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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路人甲 第66节
    等到晚上胡竞之回来时,冬秀便把请柬交给了他:“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怪没意思的!”
    胡竞之看了请柬却摇头笑道:“估计咱们都不用去,预章兄是不会同意搞什么摆酒请客的,原本人家是自由同居的关系,这样一弄岂不是俗套了么,预章兄是不会休妻的,这对他名声有碍,家里老太太也绝不会同意,人家女学生也是年轻又漂亮的知识青年,家庭背景还十分的了得,当然绝不可能去给他做妾,之所以跟他在一起纯是因为爱他、敬慕他,牵扯到婚姻可就变味了。”
    哈,原来是同居关系啊,这下子冬秀就明白了,也知道这张请柬算是周老太太的一厢情愿,估计是要白费了。
    这时候的同居关系,怎么说呢,比婚姻更自由,比恋爱更严肃,既受到道德的谴责,又得到社会的认可,与现代社会的未婚同居相比还是很有差别的,现代社会的未婚同居更像是这时候新出现的一个观念—试婚期。
    要说这两年的社会风气变化着实是很大的,新文化运动带来的可不止有新的□□和思想,还有新的婚恋观,甚至性观念,冬秀从每日阅读的报纸上便可窥探一二。
    从前让国人讳莫如深的“房中术”,如今变成了“性学研究”大喇喇的出现在报纸上,各种以介绍性知识为主题的刊物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名字就叫做《性杂志》、《□□周刊》、《性三日报》等等,直白得叫冬秀这样自觉见过世面的王者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报摊购买,至于以□□为题材的小说,那更是畅销风靡得不得了,冬秀在报纸上追了几篇连载,对这时代人们的开放度又有了新的认识,三角恋、四角恋什么的在那些作品里简直就太小儿科了,至少来点□□、劈腿、婚外情、同□□的才够看嘛,至于内容自然也是分外香艳甚至露骨的。
    冬秀看着那些“性科普”、“性教育”真心十分的纠结,刚好她连载的小说里主角林与文也到了要恋爱结婚生子的阶段了,便一度想要加点这方面的料进去,论起性知识,她自认理论储备是绝不输这时代的人的,而且绝对保证质量,只是考虑到这与她的大纲和整体文风实在不太相符,遂只得遗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说这同居的问题,也是正合了时下最主流的一种主张:取缔婚姻制,实现自由婚姻。
    冬秀曾在《妇女杂志》报上看见过一个女读者在通讯栏里像一位婚恋专家求助,说她爱上了有妇之夫,情丝难断该怎么办,这要是在现代肯定是要劝分不劝和的,说不定这位读者还要挨几句说骂呢,但是那个婚恋专家却是建议他们“以不结婚的仪式而继续着恋爱关系”,说白了就是叫他们直接同居,却不举行婚礼。
    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屡见不鲜了,冬秀都不知在报纸上看见过多少则“登报同居”文了,这里面既有未婚同居,当然也有已婚同居,这个已婚同居说的自然是与已婚人士同居,而不是婚后同居,像大周先生和那位女学生就属于已婚同居的类别。
    这样的同居既自由又时髦,既摆脱了婚姻的各种繁文缛节和束缚节制,又象征着两人之间纯粹的爱情,证明两人是因自由恋爱而走到一起的永久恋人关系,多么的浪漫啊。
    大周先生和女学生不用说,绝对是这种新式潮流的拥护者,自然不会为了孩子就改变自己的立场,反正这孩子生下来又不会因为他们的同居关系而受到什么诋毁和歧视,跟现代的私生子可绝不是一回事!他们自然也不会脑子进水的去办什么鬼婚宴。
    果然,这请柬发下来就没了后文,周家自然也没举办那场婚宴,周大太太依然是周大太太,保有着她最珍视的名分,享受着大周先生的供养,至于其他的,就什么也没了。
    第102章 有孕
    两个月后,带弟在产婆的帮助下顺利的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铁蛋儿。
    冬秀再一次见到产婆那些接生用的东西时还是忍不住狠狠的哆嗦了一回,啊,真是太可怕了,她想着要是这时候没有医院出现,她可能真的会选择做一个丁克,即便要为此付出失去胡竞之的代价,她也是在所不惜的,毕竟她最爱的人永远都是她自己,这就是现代人的特性,她可没办法为了生孩子就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到那无证上岗的产婆手上去。
    她站在门外听着带弟一声声的惨叫,简直是瑟瑟发抖,比崔有粮这个当爹的还要紧张百倍,待产婆掀开门帘子端出一盆浑浊的血水时,她瞬间抑制不住胃里的翻腾“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慧秀见她扶着墙干呕得难受,连忙把她扶到内院去了:“产房腌脏得很,你又一向爱干净,受不了那个味儿就别在那儿呆着了。”
    又捡了腌制的酸梅子给她含在嘴里,叫她把那股味了压下去。
    “真是太可怕了,我真宁愿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冬秀青白着一张脸道。
    慧秀出手在她嘴上轻拍了一下,嗔道:“瞎说什么呢,还不快呸两下!除了那生不了的,这天下哪个女人不要生孩子啊,有什么可怕的,生孩子也就是痛一时,过后抱着你的孩子就能全忘了,不生孩子却要一辈子受罪,不说别人,你们对门的周大太太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没孩子的女人多可怜啊,活着都没劲!”
    等带弟把孩子生下来后,她和大姐去探望她时,她刚一掀开帘子,闻到屋里头那股子又酸又腥,还夹杂着尿骚味儿的憋闷空气,扭头“哇”的一下子又吐了出来。
    “这屋里的味儿也太重了,怎么也不开窗散一散啊……”冬秀真是服了,那屋子让她连喘息都艰难得很,带弟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在里面坐月子,这不是活受罪么。
    “哎哟太太,这窗可开不得啊,现在天气还有些凉呢,月子里的人可不能受凉见风,要不然以后老了可就要遭大罪了!”新请来的帮佣大婶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还帮着正在喂奶的带弟把夹棉的衣裳给批上了。
    天老爷,现在都开始换单衣了,有必要捂得这么严实吗,可别热出个好歹来。
    冬秀虽心里腹诽不已,却也不打算开口说什么,像她这样没生过孩子的人是没有开口的资格的!
    她只得捂着鼻子默默的退回了内院。
    铁蛋儿虽是二胎,生得却反比他哥哥石板儿更为艰难,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总算放过他筋疲力竭的娘。
    这孩子跟他哥哥石板儿安静省心的性子也是完全相反,是个绝对的哭神,小脾气大得不得了,稍有不顺意的便要给他爹妈来场魔音的洗礼,不过三两个月便折腾得带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人也狂躁了许多,有好几次冬秀正在写作,却听到她打骂孩子的声气,而显然,这么点儿的孩子是不可能屈服在她的武力威胁之下的,她越打越骂,那孩子就示威般的扯着嗓子嚎得越厉害,叫人听了心里真是十分的烦躁。
    连她都是如此,可以想见带弟没日没夜被这小子360度无死角的环绕立体哭声包围着是有多崩溃,再加上石板儿年纪还小,又刚学会了走路,一眼看不见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要她分心看顾着,偏大姐和香儿前段时间被她送到了幼稚园去了,而冬秀自己也不知怎的完全闻不得小孩儿身上那股子味儿,一靠近就有些反胃想吐,一时也没人能帮得上她。
    好在带弟是个强悍的,过不久便从这困境里摆脱出来,摸清了铁蛋儿的性子后便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哎,我拿着这工钱真是烫手得很,这两年为了生孩子压根也没干过什么活,反倒得了太太不少好东西,跟白吃白住白拿也没有两样,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咱们幸而是遇上了先生和太太这样的好人,否则早被一脚赶出去了,新来的刘婶跟我说,这要是在别人家里,孕妇不仅要照常干活,工钱还要减半,就这人家主家还不乐意要呢!”
    崔有粮认同的点头:“是啊,咱们是遇上好人了,所以才要惜福啊,咱们以后就别那什么了,免得你又怀上了,这次生这小子可把你累得不轻,接生的婆子都跟我说了,你这身子算是被伤到了,须得好好的将养几年呢!”
    带弟叹气:“再生我也顾不过来了,有这两个小魔星就够我忙活的了,只是,你忍得住?”
    自从有了孩子,她就常跟邻近左右的婶子大妈们聚在一块儿聊闲篇,已婚妇人们可不比没出阁的大姑娘们,聊天仅限于花样子、鞋绷子、滚镶儿,多少也会交流些御夫之道,从那些人的口口相传里,她可是知道男人对那事儿是有多热衷的,老得走不动道了还要想女人呢,何况她男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就这么生憋着,可别憋出毛病来了,而且,万一他憋得很了背着她去找别的女人可怎么办……
    崔有粮爬到炕上,从炕琴里拿出自己的衣裳鞋袜,又从上面的被格里取出被褥垫絮,抹了把脸才坚定的说:“打今儿起咱们分房睡,你带着铁蛋儿住这屋,我和石板儿睡隔壁去。”
    带弟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得帮着他把东西都挪了过去。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长袖长裙的罩在身上实在有些难受了,冬秀想起去年在沪市百货商店里买的裙子,现在穿不是正好么,当下便把那几条裙子翻出来,取出一件上半身短袖掐腰仿旗袍式,下半身雪纺叠纱呈公主裙式的中西结合式的裙子,先给自己梳了个仙气飘飘的公主花苞头,然后才把裙子往身上套。
    这裙子可不便宜,都是现场量了尺寸才叫师傅按着样式另作的,绝对的量身定做,因此十分贴合身体曲线,冬秀身材原本就极其不错,又常年有做瑜伽动作,体态自然也十分优美,穿起这件清新可爱又不失性感妩媚的裙子时自然也是曼妙多姿得很,毫不夸张的说,当时胡竞之都看直了眼,直言她胜那穿衣广告女郎们百倍。
    可是,现在镜子里那个被衣裳勒出了赘肉的女人是谁,还有那明显突出的小腹是什么鬼!
    冬秀深吸一口气,企图把肚子给收回去,无奈以失败告终,她哭丧着脸对大姐道:“难道我是到了要发福的年纪了么,明明吃得跟以前一样啊,怎么突然就长了这么多肉!不行,我要减肥!”
    慧秀可一点不觉得三妹胖,直夸她这是福相,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
    不过冬秀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来自现代社会的她虽然不会去追求那种畸形的骨感美,可也真心不想变成个胖子。
    她捏着肚子上的肉肉,暗下决心:以后每晚都要拉着胡竞之做一百个仰卧起坐再睡觉!
    倒是带弟看着她的肚子,犹犹豫豫的说:“太太别是有了吧?”
    慧秀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出呢,你这个月换洗了没有?”
    冬秀经她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已经有好长时期没有来过大姨妈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来着……
    她赶紧打开从沪市带过来的箱子,里面装着她特意从那边买回来的卫生巾。
    是的,她从前想要苏一把却最终失败了的卫生巾已经在两年前被美国的金佰利公司给发明出来了,这个品牌就是后世驰名的高洁丝。
    天知道她在沪市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有多么激动,虽然它还没有粘贴式的,而是采用传统的绑带式,使用的时候依然有些不方便,可它是“抛弃式”的啊,用完就丢,多么卫生又便利啊,她当下就买了一大箱屯着,要不是怕过了保质期,她肯定要把那商店里的卫生间全给包圆了。
    冬秀数了数箱子里剩下的卫生间的数量,嗯,很好,她的确是很久很久都没用过这东西了……
    她的经期一向十分准时,从不用特意去数日子,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感,因此她一直就没有特意的去关注过它,而且每每想到要使用那糟心的月经带,她就极力的想要回避这个麻烦事儿,再加上近段时间事情也不少,她竟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直到现在被提醒了才晃过神来。
    所以,她这是真怀上了?
    慧秀和带弟不用她开口,光看她的神色也猜到这事儿准是八九不离十了,当下十分高兴的去请大夫了。
    慧秀十分夸张的扶着她的胳膊,一边往室内走一边说:“你这也太糊涂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一点儿没发现?怪不得前段时间你吐得那么厉害呢,嗨呀,那时候你还带着我们又蹦又跳的做锻炼,老天保佑,可千万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你这身衣裳,也赶紧换下来吧,有了孩子可不能再穿这样紧身的衣裳,勒着肚子就不好了……”
    冬秀晕晕乎乎的,直到老大夫给她号过脉背着药箱子离开了,她都还没晃过神来。
    胡竞之晚上回家时,明显感到了家里的气氛变化,每个人都喜气盈腮的与他道贺,就连香儿也笑嘻嘻的对着他揖了揖手。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了,怎么每个人都这样的高兴?”胡竞之换上家用的棉麻拖鞋,上前揽着冬秀的肩问道。
    “的确是有件好事发生,不过这件好事对你来说就不知是惊还是喜了!”
    冬秀说完,直接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低头轻声道:“宝宝,给爸爸打个招呼~”“你怀上了?”胡竞之瞬间反应过来,他立马放柔手上的动作,高兴的说:“这真是个大惊喜!几个月了?”
    “都四个月了,我真是个糊涂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即将有个白嫩的小团子会喊她妈妈,冬秀的心头就软乎乎得不成样子,明明她之前对孩子也并没有什么期待和渴望,可自从知道这个小家伙已经在她肚子里落户了,她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胡竞之何尝不是这样呢,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渴望着能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后代……
    夫妻俩静静的拥在一起,享受这温馨的一刻,冬秀此时甚至忘了自己之前对于在这个时代养育孩子所产生的害怕和担忧。
    这个孩子实在来得突然,倒是给冬秀省了许多的麻烦,就连最难熬的孕吐期也被她稀里糊涂的给混过去了,只是为了以后生产方便,她不得不减少久坐码字的时间,多多的出去转悠散步了。
    第103章 计划生育
    怀孕这件事对冬秀两辈子来说都是头一次,乍然得知便免不了有些惊惊怪怪的,生怕有个什么不好,这时候又没有全程的产检保驾护航,也没有后世各种先进的医疗手段可以保命,就连破腹产也不知道技术如何,毕竟华国的第一例破腹产手术至今才不超过十年呢,当时这件事还上了《点石斋画报》,很是轰动了一场,冬秀对此印象颇为深刻,不过她当时也只是当个热闹瞧过就算,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怀孕后就不得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了,一时间眼中尽是各类报纸杂志上刊登的关于生育的报道,然后越看她就越是胆颤,根据一份权威的全国妇幼统计数据表明:华国每日有不少于五百的产妇会在分娩中死亡,死亡率高达千分之十五,婴儿更甚,直接超过了千分之一百五,即便是英、美、法等当今最为发达的国家,产妇的死亡率也是高达千分之三到千分之五的。
    她在现代只听说过有产妇因为抑郁跳楼自杀的,可从没听过有产妇死在产房里的,这个落差一下子就叫她慌了手脚,实在淡定不了。
    这可真不是她矫情,她这既是头胎又勉强算是个大龄产妇,这不就跟在鬼门关前打出溜一样么,能不能安然无恙也只能碰运气了吧,也忒可怕了!
    只是现在包子都揣肚子里了,再怕也没什么卵用了啊,于是她哆嗦着害怕了两天后,便积极的开始打探各种生育经验和保命法子,甚至还花了大价钱买了根人参备着,她的确是已经打算要到西医院去生产了,可西医院也不是百分百靠谱的,还是中西结合,多上一道保险比较安心些!
    有一天,胡竞之十分兴奋的给她带回了一本小册子,冬秀翻开看了看,居然全是英文的,封面上写着“mother’s notice”。
    “母亲须知?”
    胡竞之点头:“翻得不错,看来你这段时间的英文学习真是大有长进啊!”
    那是,她好歹也是有基础的人啊,比别人学得快不是理所应当么,冬秀在心里嘀咕,又问他:“这是哪儿来的?”看着像后世大街上商家们发的宣传册子似的。
    “这是美国的桑格夫人的著作,我觉得写得十分实用又有远见,待我过两天替你翻译出来,你也好好看看,她里面的许多观点跟你那连载小说里的有些内容简直不谋而合呢,就好比她提出的family planning,那不就是你小说里提到过的计划生育么,她要是看了你的小说定要引你为知己的!”胡竞之又笑了笑,摸着她的肚子继续道:“这位桑格夫人说来与我算是旧相识了,当年我在美国留学时便有幸聆听过她的演讲,深受触动,咳,你可能也听说过,我曾经对人宣称自己是‘无后主义’者,这便是受了她的影响!”
    哦?难道这个时代就有了计划生育的概念吗?不说华国多子多福、家大业大的传统观念,就是外国人这时候应该也是信奉生育是“天赋人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吧?
    “哦?难道现在国外已经开始搞计划生育了么?”
    “那倒没有,这个计划生育的理念也是桑格夫人前几年才提出来的,不过十分不受人认同,美国政府甚至以‘有伤风化’罪判了她三十天的劳役,年初她到日本进行演讲,也是不受欢迎,十五次演讲居然只有一次是在公众集会上,还受到了官方的阻挠,实在令人扼腕!”
    “那也难怪,你没见我当初在小说里写到计划生育这节时被多少人写文章骂啊!”国人对生育的执念那可是根深蒂固的,冬秀当初还是写的“优生优育”呢,就这样也被不少人讥讽是浅薄无知、无视礼法。
    “国人的观念的确是太过陈腐和固执了,有多少人生而不养,最后养不起了甚至还买卖、抛弃和扼杀孩童,与其这样为什么不量力而行少生几个呢,就像种树,明明只有那么一方土地、一担水,只够种植一颗树,他们却不管不顾一气载了十颗八颗,企图雨露均沾,硕果丰收,可结果只能是一颗树都无法成材,甚至更坏一些没有一棵树能存活下来,那些树苗们又何其无辜呢!”
    “你说得没错,可有几个人能有那个魄力去为了一颗树苗而倾尽所有呢,就算他们有这个魄力,也不一定有能力保证这颗树苗一定能长大成材,毕竟风雨无情,天气莫测,一旦有个变故他们岂不是要血本无归,国人是最爱中庸之道的,冒险激进的赌徒心理可不适合他们,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才是他们的生存智慧,广撒网、多捞鱼才是他们信奉的真理。”说到这里冬秀不由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胡竞之:“何况,对于很多国人来说,这生孩子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你这话真是说到点上了。”胡竞之颇有得遇知音之感,“所以我们必须借助桑格夫人这次来华演讲的机会,向国人大力宣传计划生育的理念,这次的接待活动会由我们京大全权负责,后天就要在女子师范学院举行第一场的演讲,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听听?”
    冬秀还真挺有兴趣的,这位桑格夫人一听就是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能在这时代提出这样先进的理念,并为之而努力奋斗,甚至勇敢的出国巡讲,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很难得,她有心想见一见这位可能是历史名人的桑格夫人,也想要了解一下这时代最先进的节育手段,她可不打算再生二胎了,能学到什么一劳永逸的避孕法子那是最好不过。
    当天用过早饭,她便带着带弟出门了。
    本以为这种冷门的演讲不会有多少人前来捧场,想一想吧,什么避孕啊、如何生出健康的孩子、怎样哺乳啊等等这样的话题,未婚的女孩子肯定是羞于来听的,已婚的就更不会来了,生不生孩子,生几个,难道还由她说了算么,不想着努力为夫家开枝散叶,却想要他们子孙凋敝,信不信明儿他们就敢把你这个脑子不清醒、整天爱捉妖的给休掉!
    至于男人,呵呵,不管已婚未婚,有钱没钱,传宗接代是他们一生中必须要干的一件大事好么,反正生孩子的罪也不用他们受,谁还会来听这个怎么教人少生孩子的演讲呀,要是有那教人雄风不倒、人丁兴旺的,倒是绝对会受欢迎得很!
    不过等冬秀找到那个演讲的大礼堂时,却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满满登登的坐了许多人,粗略一估,只怕不下数千呢,这还真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在座的人一看就都是先进的知识分子,而且以学生居多,穿着长裳百褶裙和绣花鞋的冬秀与带弟两个倒好像是过来找茬的旧派人士代表人物一样,很有些格格不入,偏胡竞之还给她安排了个靠前的座位,一路走过去,倒是收获了不少人的注目礼和窃窃私语。
    “这位,是你们学校的教授?看着好像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啊,又温柔又沉静!”
    “不是啊,从未见过呢,估计是哪位教授的夫人吧,倒是挺有觉悟的,竟然来听这个演讲!”
    “人家是结了婚的妇人,来听这个节制生育的演讲正合适,你个才中学毕业的小黄毛丫头怎么也来了?怕不是来听演讲的吧?”
    “哼,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来一睹胡先生风采的,怎么,不行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满场的女学生有几个是来听这个演讲的啊,还不都是冲着胡先生来的!”
    “哎哟,小丫头你看着人不大心思倒不小啊!”周围的人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女学生却一点也没有被人打趣的羞囧,大大方方的仰头道:“我就是仰慕胡先生,他的新诗我每一首都会背,他写的文章我每一篇都有看,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也要考到京大去做他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