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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3)
    我我在这里可能留不久了,鬼魂总是要消散的,去投胎也好或者不知道去哪里也好,总之我不可能一直这样化出实体,留在此间。
    陛下以后也不用再等我了,这次我身体消散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顾越说越快,也越说越乱七八糟,说到后面,他的脑袋几乎都是混沌的,只有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加无暇去细想为何他要和一个他原觉得,仅仅是臆想中的梦中人道别,给他一个交代。
    可他却还是本能的这么做了。
    陛下陛下以后找个人陪着你吧,立后也好还是什么别的妃子也好,你
    说到这里,却又猛地顿住了。
    他忽而就想起了之前他初入梦,做猫时看见的那个三殿下来。
    那个三殿下,明显是比如今他眼前这个要更加年长的,眼前这个还是刚刚登基为帝,那位三殿下却明显已经做了有一段年头的孤家寡人了。
    这是不是就说明,现在他怎么劝梦中这位眼下初登大宝的三殿下,不要埋头政务不顾身子,或是叫他找个人陪着,都是没用的?
    他总会成为日后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孑孓独身的孤家寡人。
    这都是已然注定的事。
    贺顾想到这里,被这个想法一下子揪的心脏都疼了一下,但他甚至还没来的及细想,究竟为何仅仅只是一个梦,却有这样连续的时间关系和因果,便被梦中三殿下的声音惊醒了。
    朕不会立后,也不会纳妃。
    贺顾怔了怔,转目去看他,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朕来日会从宗室子中择一贤者过继,传位于他。
    尽管帐外寝宫里点着灯,然而帐幔落下,床帐里却是光线昏暗的,帝王的脸部轮廓在黑夜里看不真切,有些模糊,贺顾五指慢慢收紧成拳,喉结滚了滚
    他实在是说不出让这人以大局为重,立后延嗣的话来。
    朕不愿立后纳妃,子环难道就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
    梦中的三殿下如是淡淡道。
    贺顾身子僵了僵,抬眸去看他,三殿下眸色幽暗如深海,那眼神叫人触之便忘记呼吸,贺顾立刻挪开了目光,胸腔急促的起伏了两下,道:可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梦中的三殿下沉默了一会,道:子环有何难处,为何不告诉朕,反要躲着不见朕是否是因着你不能再这般化出寻常人的身体?朕虽然不通鬼神,也可叫人去寻,能通阴阳之士,总会有办法替子环
    贺顾闭了闭目,打断他道:可我早已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人鬼殊途,总有一天要散的再说,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得道高僧,道门高人?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切切,贺顾心中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在试图说服梦中的三殿下,还是在说服那个蠢蠢欲动、舍不得放下这个梦境的自己。
    可他说完了,梦中的三殿下却也只是静静看着他,没说话,贺顾被他看的心中莫名就生了些愧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对一个梦中人感觉到愧疚,可是叫这双眼睛这样无声的看着,贺顾能察觉到感觉到三殿下无声的眼神里蕴含的意思
    他侧过头去,喘了两口气,没说话,三殿下却淡淡道:子环是你不想再来见朕了,对吗?
    贺顾呼吸一滞,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一时竟被这个赤裸裸的揭露了他的心思,毫不多加掩饰与委婉的问题给问得懵了。
    梦中的三殿下却只是看着他,继续道:朕能感觉到。
    贺顾喉结滚了滚:我
    梦中的三殿下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帝王垂着眸,有些自嘲的低低笑了一声,道:子环不必害怕,你若是想走,朕也留不下你。
    朕虽富有四海,也只是俗世君王,子环非俗世之人,你想走,朕又岂能留得住你?
    可朕还是想知道,你你是真实的吗?
    你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朕的一个幻觉?子环?
    朕是不是快疯了?
    贺顾:
    他这副模样,贺顾焉能毫无触动?
    说白了,这个梦都是心想事成玉为他编织出来的,贺顾心底藏着对三殿下的爱欲,藏着对这个人炽烈的占有欲,所以梦中的三殿下才会应他所求,一样对他生了情爱之心,才会给他回应,梦中这个三殿下,可谓是因他而生,他的所有情绪,举动,反应,也不过是心想事成玉为贺顾编织好最符合他心底渴望的模样。
    所以白日里贺顾听了忠王选妃的消息,心中害怕下一个可能就要轮到恪王,晚上入了梦,梦中的三殿下便立刻告诉贺顾,他一生不会立后、纳妃。
    这难道不也都是因着贺顾心中惧怕、渴望的,这个梦境才会反其道而行之,顺他之意吗?
    所以,梦中的三殿下所有的痛苦和不舍,也都是因他而生,因他而起。
    贺顾想明白这一层,便被梦中的三殿下看得心底愈发愧疚,明知这不过只是一个梦中人,贺顾却止不住的心软了。
    可他该怎么回答梦中的三殿下?
    我是真实的,你才是虚假的,你只是我的一个梦罢了?
    这也太过残忍,贺顾说不出口。
    倒不如在梦里撒个谎,给他也给梦中的三殿下一个最好的结局吧。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我自然不是陛下的幻觉,我的确已然身死,但我的确是贺子环。
    陛下往后,一人好生保重。
    贺顾话音一落,床帐间顿时一片寂然,半晌,梦中的三殿下才道:你要去哪里?
    贺顾闭了闭目,道: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梦中的三殿下道: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子环再也不要和朕相见了?
    贺顾道:不是我不愿与陛下相见,我与陛下本就并非一个世界的人陛下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忽然感觉身上一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梦中的三殿下狠狠压在身下,一向淡然冷峻的帝王,第一次露出了些失态模样,他目色冷厉,声音叫人听了便觉得腿肚子发软。
    朕不许你走。
    你往日这般放肆,朕都放之任之,如今你想走就走,朕成了什么?
    贺顾喘了一口气,侧目不去看他,只小声道:就算陛下这样也没用今日过后,我就再会不回来了。裴昭珩却目色一寒,抬手忽然就顺着贺顾的腰,一路往下,修长的五指碰到了某个地方,贺顾骤然瞳孔缩紧,倒吸一口凉气,一脚便把他蹬开了。
    他在梦中力气远不如现世大,但这一脚却蹬的气壮山河,也不知道到底是贺顾实在超常发挥,还是梦中的三殿下始料未及,竟然真的被他踹开了。
    贺顾一时却也顾不得他,只挪着屁股飞快的远离开去,面色惊惶道:陛下你你你你做什么
    似乎是他踹得狠了,男人捂着被他踹中的腰侧,低着头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道:子环素日不是总是喜欢与朕亲近么为何今日却这般?
    贺顾道:那那怎么能一样!
    他也就是亲一亲,啃一啃,摸一摸,三殿下都摸他那儿了,明显是要来大的,贺顾可没准备和梦里的三殿下做这种事啊!
    哪里不一样?
    贺顾嘴唇喏喏了片刻,一时竟然真的有些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能梗着脖子道:总之不一样!
    帝王沉默了一会,道:为何不愿与朕有肌肤之亲?
    贺顾呆了呆。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啊
    他们都是男人?
    这就纯属扯淡了,他都把梦中的三殿下来来回回给吃遍了豆腐,眼下才说自己不愿意碰男人那不是骗鬼吗?
    他们俩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不该做那种事?
    这个倒还稍微说得过去一点。
    贺顾咽了口唾沫,道:咱们咱们人鬼殊途,陛下和我做那种事,可能于圣体有碍
    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连贺顾自己都有点没底气了,三殿下却只是看着他扯淡,一言不发,等他没声音了,才忽然淡淡道:子环可是因为什么人,所以才不愿意让朕碰?
    贺顾闻言一怔。
    梦中的三殿下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他不愿与他做那种事,的确是隐隐有几分因着现世三殿下的缘故
    毕竟那才是他自始至终心慕之人,那才是他一见钟情过的瑜儿姐姐。
    这么一想,贺顾便觉得有些自责,他拿白日的恪王没办法,做了梦却逮着梦里的三殿下为所欲为,这行径似乎的确不太地道,虽说这毕竟只是一个梦,他也的确在梦里做了个渣男
    定然是因着这个梦,是心想事成玉依照他心中最深处的渴望描绘出来的,诱惑力非同寻常,他这才没忍住。
    定然是这样!
    他不回答,梦中的三殿下却从他的神情里得到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实在叫人有些失落,帝王沉默了一会,忽然抬手抚上了贺顾的脸颊,他的指腹微微有些温热,却叫贺顾几乎觉得热的发烫。
    梦中的三殿下道:朕明白了。
    其实从你出现第一日,朕心中便隐约预感到了会有今日,朕不怪你,你能来陪朕这些时日,已经很好了,朕朕只是有些不舍。
    贺顾一怔,抬头去看,却见帝王目色平和,竟然好像真的不生气了,只是平和归平和,他眉目里还是透出了三分淡淡的落寞,无声的看着贺顾。
    贺顾的唇颤了颤,不知为何,他竟然产生了一个十分疯狂的想法
    他帮不了这个梦中的三殿下什么,也无法真的留下来陪他一辈子,但他既然是梦中人,能不能把那块玉留给三殿下呢?
    毕竟,那是一块心想事成玉啊。
    如此,无论他离开后,这个梦境还是否存在,但倘若这个梦真的是不同于寻常梦境的,会存在于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梦中的三殿下得了这块玉,会不会也许能少些烦恼?
    可是贺顾想归想,玉毕竟也是现世之物,如何能送给梦中的人?
    谁知贺顾刚产生这个念头没多久,手心里便一沉,一个硬硬的有些微凉的东西出现在了他手里。
    贺顾愣了愣,低头一看,只见那块见了鬼的羊脂玉,竟然真的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夜凉如水。
    贺顾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帐幔外熹微的晨光落进床帐间,他有些茫然的愣了一会,然后才头脑混沌,费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那个梦
    不知为何,往日醒来后,梦中发生了什么贺顾总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但昨晚那梦的内容,他此刻却记得很不清楚,十分模糊
    唯一能记得的,是那块玉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手里,他在梦中竟也没有细思邪门之处,还十分坦然的将这块玉当作了临行前的礼物,赠予了三殿下。
    但贺顾却回忆起,梦中他一把那块玉放进三殿下的手中,周围便景物模糊,光线大炽,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后他就醒了。
    贺顾呆了呆,既是因着这个内容古怪诡异的梦,也是因着震惊这竟然是他这几月来,头一回入了那玉中之梦,却没和梦里的三殿下腻歪,反而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现在醒来便觉得睡了也和没睡过一样,头晕脑胀,还在发困。
    但是天已经亮了,赖床是不应该的,贺顾只能挪到了床边,他正准备穿鞋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抬起枕头,想要把那块倒霉的玉收起来,然而一挪开枕头,贺顾却愣住了
    枕头底下空空如也,哪里有那块玉的影子?
    这回贺顾彻底吓得打一个激灵,他穿上鞋袜,下了床便把整张床上的被褥枕头翻过来又倒过去,床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细细摸了一遍,然而却都没有找到那玉半点踪迹。
    贺小侯爷傻了。
    这是真的见鬼了?
    他迅速洗漱穿戴周整,又叫了七八个小厮进来,把他的卧房细细搜了一遍,又把整张红木大床挪了开去,不死心的试图搜寻床底和角落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贺顾不得不面对现实。
    玉没了。
    玉被他送给了梦中的三殿下。
    就真的没了?
    早膳时贺诚见他魂不守舍,便关切的问了一句,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贺顾举着筷子神游天外,自然没有搭理他。
    饭后贺顾仍是没有恢复正常,只眼神茫然的站在膳厅门口,盯着院子里新栽的花苗出神,任旁人怎么叫他都没半点反应。
    一上午过去了,他还是这副模样,莫说是贺诚了,征野自小跟着他,都是第一回 见,心里也直发怵。
    两人一合计,便遣人去了城南,把正在医馆里忙碌的颜大神医请来了。
    颜之雅一到就看到了正站在檐下,身姿笔直如竹,眼神呆滞如猪的贺小侯爷。
    贺诚着急道:颜姑娘,你看我大哥这是怎么了?已经一整上午这副模样,自今早上起来,叫下人把他卧房翻了个底朝天,就成了这样,我们怎么喊他,都没反应。
    颜之雅表示了解情况,走到贺小侯爷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顾,尝试着叫了声: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