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来到围猎场之前,元琼一直在腹诽,天寒地冻一片白的有何好猎。
直到她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一片青葱的场景,她木然地张了张嘴。
“这么惊讶?”魏如晏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
元琼回身,指了指下面:“这是怎么回事?”
魏如晏简单地答道:“晋王命人扫的。”
元琼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广袤无垠的一片树林,这得要多少人清扫才能变成这样?
真是好大的手笔。
“晋国今年这场雪下得早了,所以晋王才特意命人扫了雪,”魏如晏吊儿郎当地说道,“为了不要误了这场可有可无的围猎,展示出晋国的地大物博,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元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人讽刺起人来也是够损的。
她小声道:“你不就是想说晋王奢靡浪费,明明换个活动就好,偏要为了面子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魏如晏露出一脸孺子可教。
“行了,”他眉眼带笑,“我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稀奇东西?我去给你猎来。”
“我……”
没什么想要的。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徐夙喊她:“公主,该入座了。”
遥遥看去观赏席,人确实都到齐了。
元琼对魏如晏说道:“那我先过去了,你争取猎个第一名回来。”
魏如晏笑道:“好。”
他目光跟随小公主离开的背影。
徐夙却是挪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殿下也该去了,各国太子都已下去做准备了。”
魏如晏桃花眼里仍带着笑,悠悠看他。
半晌,他笑意虚假地说道:“徐正卿,你管得真多。”
……
围猎开始后,元琼发现好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虽然她尽力想要忽视,奈何那道视线过于炽热,她忍不住向斜后方看去。
这么一眼,才发现这女子极为眼熟,好像就是昨天在宫门口一直站在沈斯阙边上的那个人。
上次她就多看了这女子两眼。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好看,而是因为这女子的眼睛一直带着憧憬黏在沈斯阙的身上,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不看便罢了,没想着这一看,那女子竟走到了她的身边来。
女子趾高气扬:“柳月茹见过元琼公主。”
元琼点头,但她并未让柳月茹坐。
柳月茹倒是心大,自说自话地坐了下来。
不仅如此,话也没停:“公主觉得下面如此多皇子,哪个最厉害?”
问的什么?
她管他们哪个厉害?和她又没关系。
元琼把这个无聊的问题丢了回去:“柳姑娘觉得哪个最厉害?”
“那自然是我晋国的太子殿下,他是全晋国敬仰的人,”她说时眼中有迷恋涌出,却突然话锋一转,“可有些人初来晋国却敢不将他放在眼里,随意挑战他的权威。”
元琼扶了扶额,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惹上这人。
“有些人”,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说得不就是自己吗?
这是因为昨天她拂了沈斯阙面子的事,替人记着仇呢。
敌意也真够重的。
但估计就沈斯阙那个样子,根本没把这姑娘放在心上。
不过,她这个人吧,这两年里对娇蛮的人包容度高了不少,毕竟她自己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也不好意思说别人啊。
再说,这个柳月茹看着脑子好像不太好使。都不用刻意套话,随口一问她就自动把话都吐出来了。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打听打听晋国皇室的事。
念及此,元琼顺着柳月茹的话头:“你和你们晋国太子的关系很好?”
“当然了,”柳月茹立刻答道,“不止是我,我父亲和太子殿下可是认识很多年了。”
她扬着头,炫耀自己与沈斯阙的关系。
而且听那意思,她的父亲应该也是个厉害人物。
“咣当”一声——
元琼应声看去,只见徐夙坐在她右手边桌子,不轻不重地将酒器放下。
而他指腹正有规律地摩靡着酒器的外壁,指尖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片泛白。
她敏锐地发现,他的样子很不对劲。
他在生气,在强压怒火。
元琼蹙眉。
为何?
“你父亲是谁?”她再次看向柳月茹。
只听柳月茹骄傲地说道:“我父亲可是当下晋国的正卿,晋国能有今天这样繁荣,可都是我父亲尽心竭力的结果。”
第35章 .炫耀 徐夙挑眉。她也挑眉。
元琼心下猛地一抽。
柳月茹方才说:她的父亲是晋国的正卿。
这便是徐彻在世时的官职啊。
而她说晋国能有今天都是她父亲的功劳, 就像是替代了徐彻的位子。
——直接抹杀了“徐彻”这个人的存在。
元琼余光瞥了一眼徐夙,她想不到任何理由会让徐夙失态的理由。
除了他就是徐诉,他就是那个徐彻的儿子。
柳月茹看到元琼不言不语的样子, 还以为是自己将父亲和太子搬了出来, 成功把这个别国公主给压制住了。
她又神气了几分:“我父亲的这个官可是太子亲授。”
元琼心烦意乱地转了转面前的盘子,拿了一块甜瓜放进嘴里。
瓜果的清甜却没能打消她胸腔里憋着的涩意。
太子亲授。
当年徐彻的事情大概和沈斯阙也脱不了干系。
甚至徐夙今天异常的反应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件事柳月茹的父亲在掺和在里面。
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就是,柳月茹的父亲和徐彻不和,所以找到沈斯阙,与他合作设计陷害了徐彻。
或许弄明白了这件事,就能知道魏如晏作为魏国太子来接近徐夙和自己这两个赵国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元琼的腰塌了下来。
唉,动脑子好累啊。
还不如一起去围猎。
说来也真是的。
这些人怎么就觉得她不会射箭呢,出走赵国前自己得了程老将军的指导, 这两年又不分昼夜地练习,现在这技艺应当也还算精湛吧?
要不一会儿上去练练手?
……
围猎场上。
树林沙沙声过,沈斯阙牵着马慢吞吞地在林中穿梭。
一只山鸡脑袋一抖一抖地从他前方走过, 他手指都没动一下,似是并不急着猎下什么。
马蹄声渐近。
沈斯阙像是脑后有眼睛似的,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他拉住缰绳,依旧面朝前方:“昨日孤亲去赴约,最后殿下只派了一个小小门客与孤谈,魏国真是好诚意。”
魏如晏骑着马在他身边停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殿下动什么气啊,晋国与魏国本就交好, 若是两国太子一起缺席,难免引得旁人揣测。”
沈斯阙侧头,面露阴色。
“殿下可要清楚, 魏国每年的井盐都是靠从我晋国低价购买来维持的,所以孤奉劝殿下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横生枝节,则晋国存,魏国亦存;可若是晋国过得不好,魏国自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儿不安地蹬了两下。
魏如晏随手拍过座下马儿的头,拍散了那点威胁,只是淡淡说道:“可文渊昨日与你谈下的价格,又比往年要高了许多。这么看来,倒也不算什么低价了。”
沈斯阙嗤笑一声:“殿下也可以选择不从晋国购买。”
魏如晏收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