生,可不可以换成副作用较小的方案,虽然他觉得要换的话,医院可能要让他自费,不然宁医生之前就给他开副作用更小的方案了。
    秦素让自己不断去想早上起床后就去医院的事,而让自己去忽略刑文飞的事,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刑文飞不可能再躺下去睡觉,他坐起了身来,就着窗户外的路灯光,他看到自己映在床上的影子像是僵硬的石像。
    刑文飞不知道秦素hiv暴露之后变成hiv阳性的概率有多大,但作为一个一般人,他的确是顿时心下一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hiv阳性。
    刑文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虽然hiv职业暴露和hiv阳性之间相差很远,但他还是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他受不了秦素变成hiv阳性这件事。
    秦素那么好,合该不能感染任何这些传染病才对。
    要是真的变成阳性了呢,自己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刑文飞想太多了,以至于身体彻底变得僵硬发麻并冷成了冰棍,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去开了灯,将衣服穿上了,出了卧室门。
    他没在客厅里找到秦素,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意识到秦素在客房里,去开客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他只好站在那里敲门。
    敲了好一阵,秦素就不来开门,不仅不开门,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刑文飞开始怀疑秦素是不是离开家了,不过,这么大晚上,他不至于离家才对,他又去门厅处看了看,见秦素没有穿出门的鞋子,就知道他应该还在家里,于是继续去敲客房门,说:“秦素,我想和你谈谈。”
    秦素感觉很倦怠,但又完全无法入睡,加上刑文飞这小孩儿真是特别烦,在他要睡了的时候总能把他吵醒,他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到很心酸,只好起身开了灯,又去开了房门,瞪着门外的人,说:“你要谈什么?”
    刑文飞看着秦素憔悴的样子,突然就心疼了,心想他一定很害怕吧。
    他一把将难得露出烦躁的秦素抱在了怀里,将他抱紧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介意这件事,才不和我在一起了。”
    秦素心下一酸,但冷漠地说:“我们以前也不算是在一起吧。你那么想来的时候就来,每次一来,还要让我招待你,你觉得我真的一点都不烦你?”
    刑文飞被他骂,但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想,看来他对这件事怨气很大,很有精神,他说:“你烦我,你就告诉我,我正好可以改改。”
    秦素要推开他:“你放开我,我浑身难受,不想理你。”
    刑文飞不放,说:“你肯定对我没什么信心吧,我怎么会因为你hiv职业暴露就和你断绝关系呢。我不是那样没人性的人。”
    秦素说:“既然你有人性,就不要打扰我了,我现在只想睡觉,我很头疼。”
    刑文飞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这吓了秦素一大跳,没来得及骂他,刑文飞已经把他抱回了他的卧室,将他放上床,说:“你在你自己的床上睡吧。那间客房太潮太霉了,不适合睡觉。”
    秦素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丝感动,但更多还是对自己将来命运的感叹,好像他将来的命运,就要掌握在接下来的吃阻断药和不断的检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