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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大魔头公孙鞅
    “什么有失计较?”
    南卓被冷落久了,就喜欢和人抬杠。见公孙鞅上套了,顿时口连珠似的说道:“你去车外看看,如此大的太阳,士卒们都已经走了超过一舍(三十里)的路了,怎么可能还要在傍晚的时候抵达戚邑,这都快是平日上军快三倍的日行军量了,也太强人所难了。”
    当然,上军也有特殊情况,行军速度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那比较丢人,是逃跑的时候。
    要是在之前,公孙鞅没有进入过军队,恐怕真要被南卓给说服了。
    因为在他看来,一天走三十里,这是兵法中有的规定,属于正常表现。只要卫军能够做到正常的表现,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甚至应该嘉奖。
    可是进入军营之后他才发现,兵法说的也不见得是对的。人是有潜力的,只要不断的挖掘,人的潜力虽然有一个极致的壁垒,但真要无限靠近那个高度,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支军队,都能到达一种让瞠目结舌的水准。
    不得不说,上军的变化之快,这里面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公孙鞅的功劳。毕竟他军中执法官大魔王的身份,对于任何一个上军士卒都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只要他在路边一战,靠近的士卒就算是累成死狗一般,也会装出精神饱满,脚步有力且行动迅捷的样子。
    这就是他这些天的收获。
    公孙鞅发现,法,能够让人变得勤快起来,太奇妙了。
    这是之前公孙鞅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可是当他发现,法度一旦被实施了之后,人人自危可以让人懂得规矩;面对法的威严和严厉,每一个人的效率都会提高。就连懒散的上军,也变得不一样起来。这种变化,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变化。
    应该就是那个杀人的夜晚。
    酷法的效率之高,让公孙鞅为之着迷。
    可以说,如今的公孙鞅已经是钻牛角尖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他拉出来,除非他自愿。公孙鞅已经不是那个在帝丘温文尔雅的君子,完全变成了一个崇尚酷法的凶神恶煞。但南卓还是将公孙鞅当成之前的公孙鞅,抱怨着说道:“公孙兄,你也不下车去看一看,士卒们累成什么样了,如今天正热。在往年,这样的气候,只有在清晨才会行军。”
    “南兄不必担心,士卒们还有潜力。鞅以为,还可以更快一点。”公孙鞅用简牍的角抵着额头上的头发轻轻的来回磨蹭着,天气热就是这一点不好,头皮总是会痒,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
    南卓惊诧的看着公孙鞅,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在帝丘做老好人,见谁都给笑脸的公孙鞅吗?
    怎么像是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看外表,完全么有两样。
    只不过装束变了,因为在军队之中,戴的是皮弁,是一种用皮革制作成的冠,一般在军队之中,士大夫会选择佩戴这种轻便的冠。一来佩戴起来方便;其二,就是这种冠不会像爵弁那样,很高,很容易碰到弄歪了冠,经常需要正冠。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因为这种冠不透气,捂在脑袋上,很难受。尤其是天气很热的时候,更是如此。
    南卓能不担心吗?
    他老爹要是觉得自己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用,早就赶来了。万般无奈之下,才让南卓跟着上军一起走。目的就是要时刻追踪上军的训练结果。万一真要是打起仗来,成了一盘散沙,也好让他有所准备。就这点小心思,真瞒不住人。
    公孙鞅撇了一眼南卓,挑明道:“南兄,上军在南氏手中,都惫懒了,人都是贱骨头,要是宽容能够将子弟培养成有才干的人,为什么还需要家法严苛呢?”
    “别看上军似乎是第一次远距离行军,但是你可知道,上军每日的训练量一点也不比今日行军的少。鞅相信将主肯定有办法在战争爆发之前,让上军的战力得到一个显著的提升。甚至在战场之上,战胜赵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鞅撇着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上军的训练还刚开始,别看行军的速度有点严苛,但是你不懂人心。在一切严罚之下,所有人都会爆发出让人惊叹的力量。再说了,就算是中间出了差错,也不要紧,反正是行军,不管是将主也好,各师的将帅也罢,都能有所准备,调整过来。避免将来在战场上出现差错,岂不是美哉!”
    “美哉!”南卓气愤道:“你就不怕士卒因为恶疾,而损失大半?”
    “不用担心,将主和各师将帅都试过,只要加入了一些食盐和饴糖的水,作为行军的饮水,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行军途中出现意外。再说了,行军之中士卒减员,古来有之,哪里有打仗不死人的道理?再说了,午时已经休息了一个半时辰,现在的太阳已经偏西,天气将不会再热,只会越来越凉爽,怎么就不能行军了?”公孙鞅理所当然道,似乎死一些没用的家伙,没什么打不了。
    而这些话,听在南卓耳中,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心头就一个念头,草菅人命。公孙鞅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铁石心肠起来?
    公孙鞅说到法,顿时兴奋起来,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毕生应该探寻的方向。将法作为人生之中最重要的研究,甚至延伸出去,从军法转而开始研究民法,甚至商业也应该有规矩。不过他没有想到商业法,而是将人分成几等,商人最贱即可。
    好在公孙鞅没有将自己研究的笔记散落出去,要不然这家伙有的好头痛的时候。
    “公孙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法能够代替七情六欲吗?再说了,你对百姓如此苛刻,万一国人造反如之奈何?”南卓看了公孙鞅自己寻思的一些笔记和心得,加上老师王诩拥有吴起的不少笔记,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私藏。毕竟王诩对法家没有一丁点兴趣。而作为一个道家门人,却教授出一个法家的狂热信徒,估计老王心里头也难受的不得了,就和大清早出门穿着新鞋子,一脚踩在了狗屎上的那种感觉无二。
    公孙鞅目光如炬,宛如在黑夜之中看到了星火,坚定不移。
    南卓真认为公孙鞅魔障了,哪里有制定如此苛刻的法律,甚至将公族子弟都成为法约束的对象,这要是被传出去,可以说公孙鞅的敌人在一天之内,可以遍布卫国所有城邑。可谓愁人满天下是也。
    公孙鞅也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但是看到南卓的反应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失望道:“南兄也认为不可?”
    “不是不可,此乃招敌之举,恐天下不安。公孙兄还是谨慎一些,此法在我卫国断然没有成功的道理。甚至公孙兄一旦向国君上奏,恐有杀身之祸。”南卓是真的为公孙鞅考虑,他接触下来,公孙鞅的额人品、性格都是非常不错的,可以说是上上之选。要不是家族不给力,公孙鞅也是卫国的栋梁之才。
    当然,也有机会改变。
    只要公孙鞅在这次战争之中表现突出,自然会被国君看重。
    毕竟公孙鞅是公室,算是自己人。外人出了人才都要重用,更何况是自己人。
    南卓继续解释道:“公孙兄,你想过没有,士卒会不会带着怨气而行军,一旦如此,上军军心如何能稳?”
    “怨气?”
    公孙鞅迟疑道:“有吗?”
    南卓肯定的点头道:“下车一看就明。”
    既然验证起来如此简单,公孙鞅被南卓说动了,让御者靠边从车上下来。这时候临近的行军队伍的旅帅吓了一跳,压着嗓子吩咐下去:“都给我精神一点,大魔头下车了。”
    而南卓下车之后,陪伴在公孙鞅身旁,却发现士卒和将帅们一个个都绷着脸,却提起精神,努力展现出最为勇武的一面。
    什么怨怼?
    心怀怨恨。
    上军的士卒们恐怕连怨恨都想不起来,内心就被恐惧所占据。一个个努力表现着讨好的贱样,仿佛是猎狗见到了猎人,就差撒泼打滚,求安慰了。南卓发现自己似乎被骗了,叫住一个之前向他抱怨过的旅帅,在公孙鞅点头应允之后,对方很不情愿的站在了公孙鞅的面前,接受了南卓的询问。
    可是,让南卓无法预料的是,对方听完他的话之后,却矢口否认,还口口声声的指着南卓造谣:“大公子,咱们南氏可是讲信义的家族,你可不能颠倒黑白。”
    南卓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只能黑着脸摆手道:“滚蛋!”
    后者如蒙大赦般的跳着跑开了,而南卓浑然不知道:“这是为何?”
    公孙鞅伸出双手,仿佛要拥抱天空一般,脸上洋溢着向往的表情道:“这是法的威严,任何人只要置身在法的荣光之下,身上一切的恶习都将被洗刷干净;任何人都拥有了进取之心,因为他们知道付出和得到是平等的;没有人能够懈怠,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懈怠,祖先的荣耀将再也照耀不到他们的子孙身上……”
    要是边子白在边上,肯定会挑起大拇指赞道:“这逼装出了一百分的样子,牛逼!”
    可惜,公孙鞅鼻子一缩一缩的,嗅着空气中的酸味,沮丧道:“身上都馊了,法也有做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