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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 第151节
    陈岳有些歉疚地将易长安垂下的一缕秀发轻轻挽到她的耳后:“只是要委屈你了,如今的身份和官职都不能要了,只能跟着我一起办锦衣卫的案子了。”
    锦衣卫的案子都是大案,陈岳早给她考虑好了,不会让她英雄无用武之地……易长安不由莞尔,故意打趣了一句:“嫁不嫁给你我还没考虑好呢,你这会儿就想着要我夫唱妇随了?”
    第368章 折子的事儿
    陈岳故作变色:“好大的胆子,还敢跟你夫君我唱反调不成?三天不打,你就敢上屋掀瓦了,看我怎么上陈家的家法治你!”
    易长安眨了眨眼:“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出身吗,什么时候还有家法了?”
    陈岳已经一个翻身将她紧紧了自己,粗热了几分:“有,棍子……”
    感觉到“小帐篷”强势抬头后的不怀好意,易长安红着脸啐了陈岳一声:“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尽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这才是天底下最正经的事!成周公之礼,传子嗣繁衍,立千秋宗族,哪里不正经了……”
    陈岳不仅嘴里说着,动作也愈发地露骨起来,再这么说下去,今天也别想说到什么正事了,易长安连忙双手了他的胸口,坐了起来:“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见陈岳顿了顿,把意外带回来麻蜻蜓的事先说了,才引了后头的话出来:“麻蜻蜓的大姨母是前梁宫女,却在荷包中绣出这种绣样,我捉摸着,或许是前梁宫中也有人一直在琢磨着那副绣图的秘密,这才会让绣艺出众的宫女仿制,想从中窥出端倪。
    既然如此,当时应该就不止一名宫女仿绣过,我们从绣艺出众、行事有些规矩的四十余岁女子这个方向去找,应该能有些突破。
    我想了想自己手上要做的几件事,一是觉得自己查的几起案子,都得了些绣图残片,许是跟这事有缘,要能把这副绣图的事给查完了最好。
    二是,我才上的折子,要把三十六州的推官和仵作召集起来集中轮训,把我之所学尽量全部教授下去,这件事我总得做好才成。”
    做好了这件事,如果星火传承,以后刑案这一块即使她脱身不在了,总还会有能人能够把案子办好;也不枉她意外来这时空一遭。
    横竖她现在跟陈岳,也跟夫妻没什么差别了,不过少个正当的名分而已,至于孩子,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都属于最佳生育年龄,现在还有好几年呢。
    陈岳也坐起身来,与易长安并排靠坐在床头,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说起折子,我倒忘记跟你说了——”当下把她的折子被通政司放在轻缓一项,差点被埋进篓子底的事说了。
    “要不是皇上想了起来,遣刘继过去问了问,刘继又多了个心眼查了查,不然只怕要埋没下去。刘继昨天找到你的折子后就送进了御书房,又使人来跟我说了一声,我即刻遣人去查了,那天在通政司当值的两位经历,一个叫王潜,一个叫徐玉正。”
    说到这里,陈岳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我记得这个徐玉正,应该跟你都算是周介甫的座下弟子,当初还一起在周介甫家中用过饭的吧,后来你好像还去他家里赴过宴?”
    徐玉正跟易长安同一个座师,还互相走动过,算是关系相近的同年,按说应该是穿一条裤子的;陈岳怀疑的是王潜。
    易长安脸色却有些古怪起来:“难不成是徐玉正使的小手段?”把上次在徐家赴宴遇到的意外情况告诉了陈岳。
    陈岳顿时一阵气恼:“明显是那臭女人想算计你!徐玉正还真是不分好歹!”
    要不是易长安警醒,自个儿又是女子,说不定就被那臭女人给赖上了,徐玉正为色所迷,竟然还觉得易长安咄咄相逼?
    见陈岳凤眸暗深,易长安连忙轻抚了抚他的胸口:“这些都是小事,犯不着你生什么气。何况那天我已经不留情面地骂了他一顿,把徐玉正气得够呛也拿我没奈何。
    你才新官上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看呢,何必多此一举?他这样儿的我算是看清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跟他交往了,没必要再去跟他计较那些事。
    这一回也是我刚好上完折子就去了兴化,才让他钻了个空子,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通政司意义非同寻常,你别插手这个了,要是为着这一时之气被人知道,联想到别的什么上面,反而得不偿失。”
    易长安为他着想,一句句劝得陈岳心里舒坦,但是想到徐玉正这只小苍蝇居然也敢对易长安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心里那口气总是难平下去。
    不过这些也不必多跟易长安说;既然是刘继给他透了这个话,自然是有求于他,对徐玉正略施小惩的事,就通过刘继的手来做就好了!
    御书房。
    刚散了朝会的几位阁老有些纳闷地坐在椅子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都不明白燕皇将他们留下是要说什么事;今天的朝会上该定的事都定下了,也没有什么争论不下的还要到御书房来再解决啊?
    燕皇回内殿去了头上的九旒冕,改束了一顶镂空金龙冠,身上也换了一身明黄的常服,一身轻松地来了御书房,示意刘继把两份折子取了出来,先递到了周介甫手中:“这两份折子,你们先看看。”
    周介甫连忙接过翻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后神色微正,将折子传给了户部尚书杨昌国,心里立即盘转开来。
    今天一早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传信,说是如果合议易长安的折子,请他这里多关照一些,没想到这散了朝会还真就合议了……
    不过易长安是他的弟子,这个开头说话的人,倒不好由他出面;这折子上刑部尚书吴春林已经署过意见,且易长安如今在刑部,想来吴春林会第一个说话吧。
    果然,等折子在几位阁老手中传阅了一遍后,吴春林第一个开了口:“皇上,刑狱之事,贵在审之无失,若要无失,推官仵作务要从实专一,检验初情,不可有半点慢易之心。
    如今专司刑案的诸位推官俱是选官就任,于检验一事并不精通,多依赖仵作的尸格而定论,若仵作力有不逮,或者徇私,一案于检验之初哪怕只失之毫厘,定案之际也会谬以千里。
    故此,臣认为这折子上所奏,可消除此弊端,拥能者居其位,而肃清刑案之治,减少冤错案件发生,实在是于社稷有利之事,还请皇上准其所奏。”
    之前易长安是夜里从宫中出来以后,第二天就写了这折子,他早就揣测这折子上所奏乃是圣意,所以才那么痛快地签了“呈上”的意见允其递进了通政司。
    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几天,皇上就直接让他们几位阁老在御书房合议这份折子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打嘴巴呢?自然是大力赞同,也好在皇上面前多捞些圣心。
    第369章 准
    有了吴春林开头,大家也纷纷议了起来。
    让三十六州城的推官和仵作集中来燕京轮训这件事,虽然前所未有,但是到底是有利于大燕官员素质的好事,几位阁老倒是并没有什么异议。
    有异议的是将仵作从贱役中祛除,列入百工之流。都说士农工商,要是这么一改,仵作的地位真真是高了一大截。
    礼部尚书叶宽当即就提出了异议:“自前几朝以来,仵作一直列为贱役,所为何因?就是因为仵作以验看死尸为市,本就行的是沾染死气的行当,自然要与常人有异,要是再予以出身不啻养虎而傅以翼。此事风气未开,不如仍然沿用旧制。”
    区区一个仵作,到底是贱役还是百工,跟在座的几位大燕权力顶尖的阁老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叶宽这么一说,另外几人倒也不吭声了。
    周介甫想到一大早太子殿下燕恒所托,这时才慢慢悠悠开了口:“风气总有伊始新开的时候,臣倒认为,仵作地位低下,且一旦身入此流,则影响子孙前程,即使在这方面有专长的人,为着子孙着想,也不会愿意入仵作行。
    长此以往,仵作行能者不入,庸者自然顶上,案情初辟检验混乱不堪,冤案丛生,哪里还来的清明吏治,岂不与诸位治国之忠心大悖?”
    同为阁老,周介甫却是首辅,他一开口,其他几人觉得也有理,立即轻轻点头,叶宽倒也缄口不言了;他虽然跟周介甫政见不合,但是力气也没必要用在争论这么件跟两人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上。
    周介甫扫了几位同僚一眼,这才向燕皇微躬了躬腰:“是以臣私以为,将仵作一职从贱役中祛除一事可行,并可将仵作行列入刑科书吏一职中。”
    仵作一年的工食银也就是五六两,但是列入刑科书吏一职,每年的工食银起码就能达到十二两了,相当于翻了一番,有些州城可能还会更高一些。
    一关系到薪俸银钱,户部尚书杨昌国就不由看了周介甫一眼:“列入刑科书吏一职,周大人可是认为确有必要?”就是之前刑部易梁的折子里面,也只是提出将仵作列为百工行当而已。
    周介甫既然开了这个口,又哪里会被这一句话给问回来,当下就反驳了回去:“仵作行既要求他娴谙文理,又要求他于一切生理、解剖诸术经验有得,比之一般书吏所需学识更多,难道杨大人觉得有这般技能之人,当不得一个刑科书吏吗?”
    一般的书吏,能写清一笔字,知道《大燕律》就行了,可仵作要验尸要填写尸格,确实比一般书吏必须懂得多些才行。
    杨昌国讪讪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我也只是担心将仵作行列入刑科书吏以后,这工食银一涨,怕有人鱼目混珠……”
    “杨大人所虑周全。”周介甫含笑轻点了点头,“是以刑部员外郎易梁所提出的,集训后考核,不合格者不允许从事此行,也是从源头上就卡住了有人滥竽充数的想法。”
    “那要是集训后的仵作不合格的多呢?难不成让各州城无人可用?”礼部尚书叶宽想到这一层,忍不住提了出来。
    不等周介甫开口,一直坐听几人合议的燕皇却是突然发了话:“宁可暂缺,也不能让那些庸碌的混人充数!”
    听到燕皇语气颇重,几位阁老心中微惊,全都站了起来。
    燕皇重重一拍桌子,也起身负手而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朕之治下,岂容这等不学无术的小人混淆吏治?不是将仵作行列为刑科书吏吗,朕就不信,原来的那些不行,后面就没人会学这个!
    易长安不是也说了他要集训教授?让他好好教,好好考,大燕偌大的疆土,朕就不信还教不出三十六州城所要的几个仵作出来!”
    燕皇都开口发了话,这件事也算是就此定了论。周介甫领着人连忙应了声,见燕皇直接提笔在那两份折子上各批了个朱红的“准”字,心里不由有几分感慨:
    看来易长安这小子,在皇上心里也是挂了号了,刚才皇上可是直呼他的表字出来呢;何况另外还有一位太子殿下也对他青眼有加,想来只要办好这些事,过上几年,长安的位置还会更上一层……
    周介甫捧着那两份批朱的奏折往内阁题本收发处走的时候,通政司里,通政使荣仕安正将王潜和徐玉正两人叫到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你们才进通政司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通政司的事项最是轻忽不得,内外奏章并臣民密封申诉之件,哪一件都不可小觑!
    你们倒好,你们倒好!皇上属意的事,你们倒有胆色把它放到轻缓一项,要不是……”
    要不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昨天给他圆了个底之后,今天早上又暗中给他递了个话,要是皇上问起他通政司究竟是如何将奏折分类的,他根本就无言以对!
    通政司放在前朝倒还是个机要清贵的衙门,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可以说是皇上的耳舌也不为过。
    但是本朝看着前梁朝通政司勾结宫中宦官,蒙蔽帝听的例子就在眼前,以六部尚书并几位大学士为主,组建了内阁,诸事奏上去,若内阁意见一致则直接将折子报进御书房,若意见相左,则由内阁在帝前合议。
    通政司虽是挂着个帝侧机要的名头,实际上也就剩下给奏折分分类,往内阁报送的职能了。早前还有言官上奏,说既建了内阁,内阁又有奏本收发处,完全可以担当起通政司的职能,至于掌收密封申诉件一职,则可以并入都察院。
    当时皇上虽然是把这折子留中不发,可是指不定哪天觉得通政司确实只是冗余就撤并了呢?好在他这些年都兢兢业业,半点不敢出什么纰漏,就是怕……
    偏偏手下这两个还给他捅了这么大个招人显眼的漏子!这是生怕皇上没记着通政司可以撤并的事吗?
    想着到底不能把刘公公的事说出来,荣仕安硬生生忍住了刚才的话,指着王潜和徐玉正两人想再骂上几句,左通政黄含章见两人面红耳赤的,连忙上前劝了几句:
    “荣大人,王潜和徐玉正两人自来了通政司,一直也是兢兢业业,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到底还年轻,手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这回且让他们记着,时时自省,以后再不犯就是了。”
    也免得到时荣仕安一怒之下口不择言,骂得太难看了,到时这两人背后的亲戚家族面上也不好看。
    第370章 替罪羊
    荣仕安见黄含章一个劲儿地冲自己使眼色,心下一转也知道他的想法,勉强还是忍住了:“罢了,既然黄大人替你们求情,你们两个各自罚俸半年,且下去吧,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罚俸半年,不仅落了这两人的面子,而且到年底考评的时候,两人的考绩只能是下等;连续三年考绩为上才能擢升,这一年得了下等,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这一拖就会是三年……
    徐玉正倒也罢了,他才来通政司刚只一年,王潜却是已经在通政司连续两年考绩为“上”了,这第三年却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王潜心底顿时一灰,面上却还得谢过了荣仕安的教诲,垂着头回了值事房,见徐玉正还想找他搭话,却是连答应一声的心思都没有了,一直闷闷地拖到下值回了家。
    妻子陶氏见他回来,忙迎上前给他换衣服,瞧着丈夫面色黑黯,一边帮他脱下官服,一边小心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今天当差有什么不如意?”
    王潜不像徐玉正是中了探花后被人相中当了女婿,他是在老家就成的亲,妻子陶氏是当地的望族嫡女,妻族一家为他出仕的事出力甚多。
    加上他是幺子,家中父母俱在原籍跟着住着,在燕京只得他跟陶氏并儿女四人,有什么事情在外面不好说的,回来也只会跟陶氏这里说一说。
    听到陶氏问起,王潜忍不住就跟妻子吐起了苦水:“今天被荣大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罚俸半年,今年的考绩肯定是下等了,我本想着前两年都是上等,今年再得一个上等,也能疏通问路往上提一提了,没想到……”
    陶氏不由吃了一惊:“夫君感了风寒都坚持着去上值,做事一直尽职尽责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惹得荣大人发怒?”
    王潜不由叹了一声:“若真是我做错的倒也罢了,偏偏——”
    偏偏这事还真不是他做的,他只是恰好在那天当值,可若让他跟荣仕安面前说那天的折子都是徐玉正分的类送进内阁的,他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毕竟那天他风寒未愈,正有些头晕脑胀的,是徐玉正体贴,让他只管在房间里休息,自己连着他的事一起都做了的……他要后头推却责任,岂不是也太不记情也没有担当了吗?
    陶氏听着丈夫三言两语说了前因,心中也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到底是把谁的折子归错了类,才惹得荣大人起火?”今后也好记着这个煞星是个得罪不得的。
    一说起这个,王潜就忍不住摇头又叹了一声:“倒也是个认得的,那人姓易,就是前年的二甲进士,当年外放滁州府下的县衙里任了个推官,如今年纪轻轻却已经新任刑部员外郎了。”
    人比人,得气死人啊,瞧瞧人家那升迁速度,哪里还要循什么三年考绩得优擢升的成例,也不知道后头到底是有多大的后台给他挺着,为着他的折子,连荣大人也狠骂了他们一顿——
    姓易?陶氏眉头皱了皱,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夫君上次到徐家赴宴提前回来后提过一句,说是易大人跟徐经历起了些口角,所以宴席不欢而散,这位易大人可是上折子的那位易大人?”
    陶氏为着丈夫的仕途也是狠背过几张关系图的,记得京官姓易的很少,所以才有此问。
    王潜怔了怔才答道:“对,就是那个易长安。”
    陶氏不由急着追问了起来:“那上次易大人跟徐经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起了口角,这两人不是同年吗?不然徐经历在家中设宴也不会请易大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