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得清楚，不过样子，却还是要做做的。
    高权脸上露出为难至极的表情：“殿下不问问苏大小姐再做决定吗？”
    墨九卿冷冷地看着他，声音里的冰寒，让高权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收起你们的心思，别把算计用在她身上，你们不会想知道本座耐心耗尽的模样的。
    另外，不光是本座，对她，你们最好也收起所有的算计，不要消耗她对帝国的耐性。相信本座，她与本座，是同样一种人。
    如果有朝一日，你们消耗尽了她心中对苏家，对大业最后的耐心，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
    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本座，会怎么做呢？这个国家，甚至是这片大陆，于本座而言，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墓葬场。
    而她，却是本座活着的时候，唯一想要的追逐。为了这份追逐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连本座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你们若是想知道，本座，可以毫不介意地、在整个大业亲手做给你们看！”
    他垂下了眼帘，神色间的凉薄和淡漠，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看着所有蝼蚁挣扎却不会动半分恻隐之心的神王。
    “你回去告诉父皇，本座是的确有几分重视死后的墓地，但是，相较于墓地，还是活着的牵绊，更让本座动心呢！”
    高权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
    墨九卿一向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每一次他说出长句子的时候，总会让周围的人心惊胆战。
    最重要的是，他口中关于“墓地”、“牵绊”的话，让高权瞬间就想到了皇宫中曾经流传，却又被凶狠扼杀，最终被列为最高机密的东西——那是关于墨九卿的身世，以及当年预言师拿命换来的预言结果！
    “奴会将殿下所有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陛下的，还请殿下息怒。”
    高权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压抑至极的不安。
    九王府是整个大业最危险的地方，从来都不止是因为他们有墨九卿这个可怕的炼器师，更不只是因为他们手中不知道多少数量的武器军火，而是因为，整个九王府上下，每一个人都是墨九卿的狂信徒，而他们的神，墨九卿，却是个未将天下，甚至是大陆看在眼中的无情神王。
    所谓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说得就是墨九卿这种人。
    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把握的，因为对他来说，一切仇人恩人于他无异，然而现在，这份无情中却夹杂了有情，那么，也就必然导致，无论是谁，只要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就都得崩碎不可！
    但是，墨九卿以前虽然也偶尔会显出性格中的这一部分，但是从未这样清楚地说出来过……就像是，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更像是，某种东西，在他的精神中，苏醒了！
    “幻灵初始，混沌初开，正魔两道，互成阴阳。”
    事情已经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他必须得告诉自家陛下，这种不间断的试探，还是赶快停下吧，那个东西或许已经从墨九卿的身体里开始慢慢觉醒。
    如果他们不小心踩到了雷，那么，这些年的所有经营，就会都变成笑话！
    至少现在，皇帝还占着个生父的名头，那么，就不要再在乎那么多，一心亲近，总比把人彻底逼走，甚至彻底逼得黑化了要好吧？
    高权匆匆告辞离开，走得时候，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一样……
    高权回宫与皇帝诉说着九王府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大供奉墨浅云的行宫之中，满头银发，满身年迈的她，正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中的杯子，一双枯瘦的手不断颤抖着。
    她的对面，一位精神健硕的老者，正安抚地拍着她的头，那动作，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儿。
    “爷爷！我对她不好吗？她为何要这样算计我？”
    墨浅云的脸上露出了尖锐的愤怒之色，她看着明明自己自己大了一百多岁，看着却比自己还要年轻二十多岁似的的爷爷，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她从小就柔弱可怜，我与她一起长大，碰到事情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没有挡在她面前？可是，爷爷您看看啊！她口中说着帮我治病，实际上，却竟然买通了我的人，还假传命令，说是我要教训那苏家的小娃娃！”
    墨浅羽愤怒得直拍桌子。
    “她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墨浅云今年其实才不过四十岁，在修真界，这个年纪算是很小了，而且她修为高深，按理说，应该维持在二三十岁的模样，可是，她现在看起来，却至少有六七十岁了！
    老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也就只有你肯相信她是真正的良善。她若是当真良善，那刘家也算是家风正统的隐世家，怎么可能会将她逐出嫡系？”
    老者看着老成了一张枯树皮的孙女，虽然见她难受至极，却还是打击道：“你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一个七品药宗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才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能救得了你？”
    老者脸上带着显而易见地不认同，眼见墨浅云还要再说，顿时冷哼一声：“好了，不用说了。那墨九卿，你没事别招惹他。他如今正宠着那小娃娃呢，你别去触他的霉头！”
    墨浅云闻言，顿时站了起来：“可是那个苏暮离会什么针灸啊！她的医术如此特别，说不定，就能够治好我呢？不行，我必须……”
    老者皱眉怒道：“你能不能好好动动脑子？那刘倩然算计了你一把，用的还是你的人，你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可见你对你手下的人，到底有多掌控不住。
    那墨九卿又不傻，怎么可能让苏暮离来你这漏洞百出的地方给你看病？别说她那么个刚断奶的小娃娃，根本就治不了你，就算是能治，到时候你再被谁下个毒，或者中间出个纰漏，那女娃娃就是个妥妥背黑锅的命！
    就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来给你治病呢！想想你在门派中的时候，第一个为你治病的药师是怎么死的！那不是一模一样的法子吗？”
    老者说完，看着孙女呆愣的样子，就算是心中再心疼，这份怜惜也被当场就给气没了。
    他干脆一甩袖子站了起来，哼道：“好了好了！真是自小把你给惯的！我不在的时候还稍微有些脑子，我一来，你这脑袋就干脆全部扔炼丹炉里了吧？”
    “爷爷……”墨浅云有些羞赫， 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您别生气啊，我不招惹那小魔头也就是了。我自己想办法，放心，知道了谁算计我，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愿的！”
    老者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好了，听说这一次的拍卖会上有万生丹所需的药材，我去看看，完事儿了，我还得赶回上层位面！”
    墨浅云点了点头：“那爷爷您慢走，您，您不用担心我。”
    目送着眼底藏着担忧之色的老者走远，墨浅云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万生丹，可是七品巅峰的丹药，炼制的过程中，稍微不注意，就得炸膛，那可怕的力量，就算是她爷爷这样的上界高手都扛不住，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次伤了。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但是，她如今的命都是用万生丹在提着，已经彻底成了爷爷的拖累，她连上界那种灵力充沛的地方都不能待，只能留在这里。
    如今，她也是……没办法了啊。
    “还是要试试啊，万一，那小丫头就能治好了我呢？不过，还是先把那些不听话的东西收拾了才是。呵，有些人，真是当我墨浅云是个傻子啊！”
    墨浅云这么想着，想到刘倩然，顿时冷笑连连。
    她已经查清楚了，刘倩然利用自己算计苏暮离，竟然只是因为苏暮离晚了十天去给她女儿看病。
    以前怎么不知道，刘倩然那女人竟然这么变态？
    想想那些说自己脾气古怪的，呵，跟那刘倩然比起来，她算什么古怪？
    她早晚收拾了她！
    就在大供奉清理自己行宫之中的人手的时候，苏暮离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睡觉，直到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她才睡饱了醒来。
    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墨十一给她送画的时候告诉她的。
    “不会给你家主子惹麻烦吗？”苏暮离皱了皱眉头，她这些天又恶补了不少帝都中的消息，知道那个大供奉来头极大，修为又高，而且脾气十分不好。
    墨十一眉飞色舞地正想着这么回答能够比较酷炫，墨九卿就已经推开了门，进来了。
    “不用担心这些小事。”墨九卿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眉眼清冷，眼底却带着柔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治你想治的人。”
    苏暮离眨巴了一下眼睛，摸了摸耳尖子：“看不顺眼的不治？”
    墨九卿想到她的那一日带着那张造型特别的竖旗，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定，认真地点了点头：“恩。不顺眼的，我们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