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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作者:Miang) 第6节
    飞七正在心里嘀咕着,冷不防听见帷帘后的霍景发问。他披上外衫,沉着嗓音道:“蒋海忠送来的那些女人,是不是都安置在兰苑?”
    飞七点头,有些纳闷:“回王爷的话,正是。王爷可是要召见她们?”
    帷帘后的宁王沉默了。片刻后,霍景冷声嗤笑道:“异想天开。”
    飞七心头一跳,立刻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王爷恕罪,是属下多嘴了。”——也是,王爷从来不近女色,又怎会对蒋家送来的女人产生兴趣?没有直接处置了,就已是仁慈。
    安静了一阵,霍景慢慢道:“本王对她们无甚兴趣,搁着便成。只是昨夜,……宋……宋春山说,他在兰苑附近遇到了一女子,颇有点儿兴趣。”
    如此一说,飞七心里立刻明白了。
    这宋春山乃是京城里知名的风流公子,喜好寻花访柳,平生最爱的便是美人。如果是他瞧上了哪一位,那王爷定愿意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飞七善解人意地问:“不如问问宋大人,那女子是何等样貌容色?”
    霍景沉默一瞬,说:“宋春山醉了。他只记得,她身材纤小,身上有一股淡淡香气。……她不知为何爬高在树上……”
    飞七听了,有一点迷惑。
    宋春山大人的酒量不好,一向是喝了就倒。昨夜他喝多了,在舞姬的怀里睡了一宿,竟还有精力梦游去兰苑偶遇女子?
    但飞七可不敢多问,只回答说:“属下明白,这就差人去英嬷嬷处问问。”
    霍景点头,说:“此事不急。若找不到,便也罢了。”一副不甚在意模样。
    飞七离去后,霍景慢慢合上眼。
    不由地,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醉后的景象。
    月牙钩纤,星河似水。风吹拂开参差叶影,才叫人惊鸿瞥见树枝上悄悄坐着的女郎。鸦发如沾霜雾,環姿轻灵似风。
    她落入怀中时,他嗅到她脖颈间的一缕淡香,仿佛催开兰芝之芳。
    这一夜,从来噩梦频频的霍景,竟得到了难得好眠。梦中只有一道绮丽仙影,再无其他魑魅魍魉到访。
    此外……
    脚有点疼。
    她踩他的那一脚,真真是不可小觑。
    瞧着这么纤瘦的人,怎么力气会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不要误会。
    笑笑:……(鬼信啊)
    第8章 指认
    兰苑。
    “姑娘,姑娘,英嬷嬷来了!”
    唐笑语是被石榴催起来的。
    昨夜,疲累至极的她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但她做了零零碎碎两三个噩梦,俱是在林间被人追着跑,令她这一觉也睡得格外累。
    听到一句“英嬷嬷来了”,唐笑语的睡意全消。
    英嬷嬷来的这么早,如果不是为了教导她们规矩,那便有可能是为了昨夜之事。不过,也不一定。一切都不好说。
    唐笑语简单地梳头穿衣,到了前院里。苏婉婉与李珠儿也在了,三女一道垂头站着。英嬷嬷带着两个下婢,反复徘徊踱步着。
    这一回,王爷跟前的飞七也来了。他才十六岁,少年面庞带点儿青涩,神态却有一丝不符于年龄的老成。
    飞七远远地站着,在看到唐笑语的一瞬,微微愣了下神。
    ——在唐笑语入府的时候,飞七就见过打扮盛大的她了。但今早唐笑语素面清妆的模样,却比巧施脂粉的时候更令人惊艳。
    少年飞七只看唐笑语了一眼,就觉得心跳有点儿加快,不由转头避开视线。
    英嬷嬷眯着眼,时不时打量一下三女,眼神里有着浓重的怀疑。
    “昨夜王爷大宴宾客,你们三个,可有人乱跑了?”
    听到这个问题,唐笑语心底一凉。暗道一句“糟糕”,她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立刻闭了嘴、噤了声,不敢多说半句话。
    “昨天晚上,宋春山宋大人醉了酒,误入兰苑附近的林子。你们哪一个这么不知好歹、没脸没皮,竟敢去冲撞宋大人?”英嬷嬷的眼神,有些冷刻凶恶。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女子,语气愈发嫌恶,“心思不正,就知道勾前搭后,只会丢了王府的脸!”
    见英嬷嬷说的这么严重,三女都垂头不敢说话,也无人出来认。唐笑语最为忐忑——她如今名义上可是宁王的人,若是与别的男人扯上关系,她当真是小命不保了。
    一片吊人心弦的沉默。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说话了。
    “是她!”
    只见李珠儿右手直直指向唐笑语,一副信誓旦旦模样,大声说:“嬷嬷,是唐笑语!昨晚她出去捡腰牌了,只有她出了这兰苑!”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惊了。英嬷嬷的眼神立刻冷厉地扫过来了:“唐笑语,是不是你?”
    虽是疑问,但听这语气,英嬷嬷几乎已肯定是唐笑语做的好事了。
    李珠儿见嬷嬷生气,心底微微得意。
    只要能挫搓唐笑语的风头,让她知道谁高谁低,李珠儿心底便满意了。若是能将唐笑语早早地赶出王府,那便更好。
    这唐笑语,凭什么和她李珠儿争?
    从前在水莲院,这唐笑语风头与自己不相上下也就罢了。如今来了王府,唐笑语还要去何处卖弄可怜?
    唐笑语深呼了一口,摇头说:“回嬷嬷的话,我的腰牌好端端留着呢,为什么要出去捡?难道,谁没事儿会将腰牌丢出去不成?嬷嬷都说了,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好好管着。”
    李珠儿一听,嗤笑道:“唐笑语,你竟敢骗嬷嬷?你分明就是去捡那块飞出去的腰牌了!那勾搭宋大人的女子,一定是你!嬷嬷,你可得好好惩处她。”
    石榴一听,怒火上来了,就想骂这李珠儿。唐笑语却悄悄抚了抚她的脊背,温声说:“珠儿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怎么这么确定我的腰牌飞出了兰苑,莫非,是你亲手丢出去的不成?”
    李珠儿秀眉一折,一句“是我亲手扔出去的腰牌”险些就要出口。话已吐了小半,她陡然想起了什么,心跳如擂鼓似地,止住了话头。
    险些中了唐笑语的招数了!
    在英嬷嬷面前,她岂能承认是自己扔了唐笑语的腰牌?
    李珠儿额上冷汗涔涔,朱唇紧咬。
    “这,我,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你出去了……”李珠儿咬牙,硬着头皮说。
    “你看错了吧?”唐笑语一副好心的模样,转头问苏婉婉,“婉婉,昨夜,我是不是一直待在房中,不曾出过门?”
    苏婉婉犹豫一瞬,有些畏惧的模样,说:“我,我…我早早地歇了,我不曾听见什么响动……”
    英嬷嬷听她们争辩,有些不耐烦。她笃定道:“既然有人证,那么就是这唐笑语犯了事!”说罢,她转向飞七,道,“就将这唐笑语送去给王爷复命吧。”
    飞七微愣。
    依照王爷的话,宋春山大人是瞧上这兰苑中的一名女子了,王爷想要将这女子送给宋春山。可那宋大人家中姬妾无数,他又是个风流薄情的男子。唐笑语姑娘若去了,定没什么好结局。
    飞七心底微动,说:“嬷嬷,既然只是这珠儿姑娘的一面之词,那我们也不可尽信,总不能冤枉了笑语姑娘。”
    英嬷嬷被噎回来了。
    飞七这么说,英嬷嬷也不敢胡乱拿个人交差,只得道:“可这三人谁也不肯认……”
    “王爷说了,此事不急,慢慢来吧。”飞七道。
    英嬷嬷舒了口气,说:“那便好,那便好。”
    英嬷嬷与飞七,一道回到霍景跟前复命。
    夏日炎炎,窗纱纸外细细蝉鸣绵延。熏风无浪,翠竹静倚。霍景坐在书案前,修长手指翻过薄薄书页。
    “人找到了?”霍景问,声音冷淡。
    “王爷,她们三人皆说不曾出过兰苑……”英嬷嬷额有冷汗,声音轻小。
    霍景抬眸,面无表情道:“既找不到,那便算了。”说罢,便打算继续看手中书,好似并不在意这女子到底是谁。
    英嬷嬷闻言,将腰躬得更深。她深知王爷这副架势,比平日里不理人更可怕点。她怕被责问无能,便一五一十道:“那唐笑语姑娘,似乎是被人撞见出了兰苑的,只是她自个儿不认,奴婢也不敢胡乱蒙骗王爷……”
    霍景的眉眼微微一敛。他指尖又翻过一页书,声音平淡:“叫她过来,本王有些话要交代。…宋春山虽是个文人,但府中规矩多,总不能送个麻烦人过去给他添堵。”
    飞七有些忧虑,说:“王爷,可若万一,宋大人属意之人并非唐笑语姑娘……”
    霍景用指尖闲扣一下桌面,飞七立刻闭嘴了,还有点儿为自己的多嘴而后悔。
    英嬷嬷怕霍景生气,连忙讨好说:“王爷,您事务繁忙,叮嘱规矩这等小事,不妨由奴婢来做,便不累及您了。”
    霍景眉头微折。
    他沉默半晌后,道:“宋春山在朝中乃是个举足轻重之人,不可轻慢。本王……有话要亲自对她说,免得她去了宋府后,闹出笑话。”
    英嬷嬷心里有些纳闷,却是恭敬地应了是:“老奴这就去叫她。”
    王爷什么时候对宋大人这样上心了?连送个家伎,都要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
    ***
    “唐笑语呢?跟我过去。”
    英嬷嬷直挺挺地杵在兰苑门前,板着脸,声音刻板。
    唐笑语偷瞄了一下英嬷嬷那寒冰似的面色,垂着头,听话地站到了英嬷嬷身后。
    瞧见英嬷嬷这副架势,李珠儿颇有点幸灾乐祸。她挑眉,与春梅耳语说:“看到了吧?唐笑语不安分,乱勾搭人,合该被赶出府去。这就是她的下场!”
    唐笑语没闲心去反驳,忐忑地跟英嬷嬷朝外走。
    到了岔路口,趁着四下无人,唐笑语壮了胆子,捋下手腕上一枚玉镯,塞入英嬷嬷的怀中,小声问道:“嬷嬷,不知您带我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英嬷嬷瞥一眼玉镯,发现这镯子成色甚好,不由在心里惊诧一下。看在这玉镯的份上,英嬷嬷翻个白眼,不耐答:“还能是什么事儿?宋大人瞧上你了。算你走了大运!王爷估摸着是要将你送给宋大人了……”
    唐笑语听罢,垂着眼帘不说话,心底的忐忑更近一层。
    怕不是要当场问罪了。她还能留这一层皮吗?
    英嬷嬷与唐笑语一路穿过王府,到了宁王所居的齐园。此处比王府其他地方更为幽静,满园苍翠清净,绿藤如瀑,屋前有大片梧桐。四个下侍守着园门,姿端态整,显然是极有教养的。
    “见到王爷,知道该怎么做吧?”英嬷嬷悄声对唐笑语道,“跪着,不得抬头窥看,王爷是主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吱呀一声,门扇半开,唐笑语身体轻僵,小心翼翼地步入,行了个跪礼,小声道:“……笑语见过王爷。”
    她低着头,只能瞧见身下是一片绒毯。屋中光线黯弱,一缕淡淡笼香弥散于鼻端。有人在翻书页,纸页轻擦的簌簌响声,在这寂静屋宇之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